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被入侵的现实
张晨凡忽然感觉眼前的光变暗了。
现在还是早晨, 照理来说应该是非常亮堂的，突然变暗很明显是有什么东西遮住了他头顶上的光。
这片阴影还在晃悠。
小跟班们发出低呼，喻成风就在他面前眉头紧锁, 程翎抱臂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一幅看戏的样子。
他愣愣地抬头, 看巨大的人形泥塑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头顶，正低头弯腰，静静地看着自己。
那泥塑神像足有两层楼高, 乍然矗立在商业街中央。
造型是一个神仙飞天的模样, 男生女相袒胸露乳，眼眸细长且上挑, 面含微笑，半个身子从底座上上探出作登天之势, 背后是造型各异的飘带，不知用了什么方法，这些飘带内里亮着五颜六色的光，流连在小跟班的脸上, 透露出说不出来的诡谲。
表情似笑非笑, 墨水点的眼睛再逼真也透着一股死气, 尤其是他此刻正一瞬不瞬的盯着他。
……救命，好渗人。
这片阴影晃悠着在张晨凡心里已经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他感觉自己以后都不敢直视任何佛像或者神像，总之就是这种像人形却又不是真人的东西了。
今晚我必做噩梦。
有的人看似面无表情地在和泥塑对视，其实内心慌得一匹，已经快吓尿了。张晨凡小脑瓜里的小宇宙飞快转动，心中的小野马撒开蹄子自由奔腾，小心脏咚咚地跳。
“嗷！！！”一声不似真人可以发出的惨叫从张晨凡喉咙里溢出，他终于反应过来了, 疯了似的往前一窜，扑倒到喻成风脚边，“这他妈是什么？！”
“这他妈是你放出来的妖怪，四舍五入也算是你生的孩子。”喻成风牌吐槽机说起话来突突突的。
寒风卷着所有人的衣角，程翎和喻成风心下了然，这突然降温的天气多半和这个魔眼有关。
“呜——”
悠长的号角混着风声若隐若现，周围的商业街伴着这古朴的声音如同水墨的边缘一般晕开淡去，恢宏大气的庞然大物如画卷一般在面前铺展开来，霎时间他们已经置身于一座漫天飞雪的古城下，身上的现代服饰顿时显得格格不入。
古老的建筑青砖黛瓦，每个房檐如展翅的鹰一般高高飞起，像一幅写意的泼墨画，沉稳又洒脱，在一片灯海中幽幽散发着独特的韵味。泥塑的神像沉稳端正，像是沧桑的老人被孩子们簇拥着，静静坐落于这座城的中心。
好像一下子就穿越到了古代。
突然电光闪烁！天边泛起一道惊人的白，空中惊雷乍破，地面都仿佛震了震。
“轰！！！”
雪花都似被这雷声震散了，被驱赶着四散飘去。
张晨凡已经快要吓晕过去了，他眼睁睁地看着眼前泥塑巨大的头颅抖了抖，然后“咔啦啦”地扭过来盯着他。
完了，我要死了。
张晨凡心里突突的。
“看来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呀。”程翎有点好笑地看着他，声音飘渺冷淡，“你爸都在公司干什么都不知道，还一天到晚把他当成神仙一样崇拜。”
“说真的，你与其崇拜他，不如多拜拜我，我说不定哪天心情好了，还会赏你点机会做做实在事。”
张晨凡话都说不清了，嘴里也不怼了，叽里咕噜的不知道在嘟囔什么。
一个跟班喃喃地问了句：“二、二少爷，你说什么？”
张晨凡抖着身子，活动了一下不受控制的嘴，慌慌忙忙从地上爬起来，火燎屁股似的钻到他身后破口大骂：“你瞎吗！你瞎吗！”
“闹鬼了啊！闹鬼了啊！□□的闹鬼了啊！”
什么新时代青年的唯物主义价值观，什么科学可以解释一切，这些自小就接受的教育此刻都在他的心里裂了个粉碎。
“我看到了，二少爷，他还在看你！”小跟班快哭了。
张晨凡心里说你这不是废话吗，我骂你是瞎子但是我又不是瞎子，我当然看到了啊！
“程翎！程翎！这他妈是不是你搞的鬼！”张晨凡心里突然有了一个念头。
“你就是想看我出丑，对不对？”张晨凡越说越觉得有道理。
现在技术发展得这么快，他们裕丰都研发出了那么超前的技术，程翎会不会其实也做出了点什么成绩，现在正在拿他开涮呢。
他越看越觉得这环境像是某种虚拟投影，说不定今天程翎和他的小喽啰就是故意在这里等着他，要报复他呢。
他能让程翎得逞吗？
不能！
“哈！没想到被我发现了吧！”张晨凡的笑声有点干涩，但他很快就调整过来了。“别以为这种小把戏能骗到我，根本没用。”
他收获到程翎和喻成风关怀傻子的眼神。
“怎、怎么，不过如此嘛。”张晨凡从震惊中找回了点理智，想起刚刚自己的糗状实在是忍不住要反手给自己一个嘴巴子。
急于找回面子的他端详面前一动不动的神像，深吸了几口气，大着胆子绕过自己的小跟班，从喻成风和程翎中间穿过去。他俩也没阻止他，就这么看着他站定到泥塑的下方。
“不过投影，不过投影……”张晨凡给自己暗暗打了气。
“你骗不到我的！”张晨凡一巴掌拍在泥塑的底座上，出乎意料的，居然是实体。
居然是……实体！
“咯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头顶簌簌地有粉末落下，落在了张晨凡的肩头，随后“呼”一下，被寒风吹散了，飘荡在空中，隐没于虚无里。
神像僵硬地低头看着他，神色呆滞，一双手柔软地舞动着，节奏感十足，像踩着他们听不见的鼓点。
张晨凡回来的那点理智彻底崩溃了，拔腿就想跑。可是他猛然感觉脚下被什么东西缠住了，低头看去，居然时无数黑色的小蛇破土而出。蛇看着虽小，力气却出奇的大，镣铐一般牢牢地扣住张晨凡，呲着牙咧着嘴不住地摇晃，似乎在想眼前这份美味该如何下口。
“啊、啊——”他已经不能发出完整的语句了。
“咚！咚咚！”
细密的鼓点从泥塑身后的古城中传来，恰好配合着泥塑神像的舞姿。仔细看去，在古城二楼的长廊上居然摆着一排发黑的鼙鼓，一双双惨白的断手凭空浮现在鼓面旁，十分有韵律地敲击着鼓面。
泥塑神像微笑着缓缓张开嘴，发出沉缓悠长的低吟。伴随着鼓点，有从远方有嘶喊声传来与之相和，像是战败的士兵们发出的垂死前的怒吼，绝望而不甘。
千万的声音汇聚在一起，形成了怪异的调子。这声音不像是繁华城市里该有的，倒像是遥远的草原或者部落中最野蛮的歌声。振聋发聩的声音钻进耳朵直击心脏，击的人心里一片沸腾。
像是被这鼓声和歌声激励了，张晨凡身下的土地又窜出十几只小腿粗的巨蟒，几乎是一瞬就顺着他脚趴上身体，牢牢把他困住，硕大的蛇脑袋摇晃着，在他耳边吐蛇信子，没等张晨凡尖叫出声，下一秒就张开了深渊巨口，尖牙钉子一般钉进了他的脸蛋。
他两只手疯狂扒着身上密密麻麻的蛇，远看上去像是被会蠕动的绳子束缚住了手脚，几乎痉挛地抖动着，“救我！”
他短促地发出一声呼救，嘴巴就被光滑冰凉的蛇蛇身缠住了，随着蛇越勒越紧，他的下颚就脱臼一样地垂落，嘴巴无力地张开着。
有的蛇被张晨凡疯狂地扭动着甩了下来，扭着身子就要往旁边的喻成风身上爬，喻成风脸色不变地后退几步，看了一眼痛苦挣扎的张晨凡：“吓吓他就算了，差不多了吧？”
程翎摇摇头：“我觉得还不够，你先救人，我再等会。”
说完掏出手机，“咔嚓咔擦”对着张晨凡的丑态一阵狂拍，一边拍一边啧啧地咂嘴，时不时还调整一下角度，力求将他这副模样完完整整地记录下来。
一旁的小跟班们已经看傻了，愣愣地站了一会然后屁滚尿流地往旁边跑。
“喂！你们别跑远，到我身后。”程翎难得地良心发现，“嚓”地从肋骨处拔出骨刀，小跟班们此起彼伏地“哇”了一声，眼睛都直了。
事情已经超出他们的一切认知范围了。
“轰！！！”
又是一道惊雷劈下，喻成风右手握拳置于腰间，另一只手高举过头顶成掌，双腿稳扎马步。狂风吹散了他的发圈，长发随风狂舞，宛如即将出鞘的刀，锐利的锋芒势不可挡。
风扬起了他们方才留在地上的围巾，等围巾再次落下时，喻成风与之相反地高高跃起，抬掌就朝泥塑神像了脑门劈去——
“轰！！！！”
闪电伴着惊雷，目光所及之处闪耀一瞬，喻成风的掌和神像的鼻梁猛然接触，发出坚硬石头相碰的清脆声响。
“砰！！！”
他随着惯性向后落去，泥塑的神像也被撞得一仰头，优美的舞姿一顿，双手便不再舞动了，像断了线的人偶，颓然垂落下来。
喻成风并不做停顿，落到地上后反身就去扯张晨凡身上的蛇。张晨凡的下颌已经脱臼了，身上也密密麻麻都是蛇咬的孔洞，偏偏人却清醒得很，看着喻成风嗷嗷地叫。
“别动，马上就好！”喻成风力气奇大，一把一把地就去抓他身上的蛇。
这些蛇扭着身子转头去咬他，可是尖牙刚触碰到喻成风的手就发出“铛”的一声，接着是刺耳的摩擦声。
“唔唔！唔唔！”张晨凡看着他惊恐地瞪大眼睛，用力挣扎。
鼓声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强烈，缠在张晨凡身上的蛇大张着嘴，被吸引了一样渐渐都游走到喻成风的小臂上。
喻成风无知无觉似的，只顾着把张晨凡身上的蛇扒开。
“唔！！！”张晨凡瞪大的瞳孔中倒映出喻成风身后的情况，巨大的神像高高抡起双掌，身子撑开到了极致，奋力朝喻成风拍下——
“轰——”
除了石头的崩坏碎裂声，再也听不见其他什么声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