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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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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知道吗?如果打字的时候,只点系统给出的词组,也能组成合适的完整句子,因为系统就是在模仿人的逻辑和习惯组词,最后打出来就像是系统自己在说话。所以我在想,有时候我说的话,做的事,到底是我真正想做的,还是只是我习惯做的。”

    这个问题太大了,苏音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口,只好捡了个简单的方向问,

    “怎么突然想到这个?你怎么发现可以组成完整句子的,它词不是都随便给的吗?”

    “我试过,有次它帮我写出了一封信,一封完整的信,里面甚至有一个有趣的故事。”

    “什么时候?”

    “昨晚,无意识点着键盘,突然就发现了,甚至觉得系统像有了自己的思维,感觉有些可怕。不过现在的人工智能不就是做这些事的吗?也许以后还能陪人进行真正意义上的交流,给人真正的帮助。”

    林真珍说到这里停下,有些歉疚地看一眼苏音,“我胡思乱想,想得太多了……”

    “真珍……”后面半句苏音没有说出口,你是不是太孤独了,苏音满眼关切,这种时候她陪着真珍,似乎并不能帮到什么。

    林真珍握住她的手,轻声道:

    “别为我担心,苏音,我很好,这段时间,我没有比现在更觉得轻松的了。我只是有些放心不下你,我走了以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过你人缘这么好,一定会过得很好的,对吗?”

    “你要走?”

    苏音立马坐起,抓住林真珍双肩,惊讶地看着她。

    林真珍点点头,眼里酝出水雾,

    “这里的回忆太多了,我要重新开始,就一定要离开。”

    “那你有什么打算吗?”

    林真珍缓缓摇头,“先回我爸妈那儿吧,之后的事,我还没想好,不过我还年轻,不着急,可以慢慢想……”

    ·

    曾经所有人都以为林真珍会选择两条路,离婚或者原谅,却没想到她硬生生做出了第三种选择。

    她纵然是想学着杀伐果断、行事果决,但仍逃不过骨子里的善良和柔软。

    她不想让她爱的人受伤,更不想让两边父母,都已经是耳顺之年,还要因为她,凌受社会的压力,旁人的议论。不符合心意、被迫忍耐没关系,不得不接受虚假、长期痛苦也没关系,如果她能为他们再多做到些什么、能够略微尽尽心意弥补的话。

    她再一次向其他人低头妥协,没有反抗,但这次却不是被迫,不是受制于人情、脸面、压力、性格、习惯种种,她是自愿的,因为爱。

    ·

    “真珍,我求求你,别离开我,没有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过。”

    “没有我,你依然会过得很好。”

    “真珍……”

    谷天逸呆坐在地上,无言以对。

    “你放心,我不会和你离婚,但不是因为你,我只是不愿意和你一起伤害父母。”

    谷天逸眼里重新燃起希望,但随即又黯淡下去。

    “如果哪天你想和我离婚了,你可以随时来找我,我们去办手续,至于其他的,就都交给命运吧。”

    “真珍,你真的无法再原谅我,我们真的不能再重新开始了吗?”

    林真珍狠狠闭了闭眼睛,这些日子她顾忌多方,受着各样的煎熬,但最深的痛苦依旧是他带来的。

    这场气,从那日在老宅开始延续到如今,她真的受够了。这就像是个毒瘤,逼迫她正视自己的伤口,一遍遍被抠开,血淋淋的无法愈合。

    她只要一想起陈曦岚,一想起他们背着她做的那些事,想象陈曦岚对她的嘲弄和谷天逸的虚与委蛇,心就像被针扎的一样疼,恨得几乎要喘不上气来。她从镜子里见过自己那种时候的样子,丑陋极了,她不想让仇恨在她心里生根,她要把这一切罪恶在尚且来得及时,彻底割离。

    从派出所回来,她原是已经下定决心要和谷天逸断了,可惜还是不够坚决,才酿成了今天的苦果。她差点坐牢,受到前所未有的屈辱和惊吓,这就已经是惩戒,在像预言一样,告诫她,这段婚姻的继续不会带来好结果。她却不信、偏要犹豫,最终果然一次次被伤得更深。

    她再也不要相信,她再也不要接受!她再也不要、再也不敢爱。她不知道,她在害怕。

    爱之深恨之切,谷天逸做到了,她已经记不得爱是什么感觉了,她几乎要恨透了他!可他偏偏又想尽办法讨好她,想方设法地对她好,无论她怎么对他,都看不到他疲倦,他像是要永远坚持下去,阻挠她离开。每日被感动、懊悔、同情、烦恼、厌恶、憎恶、痛恨的种种情绪反复折磨,她再也受不了了!

    “够了!我已经仁至义尽了,这是我能做的最大让步。”

    林真珍的态度这样坚决,谷天逸也没有信心再劝。他自己劝自己,没离婚就还有希望,一切还有回寰的余地。他依旧相信,真珍只是一时冲动,她受到的打击太多,等缓过来,她一定会回转心思,想起他的好。

    谷天逸直到最后,都没明白他们之间深不可填的沟壑到底在哪里。

    可尽管如此,他们还是分开了,谷天逸抱着他们还有可能和好的幻想,林真珍怀揣着开启新生活的希望,这一对起初恩爱无比,却渐行渐远的怨偶,最终还是分道扬镳,各过各的生活,各走各的路。至于以后到底谁能称心如意,此时又有谁能知道。

    ·

    元睿听到林真珍要离开的消息,兴冲冲地追到机场,一路既忐忑又兴奋,幻想会有偶像剧式的收场。

    他以为真珍会终于被他日复一日的真情打动,会愿意为了他留下来,他战胜了她的过往,战胜了那个五官深邃的男人,战胜了那男人的身家背景,他用世间最宝贵的真心和爱情,给她的痛苦注入希望!可满心欢喜的他却听,林真珍在听完他表白后冷静说道:

    “谢谢你,元部长,但我现在真的没有开始新感情的心情。

    “没关系,我可以等你,等多久都没关系。”

    林真珍不耐烦,她不得不承认元睿在她心情糟糕时的持续纠缠,已经让她越来越觉得讨厌,也许他确实是个好男人,是值得托付的好人,可他出现的时机太糟糕。

    林真珍有些过意不去,元睿对她的好意她无法回应,她只好用最简单的话,干脆地绝了他的念头,不拖泥带水,就是她对他最大的善意,

    “但我没有离婚,元部长,我只是辞职,回父母家一趟。”

    元睿脸色瞬间灰败下来,林真珍的话毁灭了他的一切希望,看着林真珍不含一丝温情和犹豫的眼睛,他也终于确信,林真珍对他没有一丝真情。他不得不放弃一切奢望,苦涩地慢慢说道:

    “那……祝你好运真珍,祝你幸福。”

    “谢谢你,元部长,也祝你早日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林真珍礼貌的微笑回谢,随即不加停顿地转身离开,去追已经走远了的魏姝兰。

    ·

    隔着玻璃,林真珍默默望向停机坪上的飞机。这一次离开,不知道她还会不会再回来。结婚、工作,这个城市见证了她人生太多太多的节点,这里拥有她太多美好的回忆,也有太多不堪回首的过去。它给予了她痛苦,却也帮助她成长。她心存怀念,也存有恐惧。起码现在,她只想避一避。

    如果不是因为担心父母因为她的事难过,不忍心让他们独自被流言蜚语环绕,她甚至都不想回家,就想躲去一个谁都不认识的地方,真正放空一次,她心里知道,只有这样她才能积蓄起力量,支撑起自己对生活的勇气,重新起航。

    魏姝兰轻轻搂过林真珍,慢慢抚摸着她的头发,关切地看她。林真珍笑着摇头,示意她没事,扭头看向窗户上的影子。

    “天逸做错了事,理应受到惩罚,可是真珍,我却不想你继续因为这件事伤心。快些忘记这里所有的不开心,去找回你的快乐吧。还有,你要记得,就算你们分开了,你也依旧是我的好孩子,妈会想念你,一定要记得来电话。”

    “真珍,记得常来电话。”雪姨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模样,仿佛又浮现在窗户上。

    “我理解,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我是你坚强的后盾。回去以后好好休息,放松一下,不要想那么多,等我过年回老家了我们再聚。”

    “真珍,我会想你的,等有机会,我一定去找你,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再见。我的家人,我的朋友们。

    林真珍在心中默念,希望我再回来时,能成为喜欢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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