第164章 以命换命
这种预感很强烈。
以至于武植整个人的精神都是紧绷着的，难以放松。
只是接下来，走了近乎一个时辰多，却什么都不曾遇到。
二狗的状态越发糟糕，这家伙被众人发现之前，就已经饿了很长时间，躲在那个隐秘的狗洞里，因为怕被辽兵杀死，也不敢出来找吃的，只是刨土里的蚯蚓、蚂蚁等小虫子强撑着，偶尔能抓到一两只老鼠什么的。
“武官人，我怕是活不到灵州城了……”
二狗趴在马背上，虚弱地望着武植。
武植睁大眼睛：“别胡说，我给你加钱！”
“加多少？”原本眼睛里光芒都已经黯淡了下去的二狗，顿时流露出光芒，甚至人都在马背上坐直了。
“给你加到十五两银子！”
武植不敢说一百两，怕一下让二狗激动地过去了。
“武官人放心，小人觉得自己可以的！”
二狗声音坚定。
武植哈哈一笑，这就是金钱的力量啊！
“大哥！”
何斩骑着马，找到了武植身边。
武植忙道：“出什么事情了吗？”
“走在前边的兄弟们回来说，再往前边走两里地，是辽军布防的地方。”
武植一听，顿时脸色微微一变：“不能饶过去？”
“姑爷，没办法绕过去。”晏三也骑着马到了，他脸色难看至极：“辽兵是针对灵州城内修建的防线，挖了壕沟，修建了土垒，把这边的路全部截断了，我们只能冒险冲过去。”
武植闻言，感觉自己的头皮都有些发麻，直接冲？
若是没有这些女眷，那自然可以试一试，他也不惧，可问题是带着这么多的女眷，怎么冲啊？
“那么，换句话来说，我们现在距离灵州城，其实已经不远了？”
金针也驱马到了。
“一旦惊动布防的辽兵，到时候辽兵瞬间就会收缩兵力合围……”晏三看了看武植和金针，忽然变得吞吞吐吐起来。
“老三，有什么话还不能明说的？”武植眼角一沉。
晏三抱拳道：“姑爷，老三这一路和你过来，也算是生死与共了，但而今这般情况，想要突破辽军防线，让小姐和大小姐，还有夫人她们能安然越过防线，唯一的办法，就是我们主动暴露，吸引辽军合围我们，这样的话，小姐和夫人他们，就可以趁机穿过防线，抵达灵州城！”
武植一听，微微一愣，但眼神却逐渐变得森冷坚定起来。
“三哥，你疯了，这么做，你们还有生路可言吗？”金针立刻反对：“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不，珍儿，老三说得很对，我们立刻分拨人手，我带兵前去冲阵，你看准时机，就带着金盏她们走！”
武植攥紧了手中的长槊，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浓郁的铁血气息。
他很清楚，等的时间越久，越危险，尤其是李家镇那边事发之后，辽兵就是猪头，也会反应过来调兵合围的。
“不！我反对！”金针咬牙：“这是让你们去送死，来换我们活命！”
“我们还没死呢，说这样不吉利的话做什么？”武植把长槊丢给了晏三：“老三，你来说服珍儿，我去找我家娘子。”
“是……姑爷！”晏三提起长槊，眼神复杂地看向金针：“小姐，这是战争，战争就一定要死人的，我们一路上能走到现在，一靠武官人的勇猛，二靠我们的运气，到了眼下这般境地，就只能靠各自的祖坟埋得好不好了。”
金针环视了一圈身边的众多乾兵，见个个脸上都流露出森然之色来，便知道自己怎么说，也无法改变他们的想法。
他们只听一个人的命令，那就是自己的哥哥金鳌。
眼下，晏三就是金鳌的代言人，或者说，在他们出发之前，自己的哥哥金鳌已经和他们说过这样的情况该怎么做……
“娘子！”
“官人！”
武植和金盏翻身下马，紧紧地依偎在一起。
“稍后你跟着金神医她们，我带着人，骑着马，引走这边的辽兵……不危险的，我们在黑夜中是在暗处，先前有杨再兴冲击辽国十万大军的壮举，现在的辽兵，早就已经是惊弓之鸟……”
金盏忽然伸手捂住了武植的嘴巴，武植感受着金盏手掌上传来的柔嫩感觉，心中微微一颤。
“官人莫说这些话来安慰奴家，奴家只有一言。”金盏看着武植，一字一顿道：“官人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奴家绝不独活。”
“娘子放心，我一定会安全地回到你身边。”
这么一瞬间，武植感觉再多的话，也比不得金盏这番话。
翻身上马远去的那一瞬，武植回头看来，金盏死死地抱着钱箱看着自己，一滴眼泪都没流。
只是，当武植的人马的声音消失在黑暗中的时候，金盏再也止不住，眼泪不要钱似地往下掉。
“别哭。”金针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金盏身后，轻轻地托住金盏的背影：“我爹当初和我娘说，女人在战场下流的眼泪，就是男人在战场上流的血，男人出征，女人哭是不吉利的。”
金盏吓得立刻止住眼泪。
金针叹了一口气，又说：“我爹战死以后，我哥哥出征的时候，也这么给我和我嫂嫂说，所以，不管边关上传回来什么消息，我和我嫂嫂从不流掉眼泪。”
金盏发现金针的手在抖。
金针抓着金盏的手：“好侄女，我们就在这里等。”
她回过头去，看着身边眼睛通红的金丰儿、宋小蛮、香菱等人，沉稳如山。
“等前边打起来，我们就出发。”
但没有人知道，此刻的她，心中有多么害怕无助。
金针想到了自己父亲满是伤口的尸体……想到了边关铺天盖地的将士遗体……
山河万里腥如血。
“我们有五十骑，剩下的人，都保护在她们身边。”晏三没有废话。
武植想回头去看，但还是没有回头，他点了一下头，对着身边的何斩和张勋道：“还是老规矩，我和老何带头冲阵，你在后边射人。”
“是！”
两人重重地点头。
武植提起长槊，目中满是森然地说道：“兄弟们，若是有命，我们就在灵州城内，大块喝酒，大块吃肉，若是没命，那黄泉路上，也不孤单！”
晏三振奋道：“愿与武兄弟同生共死！”
五十骑振奋，齐声道：“愿与武兄弟同生共死！”
何斩、张勋也跟着众人大喊：“同生共死！”
马蹄声踏破宁静的夜，土垒上尚未反应过来的辽兵，还在靠着木栏杆冲瞌睡。
武植将长槊挂在马鞍上，抬手就是一箭射出，那土垒上的辽兵瞬间中箭，身体顿时慢慢地靠着木栏杆滑倒在地上。
与此同时，其他马背上的乾兵也开弓，盯准了自己的目标。
杂乱的箭矢破空声响成一片，许多正在冲瞌睡的辽军值夜兵，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就已经做了糊涂鬼。
“夜袭！夜袭！有敌人夜袭！”
惊怒的辽兵愤怒喊叫着，玩命似的敲打着自己手中的铜锣。
在这样的长夜里，显得极为刺耳。
“咻！”
一根箭矢在夜色的掩护下，瞬间射中这人的脖颈。
铜锣“铛”的一声掉在地上，可很快又被别的辽兵捡起来，疯狂地敲打着。
刹那间整个土垒防线上的辽兵，全部都沸腾了起来。
到处都是惊怒的喊叫声，到处都是人仰马嘶的咆哮声，混杂着战鼓擂动和铜锣敲响的杂乱声混成一片。
武植将雕弓跨在肩上，提起长槊，轮转之间，厚重如雷鸣般的破空声响彻夜空。
“大乾杨再兴在此，谁敢与我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