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沙漠游戏（19）
炙热的温度在安迪耶布身后炸裂开, 他被摔在地上，尖细的石子划破了他的膝盖，漆黑的小巷中没有铺设地砖, 他这一摔结结实实滚了一身的土。
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安迪耶布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是那些追债的人抓到他们了吗？可是为什么会有火箭？
他们不要钱了吗？为什么要置他们于死地？
“跑！跑啊！”
男人的嘶吼声与滚烫的箭一起奔涌而至，烫得安迪耶布不知道该如何作出反应。他机械地想要抬腿, 可是双脚像是被安上了无形的枷锁，将他牢牢钉在原地，静候死亡的降临。
“哈哈哈, 老赌鬼, 你现在在这里装什么慈父呢？”
有人站在屋顶，居高临下地发出讥讽。他像是在看牢笼中的困兽, 冷眼旁观着火舌“噼啪”着舔舐上这一个窄小的巷子，乱七八糟堆着的杂物事先被泼上了易燃的液体, 瞬间就被火焰淹没了。
安迪耶布僵硬地回头。他还跪坐在地上，只觉得挡在他身前的男人身材高大，在他身后连火焰的温度都不那么难忍了。
“你闭嘴！今天先放过我们，我还有其他办法！”男人的嗓音粗粗的, 应该是被烟呛的, “肯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我保证！”
“你当初答应我们的时候有考虑过反悔的代价吗？”那个人表情狰狞，被高高束在脑袋后的马尾被热浪掀得四处飘荡，原本隐没在夜色中的身影被火光映得通红，宛如地狱中钻出的恶鬼，提着刑具就要来收割人命。
也不知道他是领头的还是代替老大说话的，他的身后似乎还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缄默着和黑色融为一体。
那是……他们的老大？
“我、我没有办法……我、我是骗了你们……可是……”男人神色惊慌，“放过我们……求求你、放过我们……放过我……”
高马尾“啧”了一声, 左右看了看：“愣着做什么？放箭！”
“啊——”
无数的红光带着高温，像灵蛇扭动着吞噬而来。挡在安迪耶布身前的男人汗如雨下，身子痉挛颤抖着。
“跑！安迪耶布！跑！”他还是徒劳地重复这一句话，“快跑！快跑！快跑！”
“爸爸……”安迪耶布抖着嘴唇，声音隐没在熊熊燃烧的火焰中，“已经无路可逃了……”
他们被大火包围了。
冲天的火光席卷而来，高温让眼前的景象都扭曲了起来。安迪耶布被烟呛得不行，脑子昏昏沉沉的，眼睛直发黑。他看见了那个像小山一样当在他面前的男人轰然倒下，他还看见了可怕的火舌疯狂地舔舐他的身体。安迪耶布想把他唤醒，可是不管他他怎么用力，怎么扯着嗓子大喊，也发不出一丝声响。那是死亡，安迪耶布看见了死亡，散发着与炙热温度截然相反的彻骨的寒凉的死亡。
在无尽的黑暗夺走安迪耶布最后一抹意识的时候，他看见那个一直躲在高马尾身后的那个身影有了动静。他越来越高，越来越高，仿佛是一个能够顶天的小巨人。
原来他刚刚一直都是坐着的，现在站起身来，安迪耶布才意识到他原来有这么高。
他好像见过这么高的人。
安迪耶布没有机会细想，最后一抹意识消散了。他跌入到了黑暗之中。
他看见了死亡，散发着与炙热温度截然相反的彻骨的寒凉的死亡。
……
“孩子……孩子……醒醒……”
谁？是谁？
“怎么烧了这么久，热度还是没有褪下去？”
女人的声音像是一抹轻纱，轻轻柔柔地落到安迪耶布心里。
是妈妈。
这是……怎么了？
火焰卷到身上的痛感似乎还残留着，安迪耶布尝试着动了动胳膊，结果发现自己挡在厚厚的被褥之中，身上一丝被火烧伤过的痕迹也没有。
“安迪耶布！你醒了！你吓死我了！”女人欣喜的声音钻进他的耳朵。
“妈……妈妈……”安迪耶布的嗓子像是被砂纸磨过，不仅沙哑，还火辣辣地疼。
“别急着起来，你烧得这么厉害，还是别乱动的好。”女人按住他想要撑起身子的手，略带嗔怪地替他掖了掖被角。
“火……爸爸呢？”安迪耶布眼前仿佛还是那人间炼狱般的火光，男人被烤得破碎的衣角似乎还在飘荡。
“看吧，你果然还是烧糊涂了。”女人看起来很不满安迪耶布提起他那不成器的父亲，“你爸爸他能有什么用，儿子在家烧成这样了都不管，还在外面赌钱。但凡他能有一点用，我也不至于从炼银场赶回来照顾你。”
赶回来照顾……我？
安迪耶布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
他斜眼悄悄瞥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如墨般漆黑，不像是即将天亮的样子。他如果是刚刚从外面回来，又和爸爸一起经历了那么可怕的事情，怎么说也应该到快要天亮的时候了。
所有的不合理出现在一起，汇聚成了一个合理的解释——也仿佛只有这一种可能可以解释刚刚所发生的奇怪事情是怎么回事——那都是安迪耶布的一场梦。
爸爸根本没有回来过，更别提什么逃跑、追债，以及那一场大火。
他茫然地眨了眨眼，额头忽然一凉。是妈妈的手。
“热度是退了一些，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她问。
安迪耶布实在是不知道为什么“烧退了一点”和“你要不要吃一点东西”可以联系起来，但是为了不让面前这个女人担心他是不是因为身体过度虚弱导致吃不下东西，他还是点了点头。果然，女人露出有点欣慰的笑容。
“好，你在这等一会儿，妈妈去看看厨房里有什么吃的。”女人温柔地拍了拍他的脑袋，扭着腰去厨房了。不一会，厨房就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安迪耶布好像还闻到了烙饼的味道。
谁大半夜的会吃烙饼？
安迪耶布还没从那扑面而来的炙热之中缓过神来。
真的……只是一场梦吗？那么可怕、那么真实的梦境？
他很想问问妈妈，可是他如果一开口问了，想必那个爱操心的女人一定会又扑过来摸自己的额头把。
也许真的是我烧糊涂了。
安迪耶布有点自嘲地想。
本来身体就很差了，要是脑子再出了什么问题，那他还真是不用活了。
那那个男孩呢？也是自己的梦吗？
安迪耶布想起来那个说着诡异的话的男孩。
“安迪耶布，孩子，你看看这些可以吗？”从厨房传来的声响打断了他的思考。那个女人的声音都有些上扬，好像安迪耶布的精神好了一点真的是什么值得庆祝的事情一样。她端着小小的餐盘，迈着轻快的步子走过来，“这里有晚上吃剩的饼子，我放到炉子里煨热了一下，你如果觉得不好咽可以喝点温水。生病千万不能饿着，多多少少要吃点东西，你看你，太瘦了，身体才这么差……”
女人滔滔不绝地说着，安迪耶布安安静静地听着。也是只有在这种时候，安迪耶布才会感觉到普通百姓家的幸福离自己居然这么近。
“你不要怪妈妈啰嗦。妈妈知道自己工作忙，没有办法每天都守着你。但是妈妈在能做到的方面一定不会亏待你。”女人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
“嗯。”安迪耶布听得心里暖暖的，抿着嘴点了点头，伸手去接那一个小小的餐盘。
他端起盘子的那一刻，余光好像看到隔绝夜色的窗户外有什么亮光在幽幽发着冷光。
这是……什么？
他扭头要向外看去，几乎就是这一个瞬间，变故发生。银光一闪而过，昏暗的烛火被一道厉风吹得晃了晃，室内的亮光也跟着晃了晃。安迪耶布不由眯了眯眼，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不禁骇然地瞪大了双眼。
就站在她眼前的女人先是被定住了。她愣愣地垂着头看向自己的胸口，殷红的血液像一朵缓缓绽开的艳丽大花，从胸口开始，一直一直晕染开来，直到把整件衣服染红，才像不堪重负一样“滴滴答答”落到地上。
“妈、妈妈！！！！”
“哐啷——”
安迪耶布手一抖，餐盘狠狠地摔到地上，水和食物洒落了一地。
“妈妈！！！！”安迪耶布眼睁睁地看着女人徒劳地后退了两步，随后终于站不稳摔倒到了地上。她侧身倒下，露出插在她身上的那一根箭。
安迪耶布想要站起身，奈何双脚无力，咕噜噜摔到地上，又在地上滚了两圈，这才堪堪停在女人的身旁。
“妈妈……妈妈……妈妈……”他僵硬且机械，一声一声地呼唤着，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可是那个女人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妈妈……妈妈……”安迪耶布看着那紧闭的双眸，无尽的哀凉像一潭冰冷的水，在那潭冰水的浸润之下直让他浑身发凉。
“妈妈……妈——”呼唤声之于来自胸口的一阵剧痛。
安迪耶布颤抖着低头看向自己胸口，泛着冷光的箭头像是在嘲笑他的天真一般，无情地撕裂了所有假象构成的温馨。
温度像是找到了宣泄口，从胸口的伤处争先恐后地倾泻而出，末了，留下的只是安迪耶布冰冷的躯壳。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个瞬间，安迪耶布瞟到的窗口。那一抹高大的身影正在远去，最终隐没在黑暗之中。
安迪耶布想起来了，他只见过一个这么高大的人。不，应该称祂为神，卡宾那韦尔神。
作者有话要说： 我回来啦！！！终于考完试了！！！原本只想请假一个星期，结果实习的地方突然说二面是团队合作一个星期内做一个作品，熬的我那叫一个昏天地暗，根本没时间写文文。断更了将近一个月非常抱歉（鞠躬），之后我会努力把内容都补回来哒（再次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