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王永之死
“王襄兄一切可好？”望着忙着把食物放在台阶前的妇人，王永问道。
妇人乐呵呵的回道：“大少爷都还好，只是这两天一直出不去，有点生闷气了。”
“说到这里啊，还是永少爷您沉得住气。”妇人赞赏道。
“这个以前习惯了，襄兄只是性格跳脱了些。”说着王永继续道：“那府里发生没什么事吧？”
“府里能发生什么事啊，永少爷您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妇人关切的问起来。“话说我也是襄儿的乳娘，你有什么事可以和我说，我可以帮你转告给老爷。”
“没，没事，我能有什么事，就是…”王永有些犹豫。
“有什么事您就说，都是一家人。”
“我…我想我父亲了，我父亲已经来京城多日了，我还没有见过他，我能见见我爹吗？”
“我还以为什么大事呢！这个有什么不行的，我这就去禀告大老爷，二老爷肯定会来的，你就安心等着吧！”妇人一口答应便走了出去。
望着妇人的背影，王永看着布袋子若有所思…
“娘，我好难受啊！”一夜之间周顺身上便长满红疹，浑身发着高烧。小孩子没有成年人那样强健的体魄，症状总是出现的快，痛苦更加难熬一些。
周顺母亲远远的看着儿子，大夫又不让接触，心疼得满脸含泪，只能拿着手帕掩面哭泣。
周康心里盘算着，又不敢声张，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心里默默祈祷。
“周管家，前院转来消息，二姥爷（王曼）来了，老爷去上朝了不在，您去接待一下。”看着自己的儿子被弄成这个消息，周康不知道该怪谁，只能打碎了牙齿往肚里咽，忿忿的往前院走去。
“二姥爷来了，大老爷上朝还没回来，如果您有什么急事先告诉我，我帮您传达。”周康揣着明白装糊涂。
“唉～也没什么事，就是听说永儿被从宫里接回来了。”
“哦，这个啊，永少爷确实接回来了，不过被禁足了，您也知道…”周康顿了一下。
“这个我知道，不过我…”
“周管家不好了！”一个小厮慌慌张张跑了进来。
“什么事啊，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周康不耐烦道。
看着周管家不耐烦的样子，小厮轻轻说道：“是小周顺，小周顺他…”
听到这里周康还有什么不懂的，匆忙赶回后院，看着妻子在一旁痛哭，周康感觉仿佛天塌下来了一样，为什么？为什么报应来的这么快，我只是奉命行事啊！为什么被该死的是我儿子，为什么？狂风暴雨冲刷下来，一幕幕画面从脑海里闪过，小周顺那天真的笑容，顽皮的声音…
“发生什么事了？”王曼也跟了过来。
看着王曼进来，周康想极力的掩饰着什么：“没什么事，二老爷，您不是想看看永儿少爷吗？我现在带你去。”周康迅速恢复神情，脑子里却一片混乱，他不知道此时的自己到底要做什么，黑暗的深处想让王曼也感染上这瘟疫，来稍稍缓解自己心里的恨意，他也这样做了。
“真的没什么事吗？”身为外男，王曼不好进入内室，只是听到一个妇人从痛哭到哽咽。
“妇人家大惊小怪罢了，没什么事，二老爷这边请。”周康把王曼带到王永处。
“永少爷是禁足的，二老爷不要停留太长时间，尽量不要让外人发现。”叮嘱了一句，周康就径直的走了。
听到外面的谈话声，王永稍稍提起了一点精神，他也好不到哪里去，现在走几步路都已经流细汗。
门从外面慢慢推开，一缕阳光随着门缝的张开，逐渐充满了整个内堂。
阳光真好啊！这样好的阳光不知道还能看到几次，王永心里一阵酸涩。
王曼逆光而来。
“爹，是你吗？”
看着王永虚弱的坐在椅子上，王曼冲了过来：“永儿，你这是怎么了？”
“爹，你不要过来。”听着王永的话和一脸拒绝的表情，王曼不知到底要不要走想前去。
“你这是怎么了，好好的人，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不是说只是禁足吗？”王曼一脸的不可置信。
“我感染瘟疫了，爹您离远一点。”
“永儿，你等着我，我现在就去找大夫。”王曼往院外跑去。
“爹，不用了。”王永剧烈的动作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看着摔倒的儿子，王曼哪里还在乎什么瘟疫，跑上前去扶起自己的儿子重新坐回椅子上。
重新回到椅子上的王永朝院外看了看示意父亲关上门。
“爹，我的身体情况我自己清楚，即使大夫来了也无力回天。”为了安慰一脸痛苦的父亲王永露出一个安慰的微笑。
“你怎么这么傻？得病了，就叫人找大夫啊！”王曼心痛的训斥起来。
“您觉得我得这个瘟疫是巧合吗？”
“你说什么？”王曼不可置信的看着儿子。
“这两天我想通了很多事，从我被宫里接回来的那一刻，我就很诧异，我们害的皇帝昏迷了三天，就这么被轻轻松松的接回来了，您不觉得奇怪吗？”身体的虚弱让王永的声音都显得极其微弱。
王曼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件事如果没有人担下来，在陛下那里永远都是个心结，太子殿下是王家未来的希望，而王襄是王凤的亲儿子，王凤怎么可能舍弃自己的亲儿子，所以承担这份责任的只有我。”王永平静的分析着。
“不可能，这不可能，你大伯父他不会…”王曼身体有些颤抖。
“爹，我已经问过王襄的奶妈了，府里没有人得瘟疫，王襄好好的，太子殿下也好好的，就唯独我得瘟疫了，您说我身上的瘟疫从哪儿来的？”
“这个…”王曼说不出话来。
“说实话，王凤这招不太高明，他明明可以用很多其它的方法来杀我的，然后在皇帝陛下面前说我畏罪自杀的，但偏偏用了这种漏洞百出的方法。”王永自嘲的笑笑心里想着，王凤这个人，即想维护大家族的体面，做一个表面上好家长，又想在陛下面前掩盖太子殿下的过失，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他大概千算万算都没算到周康会把你领来看我吧。”
“永儿，都是爹没本事，没有保护好你。”王曼一脸颓废的坐在椅子上。
“不是爹的错，咱们现在寄人篱下，也只能身不由己。”
“爹，我快不行了，儿子从来没求过您什么，我求您最后一件事情。”
“你说什么，爹都答应你！”
“不要想着替我报仇，至少是现在，莽儿还小，琴儿，琴儿她，儿子对不起她！”一直坚强的王永终于止不住流出了眼泪：“以后琴儿和我那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孩子就拜托爹您多操心了。”
王永像是想起了什么。“对了，那孩子长什么样子？起名字了吗？”
“还没起名字，眼睛和你长的很像。”
“唉～”王永悲叹道：“应该很可爱吧！”
“爹现在带你走，咱们回去看看他！”说着王曼站起身来。
“不行，我不能走，而且您和王凤不能结仇，这诺大的京都，就是吃人的魔窟，还有母亲，琴儿，莽儿他们怎么办？”
“我给他起个名字弥补我的遗憾吧。”望着已经重新关上的门，王永把手往前探去：“刚才的阳光真美好啊，不如就叫他光儿吧，王光，挺好的名字，爹，您说是吧。”
“我…”王曼看着儿子强撑的微笑，说不出话来，只能强硬道：“大不了我们回去，对！咱们回去，现在就回去，咱们躲得起。”
“这个世上他们想抹去几个人很难吗？他们不是想给陛下一个说法吗，我就满足他们。”
“永儿，你想干什么！”王曼一阵惊慌。
“没什么…”王永继续道：“父亲，事情您已经知道的差不多了，该回去了，我想，您应该知道以后和王凤怎么相处了。”
“永儿…”
“快回去吧，待的时间长了王凤会起疑心！”
王曼抬不起脚，他感觉自己的脚有千斤重，他知道这是他最后一次见到自己的儿子了。
“快回去吧…”王永轻轻的催着：“别关门了，我想再看看这阳光，今天的阳光真好。”
王曼擦干自己混浊的眼泪，恢复往日的神态，径直走了出去。他不敢回头，他怕自己忍不住强行把儿子带走，什么家族体面，什么生命危险，什么都不顾了！
人为什么要有弱点，牵挂的心，割舍不了的人。竹闲阁里那几个比自己生命更重要人儿。
看着逐渐父亲的背影王永从椅子上滑落下来，对着父亲离去的背影跪下去轻轻的磕了三个头。
“这是我能为你们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了，姑母（皇后娘娘）为人善良，我一人承受下罪责，定会让姑母心怀愧疚，对你们关怀有加，保你们一生平安…”
…
“走水了，走水了，快来人啊，走水了！”看门的两个小厮看到王永的房间燃起熊熊大火，一时间吓坏了。
此时已经火光冲天，漆黑的夜晚仿若白昼，迟来的救火简直杯水车薪。
一片片漆黑的碎片，散布在地上，踩上去演奏着动听的歌曲，一声声救火声响彻云霄，家丁、丫鬟、奴仆个个传着王永少爷被一场大火烧没了，没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没人在意因为什么。只剩下一句句叹息，就这么好好的一个大活人，怎么说没就没了？
这个世界啊，天上下来灾祸，只要不是砸在自己身上，是可以驻足观之的，真到自己身上了，是仁慈也没了，宽容也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