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未曾悔过
燕鸢带玄龙回了天界,他的伤必须及时治疗。
燕鸢死而复生的消息很快传遍了九重天曳灵神君、燕旌上神、阿执赶到东极殿时,翎月已为玄龙疗过伤了,翎月前脚刚走,后脚他们便到了。
燕鸢抓着玄龙的手坐在床沿,闻声扭头看去,阿执冲在最前头,曳灵神君与燕旌上神紧跟其后,三人皆是双目通红,目光与燕鸢对上的刹那,极为默契地停在距床一丈外,呆呆望着燕鸢,不敢眨眼。
谁都怕这是一场梦。
直到燕鸢开口。
父皇、母后,我回来了
曳灵神君望着他,眨眼便落了泪,张口还未发出声音,阿执便已缓步走向燕鸢,在燕鸢面前单膝跪下,仰头看着他,压抑着哭腔道: “父皇”
先前燕鸢还未化出肉身时,在玄龙的小院里见过成人后的阿执,他知晓阿执是如何对待他娘亲后,气得直想狠狠教训他,可是当深爱的孩子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露出这样的神色时,内心的柔软立即淹没了愤怒,就同玄龙说的,教训阿执,心疼的还是玄龙自己而他身为孩子的亲生父皇,又岂能逃得过。
子不教,父之过,孩子犯了再大的错,也是因为做父皇的没有教好。自己走的时候阿执还那么小,他又知晓些什么呢,当初为了情爱义无反顾地违逆天道,将小小的软团子丢下,对他的亏欠,何尝比对玄龙的少。
燕鸢哪里还舍得惩罚他,抬起掌心触上执的发。
“嗯,你长大了。”
阿执:“这十二万年,父皇去哪儿了啊为何杳无音讯娘亲等了你整整十二万年我们都以为你灰飞烟灭了,再也不会回来了……唯有娘亲,固执地觉得你还活着,在天界与人间到处寻你,等着你。”
燕鸢神色暗淡下去,目光逐渐遥远:“当日确是灰飞烟灭了,唯独留有一缕残魂漂浮于世,附在了一颗鸢尾花的种子上……
他娓娓道来,将自己这十二万年来身处于何地,如何重生的过程尽数说出,话毕,殿内陷入长久的沉寂。
“竟是玄龙……”燕旌上神搀着曳灵神君的肩膀,目露沉吟。
那一切显然超乎所有的人预料,阿执许久才回神,喃喃道:“所以…是娘亲救了父皇?”
燕鸢:“嗯,是他。”。
阿执收紧垂在膝上的手,问:…那,娘亲若是在父皇死后便忘了父皇呢”
这显然也是曳灵神君与燕旌上神想知道的。
燕鸢笑道:“那我便再也回不来了。”
阿执垂下头,沉默不语
“玄龙怎么了”曳灵神君突然注意到床上的男人在昏睡。
方才众人的注意力都在燕鸢身上,这时才发觉异样,阿执倏得抬起头,同众人的目光一齐落在床上的玄龙身上。
燕鸢握紧玄龙的手,望着男人苍白的面容,哑道:“我见到他的时候发觉他腹部受了伤,鬼气入体,当是被鬼族所伤。
阿执站起身扑到床边:“娘亲受伤了!”
“可曾请过医仙”曳灵神君蹙眉。“今日玄龙下界修补天裂,镇压鬼族,傍晚回九重天复命时未曾觉察到他受了伤……”
燕鸢苦笑,捋过玄龙额角的碎发:“他便是这般性子,有什么都藏在心里,受了伤也不愿叫旁人知晓。”若是无人关心,更是连伤都懒得治了,他总是这般,忍忍便过去了,从小养成的性子,至今也未变过。
玄龙本是被燕旌上神从西海捡回来的条没人要的小龙,无父无母,无依无靠,长成那般孤僻寡言的性子并不奇怪,那些年有燕鸢身边的时候,玄龙从战场上受了伤回来,尚且瞒着燕鸢不肯让燕鸢知晓怕他担心若是无人在身旁,便更不会大张旗鼓弄得人尽皆知了。
燕鸢想想便觉心痛得无法呼吸:“方才翎月来过了,已将外伤治愈,至于内伤,再静养段时日便能彻底恢复。”
“那便好。”曳灵神君松了口气,心中动容。“如今你回来,他身边也总算有了能说话的人。”
“你们两个,终是得以苦尽甘来了…”
阿执盯着玄龙的脸,低低出声:“这十多万年,娘亲独自一人,都是这般过来的么……
他想起那回他去见玄龙的时候,玄龙就不太在意自己的身体,明明受了重伤,还跑来跑去到坊间去给他买点心吃。
“嗯。”燕鸢回。
你娘亲待身旁的人都好,唯独待自己不太好,不太将自己放在心上,你是他拼了命带到世上来的,纵使你有万般嫌他,也不该伤他的心。
“何况他待你,向来是最好的,未曾对不起你。”
接着,燕鸢将当年玄龙如何将阿执生下的过程和盘托出,包括自己中了魔蛊将身怀有孕的玄龙打入天牢施以极刑,玄龙为了替阿执争得一线生机,产下阿执后亲手挖出自己的心与自己做交易的事。
阿执听罢,不知不觉间已然泪流满面,泣不成声,从未有人与他说过这些,他从前只知晓玄龙因生他难产而死,却不知玄龙为何会难产。
因为活着的时候从未被善待过,所以光是生下他便耗尽了全部的生命,如此还嫌不够,还要燃尽灵魂之力为他凝结内丹,赐予他自保之力。他的娘亲,怕父皇容不下他,怕他生来半人半龙会遭人嫌恶,受人欺辱。
难怪他生下来便会法术,还以为自己天赋异禀,原是他的娘亲用生命在庇护他。
燕鸢合上双目,泪自面颊淌下:“若要恨,你该恨的人是我是我让你出生便没了娘亲,你该恨我的…你恨他做什么,他本就孤零零的一个人,我走了,他只有你了,你那般对他,他心都死了……”
阿执跪倒在床前,浑身发抖,泣不成声:
“娘亲……对不起……对不起……”
“孩儿错了……”
曳灵神君与燕旌上神在一旁看着心疼但终是沉默着没有插手。
儿子教训孙子,天经地义。
燕鸢深深吸了口气,睁开眼睛,俯身拍拍阿执的头,长叹道。
莫要哭了,你娘亲正睡着,若是将他吵醒,见你哭成这样,还以为父皇怎么你了。纵使你再不待见他,他还是疼你,分毫都不舍得怪你,父皇说这些,也不是想责怪你,只是希望你日后待他心软些,也多疼疼他。
“嗯……:”阿执重重点头,抬袖抹干净眼泪,止不住抽噎。
燕鸢黯然道:“是我不好,你幼时,我不想也不敢让你知道那些丑恶的真相,因此从未与你提过,若知有朝一你会对他误会至此,我早该与你说的。你恨我,也好过去折他。”
“我们父子二人,亏欠他太多了……”
阿执眼神逐渐坚定,望着玄龙昏睡的面容,轻声道:“日后,阿执与父皇一同照顾娘亲保护娘亲,再也不让娘亲难过,让娘亲每日都活得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
燕鸢摸摸他的头:“你有这份心,他知晓便会很高兴了
“起来吧。”
玄龙身体虚弱,需要静养,曳灵神君与燕旌上神确定归来的燕鸢是完整的、健康的之后,待了小半个时辰便离开了,来日方长,燕鸢既回来了,一家人想要叙旧,以后有的是机会。
阿执站在床边不肯走,红着双眼睛,说要守着娘亲,曳灵神君将他劝走了,走的时候步三回头望着床上的玄龙,一副愧疚得想要挖出自己的心去弥补的模样。
玄龙重伤初愈,本该昏睡几日才能醒,许是心中装着事,半夜迷迷糊糊醒了过来,醒来时感觉有人握着自己的手,那手特别温暖,他寻着源头看去,见燕鸢坐在床边握着他的手,玄龙忍不住回握对方,心中很有些高兴,冰绿的眸动了动,发出的声线无比嘶哑。
“你还未走。”
燕鸢笑了笑:“我走去哪里,我说了,今后都会陪着你。”
“你若愿意,下辈子,下下辈子,我都来寻你,陪着你,只要你别嫌我烦便好。”
玄龙发觉自己身处于东极殿,并不觉得意外,幻境便是如此,方才还在那里,转眼间就换了个地方,跳跃得很。
就是今日幻镜中的燕鸢着实奇怪,往日都是碰一碰便消失了,今日竟能存于他梦中这么久。玄龙怕他随时可能会消失,不敢说半句反话,如实回道。
“我不嫌……你来便是,我等你。”
多久都等。
那人指腹轻轻抚过他的额角:“好,我答应你……不论有多远,多难,我都会找到你,回到你身边。”
“如同今日这般。”
“嗯。”玄龙换了姿势,转身面对燕鸢蜷缩起来,双手握住燕鸢的手,抵在自己额头,闭合的双眼中涌出泪。
燕鸢看得心都疼了,用另一只手指腹替他拭去眼泪:“哭什么,身上又疼了可是方才医仙没治好”
玄龙摇了摇头,并不说话,泪流得更凶了。
人都是这般,没人疼的时候仿佛无坚不摧,伤得再重都好像没有知觉,一旦有人关心,委屈便冲破闸门倾泻而出,比碎了壳的蜗牛还要脆弱无用。
反正是梦,不会有人笑话他。
燕鸢知晓他这十几万年过得很不好,或者说,玄龙生来便没过过什么好日子,若说被燕旌从西海捡回来,是玄龙此生最大的幸,那么遇见自己,便是最大的不幸、和劫难。
从今往后,他会倾尽自己的生命去爱他,爱到生命终止的那瞬,他会比玄龙晚走一刻,如此,他的爱人便不会哭了。
燕鸢知晓玄龙此时需要发泄,并未刻意阻止,他的手任由玄龙握着,另一只手抚过玄龙的发。温柔的,一下一下。
“今日是你的生辰,阿泊可有想要的礼物?”
“你告诉我,我改日补给你。”
“无需。”玄龙顿了顿,握着对方的手收紧了些。
他并不想要什么礼物,他只想要这个人能多陪他一会儿。
燕鸢是算着玄龙的生辰,努力赶着这日冲破鸢尾花的禁锢回来的,想要给玄龙一个惊喜,谁知这傻龙连生辰礼物都不要,见他不肯说想要什么,燕鸢换着法子追问了好几遍,玄龙这才肯说,用那双冰绿的眸静静望着燕鸢道。
“每日,都见你。”
燕鸢愣了愣,哑道:“还有呢”
玄龙摇头:“如此便好了。”
“傻龙。”燕鸢心中酸楚,指腹碾过玄龙的眼角,拭去湿痕,替他捻了捻被角。“睡吧,此刻刚过丑时,离天亮还早,我守着你。”
玄龙怕幻镜终有破灭时,方才是撑不住才昏过去睡的,此时虽仍觉得很疲惫,但怎么都不肯再睡了,他说冷,燕鸢便脱去外袍,仅刺亵衣亵裤,上床钻进被褥抱着他,玄龙回抱燕鸢,手环着燕鸢的腰贴在燕鸢背部,脸埋在燕鸢胸口,像是要睡了。
燕鸢一下一下拍着玄龙的背,忽然感觉到胸前湿热,他动作顿住,将怀中的人抱紧了几分,低哑道:“莫要哭了。”
他何曾见过玄龙流这样多的眼泪,而恰恰是平日里甚少泄露情绪的人,落泪的时候,才叫人觉得肝肠寸断。
他不在他身边的时候,他又独自忍过了多少这样的情绪呢……
“我说书给你听,哄你睡觉,好不好”
怀中的人没有回答,身子兀自颤抖起来,燕鸢便当玄龙答应了,手心抚着他的背,通红的双眼望着上方,徐徐开口。
“从前,天上有个傻瓜,和一条傻龙,傻瓜是位帝君,傻龙是位神将,傻瓜帝君爱上了为他镇守天界的傻龙神将,傻龙神将亦是心悦傻瓜帝君,二人两情相悦,傻瓜配傻龙,本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却不料造化弄人,在傻瓜和傻龙相恋之后,某日忽然发觉,司神谱上他们的名字并不在一处……”
“傻龙神将乃是天煞孤星,注定孤老司神谱上根本没有他的名字,而傻瓜帝君的名字旁边,与之红线相连的名字,是属于另位仙君的……同神谱由天道谱写,谱写着众神的姻缘,若违逆天道,便会不得好死。”
“傻瓜帝君与傻龙神将,本该在知晓自己并非对方命定之人时,便分开,及时止损可那位傻瓜帝君不信命,他不肯放开心爱之人的手,傻龙神将向来听帝君的,帝君若不肯,他便不会走,帝君要违逆天道,他便也义无反顾,从未退却半步……”
“于是,帝君与神将,不顾众神反对,成亲了
……帝君迎娶神将,傻龙神将成为了傻瓜帝君的天后,傻龙神将本不需要再做将军的,但傻龙神将未曾放下过守护天界的使命在神魔大战爆发之际,以有孕之身,上了战场。”
“他死在了那场大战里…”说到这里,燕鸢的声线哑得变了调。
“傻瓜帝君很后悔……很后悔……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傻龙神将的肉身消亡,魂魄坠入轮回,不知何时才能重新回到天界,位列仙班。”
“也许是万年、也许是十万年、也许是百万年,也许永远也不会再回来了傻瓜帝君没办法承受失去,于是他放弃了一切,剥去神格,随傻龙神将一同坠入了轮回。”
“成亲的时候,傻瓜帝君与傻龙神将结过情契,只要傻龙神将的魂魄还在,灵魂不灭,情契就不会消失,哪怕傻瓜帝君喝下孟婆汤失去了记忆,也还是会凭着本能去找到他,爱上他。”
“强行在一起,已是违逆天道,傻龙神将的死,实则是为傻瓜帝君挡了灾,若是傻瓜帝君以天神之身下凡去寻投胎转世的傻龙神将会害得傻龙神将凡人之身遭受天道反噬横死,所以傻瓜帝君只能让自己也成为凡人。”
“傻瓜帝君怎么都想不到的是,他竟然认错了人……天道弄人,魔族从中干扰,他不仅认错爱人,娶了别人做皇后,还亲手夺去了傻龙神将的命……”
开始玄龙便听出了燕鸢说的是他与他的故事,他脑子昏沉,不知幻境中的燕鸢为何会说这些,感到悲伤之余,愈发困顿。
燕鸢断断续续说了许久,说至最后,一边流泪边笑,叫玄龙心都绞到了一起。
“后来,傻瓜帝君也遭了报应……灰飞烟灭了。”
“他自毁神格气运,死皮赖脸求着傻龙神将,可怜可怜他,陪他走完最后一程,傻龙神将终归是傻,这样还愿意陪傻瓜帝君走完最后一程,傻瓜帝君死在了傻龙神将怀中傻瓜帝君觉得很欢喜,至少在经历了那么多以后,在他犯下那样不可饶恕的错误后,傻龙神将还愿意对他心软,愿意陪他走完最后一程。”
“同时傻瓜帝君又觉得难受,他知道傻龙神将这么好,待他走后,傻龙神将的身边肯定会出现新的人,不过好在,反正他死后就什么都看不到了,若有人能陪着那条傻龙,傻龙便不至于活得太孤独。”
傻瓜帝君还装作很大度的,叫傻龙神将给情敌一个机会,其实他难过得都要哭了燕鸢说到这里,笑容愈发深,眼中一片模糊。
“……后来,所有人都以为傻瓜帝君灰飞烟灭了,但其实,傻瓜帝君并没有真正消失阿泊,你猜是为什么”
玄龙逐渐感觉到哪里不对,这幻境中人的喜怒哀乐似乎过于真实了:“……为什么”
“因为在傻瓜帝君大限将至时,傻龙神将去供奉天道的庙宇中下跪,向天道祈愿,以命为祭,换帝君活…他宁愿自己下地狱,也要傻瓜帝君活着。”
“因此,傻瓜帝君看似死在了他怀中,灰飞烟灭了,实际上尚有一缕魂魄残存于世,天道将傻瓜帝君的残魄附在了傻龙神将院中的鸢尾种子上,在鸢尾开花的两万年后,傻瓜帝君的残魂长出了意识。”
“天道降下神旨,给了傻瓜帝君两个选择天道告诉傻瓜帝君,倘若他能在傻龙神将的灌溉下,重新修炼出完整的魂魄和肉身,便成全他们,允许他们结为夫妻,白头偕老。”
“而这一切的前提,基于傻龙神将必须爱着傻瓜帝君的情况下,倘若中途傻龙神将爱上了别人,那么附着着傻瓜帝君魂魄的鸢尾花便会枯萎,残存的魂魄也会随之消散,彻底消失在人世。”
“另一个选择呢……”玄龙问。
燕鸢:“另一个选择是,只要傻瓜帝君开口,天道便让傻瓜帝君立刻恢复神身,回九重天继续做天帝,代价是,傻瓜帝君会被洗去记忆,从此忘记自己的爱人,再也不记得有傻龙这样一个人在自己的生命中出现过…傻瓜帝君当然不愿意,他活着的时候,便不愿意妥协,死过一次的人,怎么能可能还会怕。”
所以傻瓜帝君选择了前者,但他其实并不确定傻龙神将会不会继续爱自己,因为他觉得自己一点都不好,傻龙神将同他在一起根本就不快乐…如果他是傻龙神将,他也不会愿意继续爱这样一个人渣的。”燕鸢自嘲地笑着。
“不过他还是选择了前者…因为傻龙神将太好了,他想和他成婚、想和他结契,想与他白头偕老…所以哪怕只是有零星的机会,他都想试一试。”
“他本以为至多两三万年,便能重新修岀神体,回到傻龙神将身边,谁知破碎的魂魄怎么都无法修炼完整,他花费了足足十万年才做到,而傻龙神将这一等,便是整整十二万年。”
这条傻龙,等了他整整十二万年。
燕鸢低下头,怀中的男人不知不觉已然泪流满面,燕鸢为他拭去泪水,额头抵上玄龙的额头,沙哑道:“阿泊……那个傻瓜回来了,谢谢你愿意等他。”
玄龙:“你回来了……”
燕鸢:“嗯,我回来了…从今往后,我不会再离开你,你见我在身边,便莫要再怕。”
“那个傻瓜……会永远陪着你,直到他死这中途,哪怕你是倦了、厌了、还是烦他了都不能反悔了,他会像牛皮糖一样黏着你不放的,你别想甩掉他…”
“你…回来了……”玄龙喃喃重复这句
话。
“嗯,回来了。你的阿鸢回来了,不会再让你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玄龙泪流不止,唇部发颤:“万年前的那碗鱼羹…
“是我。”
“那时我的魂魄刚刚修复完整,便强行冲破了鸢尾上的禁忌,想去见你,那日你出门去除祟了,我便想着,在家中做一碗鱼羹,等你回来吃,可是才做好,魂魄便虚弱得维持不住了,只得回了鸢尾花中,后来,再想试着冲破禁忌,便怎么都做不到了,直到今日修出肉身,才能离开那方寸之地……”
玄龙:“你如今的身体可还好。”
燕鸢:“莫要担心,我修出肉身那刻,便恢复了神格气运,同从前没什么两样。”他吻了吻玄龙的额头,低哑道。
“阿泊,那个连自己的妻都会认错的傻瓜,还是想同你成婚、结契、白头偕老……你还愿意给他机会,做他的天后么”
“……愿意。”玄龙眼中涌出泪。
燕鸢抱紧他:“等我们成完婚,再生几个孩子,家里热闹些……”
玄龙:“都听你的。”
燕鸢听了觉得高兴,过了会儿,又不高兴起来,闷闷道:“算了,还是不要孩子了,你生阿执的时候连命都没了,我不敢了,我们有彼此就够了。”说着后怕地将人又搂紧几分,失去至爱的痛,他再也承受不起了。
“好。”玄龙还是依他。
两人安静地抱了一会儿,燕鸢缓缓低头吻住玄龙的唇,玄龙合上双目,张开唇瓣任由对方侵入自己的口腔,两人温柔缱绻地接了会儿吻。
相爱之人,哪怕只是拥抱,都会轻易生出欲念,何况是亲吻,在这个逐渐疯狂的吻即将让场面失控的时候,燕鸢压抑着粗喘放开了玄龙。
“睡吧,很晚了。”还是拥抱的姿势,不着痕迹地将被褥下的身体挪得离玄龙稍微远了点。
燕鸢抱着他此生最珍爱的、失而复得的宝物,一下一下拍着玄龙的背试图让玄龙紧绷的精神放松,怀中的男人乖乖听他的话合上双眼,久久未动,就在他以为玄龙已经睡着的时候,只听男人呓语般低低道。
“那条傻龙觉得帝君很好,即便一切重来傻龙仍会选择同帝君在一起,他未曾悔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