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百晓生
“他的确每天都会过来。”宋子炎说着，看了下时辰，“今天也快了。”
“太好了。”廖雪毅脸上的笑容几乎没有断过，而且是换着花样来的，这会儿又是带着点惊喜。
然后又带上了些畅想，双手撑着下巴，望着不知名处，期待地说道。
“我听说这个江湖百晓生是大金国最神奇的一个人。”
“这天底下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但天底下又没有人知道他的事情。”
“来无影，去无踪，走到哪就喜欢到哪里说说书。”
“不过呢，虽然说是说书，其实他说出来的哪一件事不是真实发生的事情呢？”
“总而言之，这个人太神奇了。”
“你说是不是？”
也许是嘴角那个变化的笑容吸引了宋子炎的眼神，他静静地听她把一番话完整地说完了。
不过他没有回答她最后的提问，而是反问道：“你风尘仆仆找过来就是为了听他说书？”
廖雪毅摇了摇头，说道：“那自然不是，我想找他打听一个人，不过具体是谁就不方便告知了。”
不知怎的，宋子炎忽然有种想法，很想打听打听那个她要找的人。
他张了张嘴，不过到底是没有问出口。
但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笑了一下，说道：“你能找到这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百晓生，却找不到那个人？”
廖雪毅一下子被问住了，眨了眨眼，好像是这么回事来着。
不过她很快想通了，一板一眼地说道：“性质完全不同好不好，我要找的那个人，他几乎完全没有露过面，那是行踪问题。而百晓生，他只是到处说书，居无定所而已，不是人间蒸发，这是来历问题。”
宋子炎很快确定了一件事。
可爱的女孩子，较真起来，也是很可爱的。
他又喝了口酒，说道：“我想你要找的人我已经知道是谁了。”
“哦？厉害呀你。那请问宋公子……”她清秀的眉眼挑了挑，一脸坏笑，接着说道：“是谁？”
宋子炎放下酒杯，说道：“不说。”
廖雪毅被噎住了，气呼呼地道：“你这人焉儿坏。”
哈哈！
宋子炎没有笑出声。
因为酒楼里忽然涌起一阵骚动。
有他在，这本来是极少敢发生的事情。
之所以说是“极少”，而不是“绝不”，是因为只要那两个人来到这里的时候，他不阻止这样的事情发生。
那两个人就是江湖百晓生和他的孙女。
“他来了。”宋子炎看到廖雪毅伸着脖子往门口张望，便说了一句。
其实不用他说，廖雪毅也知道了，因为旁边一堆人在叫“老先生”。
然后，廖雪毅便看到了传说中的江湖百晓生。
瞧着年纪，百晓生恐怕有百来岁了，走路颤颤巍巍的，哪怕是拄着根拐杖也是这样，要不是孙女扶着，似乎下一秒就会摔倒。
“他孙女倒是水灵灵的，明眸皓齿，真可爱。”
廖雪毅目不转睛地盯着百晓生在酒楼特供的一张文案前坐下，孙女则拿出一对快板，啪啪试了两下，声音脆极了。
酒楼里，所有人正襟危坐，鸦雀无声。
啪！
醒木拍案，百晓生似乎在瞬间换了个人一般，目光炯炯，神采奕奕。
“大将生来胆气豪——”
那摇头晃脑的模样，似乎是打算吟诗一首，酒楼里的众人也被这区区七个字带入了气氛中。
可吟到这里，百晓生却哈哈一笑，话锋急转。
“你们以为老朽又要唱诗？”
“老朽今天却偏偏不唱了。”
话音落下，众人心间有些怅然，但很快接受，毕竟诗词只是一些添头。
只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百晓生的语气又来了个大漂移。
“你们以为老朽不唱了？”
“但老朽偏偏又要唱。”
众人此刻脸上的表情别提有多精彩了，五颜六色，悦之不尽。
“这小老头焉儿坏。”廖雪毅悄悄地跟宋子炎说，却忽然想起自己说话的对象也不是什么好人，便补充了一句，“比你还坏。”
宋子炎浅笑不语。
而百晓生调戏了一番酒楼众生后，随着孙女快板一声炸响，他唱了起来：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
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
救赵挥金槌，邯郸先震惊。千秋二壮士，烜赫大梁城。
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好诗！
一首诗唱完，在座众人无不大声喝彩，就连之前被调戏的事情也全然忘得一干二净。
宋子炎猜测，在场所有人中忘得最彻底的应该就是廖雪毅了……
“这诗不错吧。”
“但诸位知道是谁作的吗？”
百晓生脸上坏笑起来。
见众人尽皆摇头，他便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
“这首无名诗，乃大金国的人间剑圣——宋子炎所作。”
是他？
众人脸上明显写满了错愕与不信。
宋子炎看到，廖雪毅脸上尤为最甚……
“怎么，不信？”
“那我倒想问问诸位，这世上除了剑圣宋子炎，又有谁能写出‘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绝句？”
“没有吧。”
“所以啊，就像老朽刚开始的玩笑一般，这世上的事情，无论天意还是认为，往往都是出人意料的。”
“就好似这首无名诗，谁能知道是出自一名武圣之口呢？”
“又谁能知道，剑圣在作这首诗时，是在那截断山上，与一众仙门弟子你死我活之际，泰然为之？”
哗！
百晓生最后这句话，彻底引爆了整座酒楼。
“老先生，你这是说啥？”
“剑圣宋子炎上了截断山？”
“不仅上了仙门，还和仙门弟子打起来了？”
“不仅和仙门弟子打起来了，还是和一群？”
“我的天！”
“开玩笑吧。”
宋子炎看到，廖雪毅的脸上……嗯，不言而喻。
他莫名地想给个暴栗。
百晓生当然不可能看着酒楼凌乱，等到气氛烘托到一定程度后，他再持醒木重重拍下，接着说书。
“诸位稍安毋躁。”
“老朽说书，向来是怎么玄奇怎么来。”
“诸位就当段故事听听就好。”
“在老朽这里，他剑圣宋子炎不仅可以杀上截断山，他更可以将道境强者一剑斩首。”
这个就更过分了，酒楼里一下子怎么闹怎么来。
因为他们不相信有人可以做到这一点。
人，可以弑仙？
那不是笑话嘛。
宋子炎揉了揉耳朵，但有个声音他无法拒绝。
“吹牛。”廖雪毅撇了撇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