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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我也想当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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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数女子的一生一句话概括:在家从父,出嫁从夫。

    童老太是比较幸运的,丈夫从未限制她的自由,想去何处就去,想做何事就做。

    其他人就没她这么好的运气。

    比如赵家老太太,在没得到赵老头的准许,不得随意出村。

    村里大半妇人都这样,被困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日日围着儿女公爹和丈夫转,如同笼子里的金丝雀,怎么也飞不出去。

    “上面是谁哇?”初宝不解的抬头看天,以为奶说的人在天上。

    回过神的童老太兴致不佳,“是当今尊贵的天子陛下,他是九五至尊,说一不二。”

    “天子是不是很厉害,他说什么我们就要做什么?”

    初宝的眼睛很亮,像夜里闪闪发光的繁星。

    “是啊,所有人都要听他的话,不然后果很严重。”童老头应道。

    初宝来了精神,凭着本能说:“那么厉害呢,我也想当天……”

    到了嘴边的话没说完,被童老太眼疾手快捂住,她心口突突的跳,快要蹦到嗓子眼。

    悄声对初宝道:“这话可不兴说,被旁人听到要掉脑袋的。”

    “对对对,初宝乖啊,咱以后不说这话。”童老头紧张的四处看,生怕哪个犄角旮旯藏了个脑袋偷听。

    此话要是被人听了去,不止他们一家,估摸整个村子都得玩完。

    听到掉脑袋,初宝立马把手覆在奶的大掌上,脑袋摇的像拨浪鼓,口齿不清:“不说了,日后都不说了!”

    不说出来,在心里想一想不会掉脑袋吧?

    初宝转了转黑漆漆的眼珠子,活络的小心思一刻不停歇。

    二老悬着的心落回胸口,轮番让她保证不再说这等大逆不道的话。

    初宝保证的小脑袋都快点麻了,他们才肯放过。

    ……

    用过晚食,童老太带初宝去杨家烧纸钱。

    黄氏性子软弱,却是个好的,旁人有什么事都愿意搭把手。

    村里的妇人姑娘都受过她的帮忙,童老太也受过一回,这趟不能不来,会良心不安。

    初宝是硬要跟来的,她整日窝在院子里玩泥巴逗六六,能玩的都玩了个遍,就吵着要转移阵地。

    劝解无果的童老太只能把她带上。

    天已擦黑,守孝的宗亲两两坐一起,守在灵堂跟前。

    随意拜过杨家三口后,童老太牵初宝进黄氏那屋。

    屋中人多,共有四人,其中一道瘦弱的身影格外引人注意。

    对方咒骂大孙子淹死的话萦绕耳畔,童老太没搭理,绕过杨盼睇点香插到炉子里,再跪到灵堂前磕头烧纸。

    初宝学着奶的样子嗑了三个响头,拿几张黄纸认真的烧。

    纸刚放进盆里,火苗刷的蹿老高,清清楚楚照明那张圆嘟嘟胖乎乎的小脸。

    初宝抬眼看棺材,心里跟着空落落的。

    奶说里边躺的是黄婶婶。

    就是卖盼睇那日,躺在地上的那位婶婶。

    初宝记的很清楚,那个时候的黄婶婶没死,有睁过好几次眼睛,现在却要躺在黑乎乎的大箱子里。

    听奶的意思,她这辈子再也不会睁开眼睛了,过两日还会被埋进土里。

    此刻的初宝才真切意识到死亡代表什么。

    代表这个人会从这个世界彻底消失,只会留下她用过东西。

    奶早上说她和阿爷会在某一天死去。

    某一天是哪一天呢?

    想到这里初宝就好难过。

    泪珠悄无声息滴落,晕湿地面尘埃,初宝吸吸鼻子极力憋住,不让眼泪再掉。

    跪在灵堂一侧的杨盼睇不言不语的看着,她的眼睛红的不能看,肿的特别高。

    跪久了的膝盖剧痛难忍,双腿麻到没知觉,现在的她想不到那么多,只想守完娘亲的孝好下葬。

    心里不难受是假的,娘亲性子软,对她却是好的,会去山里摘野果给她吃,去河边捞鱼烤给她吃,一点点省下碎布头给她缝好看的头花,把所有活计揽到自己身上,让她少做点。

    虽然都是偷偷的,可杨盼睇高兴的不得了。

    她以为自己只要乖乖听话,就能跟娘亲生活一辈子,却不想他们要卖了自己。

    直到现在,杨盼睇都怀疑爹爹不是杨老头的儿子,不然怎会那般狠心。

    别家人也有磕磕绊绊吵吵闹闹,却没有像爷奶这么狠的。

    她特别特别羡慕童俊有那么好的爷奶和爹娘。

    从小眼睛看不见,家人对他不离不弃,甚至花辛苦挣来的银子四处求医。

    杨盼睇清楚的知道,她这辈子不会拥有那么好的家人了。

    因为知道,所以不甘!

    可是再怎么不甘心也没有办法。

    身世不能改变,她只能认命。

    “奶,我们回家。”哭够了的初宝扯扯童老太的衣摆。

    “好,咱们回家,奶背初宝。”

    抱小人上背,童老太同守孝的三位妇人说两句便出屋。

    天色完全黑透,被乌云遮挡三四日的明月终于探出半个角,另一半则害羞的躲藏起来。

    没到家门口,初宝就窝在童老太肩头睡熟。

    轻手轻脚放她上床,盖好被子出屋,警告兴奋的睡不着的小孙子,“睡不着就别回屋,吵醒初宝你自个哄。”

    “知道知道,奶去忙吧。”童辰敷衍的应了两声,在院子抹黑踢球。

    油灯费钱,村里没几家舍得点,童家除非有要紧事,也是不会点的。

    童老太摸黑去看了眼四儿子和大孙子,见他们躺下准备睡觉,这才回屋歇息。

    谁知老伴破天荒给她倒了洗脚水。

    童老头指了指地上的木盆,“泡泡热水舒服些。”

    “你……”童老太难言的看着他,半响憋出一句,“你莫不是被什么脏东西上身了?”

    夫妻数年,只有自己给他端洗脚水的份,不是脏东西上身说不通。

    “没有没有,”童老头连连摆手,“初宝今儿不是说凭什么嘛,我觉着很对。

    凭什么你要给我洗衣做饭端茶倒水,作为家中一份子,我也该做这些。”

    童老太恍然大悟,笑道:“这是两码事,不能混为一谈,我们体力悬殊,你砍柴挑水编篮子,我便洗衣做饭,咱们各干各的,就像儿子们身强体壮出海干苦力,我们留在家中做些轻巧的活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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