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差之毫厘
路易给自己点了根烟。
虽然说他的确花了不少人力物力搜捕文森特。
但是按照他对栗子港的了解,和探听到的情报,文森特在栗子港的人缘还算相当不错,这件事。
是不是有些太轻易了。
是自己运气太好么。
还是有什么原因呢。
路易抬起手,抽了口烟,凝望着烟圈缓缓的上升,这是德·罗尼送给他的礼物,据说是在少女的腿上卷成的。
然而路易不止没有品出来什么特别的风味,甚至在脑子里忍不住想,会不会很脏。
少女卷烟,这会让他想起昏暗的灯光,汗水的苦味和疲倦麻木浮肿苍白的脸,还有肮脏的环境。
这些都让他觉得恶心,甚至想要去洗手间里干呕一样的恶心。
他是个严苛而无趣的人,他很多同事都是这么评价他的。
路易·斯特拉斯的每一寸心脏都被他毫无保留地放在了工作上,他的办公室十分朴素,除却了一张大桌子之外,就是四壁的书柜,以及一对放在窗下的小沙发,茶几上放着一本八开本的玫瑰图鉴。
如果对这种华丽而打发时间的书籍有些了解的话,就会知道这本书是近些年的新书,作者并非什么知名画家,因此也没太多收藏意义。
而路易的确用它垫着自己那副颇为精致的上面画着一圈圈美妙的曼陀罗花纹的咖啡壶与杯子。
这是这间屋子里最鲜艳的东西。
路易的桌子上堆满了书籍和文件,被一格格地排列起来,而地毯上也放着几摞书,以供他查阅,壁炉上是一块白色大理石的钟,刻板地一分一秒地咔嚓咔嚓地走着。
路易看着自己的戒指,那是一枚绘着狗和蛇的戒指,是执政官的权力象征,狗意味忠诚之人,而蛇意味着狡诈之人,作为执政官的他,要在两种人中分别而评判。
路易打了个浅浅的哈欠,他将烟按灭了,随手抽下了一本书。
《奥德赛》。
他出了口气,又将它合上了,唯今这个世道,哪来的什么英雄,不过都是庸人罢了。
羔羊,恶犬,牲畜,□□,庸人,白痴,路易薄薄的嘴唇微微动了动,把什么又咽了下去。
文森特·冯·艾德里安。
米诺斯·冯·艾德里安的独生子,众所周知,米诺斯公爵是雪国闻名遐迩的大恶棍,所以即使在其他国家这个姓氏也有着一定的威慑力,余威尚存,足可止小儿夜啼。
他的独生子被卖为了奴隶,来到了这个国家,是德·罗尼的奴隶,然而却逃走了,据说此人凶暴至极,他在逃走的时候,孤身一人打败了几十人。
这是个什么怪物。
如今大街小巷都贴出了告示,文森特·冯·艾德里安将被当众处以鞭刑,然后视主人的态度来决定这位奴隶的结局。
处行日将至。
文森特对蹲监狱这种事属于一回生二回熟,现在已经熟练到可以给狱友传授如何尽可能脱罪到办法了。
“对,要这么说。”文森特说道。
“想不到你小子居然还懂这个。”同囚的犯人说道,“你看起来人生经历不少啊。”
“从前蹲过?”另一个狱友问道。
“那,我经常蹲来着。”文森特笑着说,他坐在地面上,手腕搭在膝盖上,手指自然地下垂,看起来很是放松平静。
“我说,你那位主人会不会宰了你。”犯人问道。
“说不好啊。”文森特笑了笑。
“你小子居然还笑得出来。”另一个犯人说道。
“提前开始哭吗?”文森特露出了一个苦笑,“哭久了头很痛的好不好,人生已经够苦了,得让自己过的更舒服一点。”
“你说的有道理。”另一伙犯人说,“你觉得,我们能不能挖个地道从这里溜出去。”
“我觉得是可以的。”文森特说道,“但是很容易被同监举报,”然后他不怀好意地一击掌,“他减刑出狱,你去海上服苦役。”
“你还会押韵的吗?”犯人不快地说,放弃了研究地砖,“你说的押韵,你说的对,跟你混。”
文森特目光落了下来,看着潮湿肮脏的地面,他金色的头发在暗淡的光线下,带着金属的冷意,过了一会,他轻轻地笑了一声。
“你干什么进来的啊。”
“说起来挺内啥的。”犯人说道,“因为卖假药。”
“为什么卖假药啊。”文森特忍不住说道。
“您这话说的,真药我也不会做啊。”犯人双手一摊,坦然地说。
“那你呢?”文森特问了坐在稍远的地方的犯人。
“有个混账贵族小子对我的妹妹欲行非礼,所以我把他命根子打断了。”犯人说道。
周围人静默了一下,给他鼓了鼓掌。
“那你呢?”他问另一个坐在不远处的犯人。
“印非法印刷品。”犯人淡然地说。
“为什么印非法印刷品。”另一个犯人说道。
“这您得问教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印的东西就是非法的了。”他平静地说。
果然监狱里个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文森特想。
对于他来说,他的确本来可以多逍遥法外一段时间的,但是他分析了路易的布局之后,发现自己如果想要永远躲下去是不现实的。
与其满足这家伙猫捉老鼠的心态。
还不如自己干脆点,而且这样可以保护其他人,让他们离开栗子港,另寻安身之所。
那个金发少女对他这个决定没有表现出来什么异议,她那时候坐在台阶上吃着一个苹果,吃了一会,她问了一个问题。
“文森特·冯·艾德里安。”
“你这辈子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吗?”
文森特不得不说,这个问题属于的确把他问住了。
他想做的事情。
“你想活下去吗?”她换了个问题。
“当然想了。”文森特答道。
“即使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阿比盖尔问道。
“是的。”文森特答道,“谁不是这样的呢?”
“大多数都是这样的。”阿比盖尔笑了笑。
“我决定将一切都交给上天的安排。”文森特轻声说道,低下了头,“请他裁决我吧。”
阿比盖尔高高地抬起了头,似乎在嗅着远方的风。
“神是公平的,无所不知的,是这样的吗?”文森特问道。
阿比盖尔似乎被惊到了一下。
她偏过头,文森特第一次看见了她另一只眼睛,被掩盖在金发之下的眼睛。
是绯红的,诡异的,妖冶的。
但是危险又美丽。
好似暗夜中跃动的火苗。
“我想活下来。”文森特轻声说道,他突然跪了下来。
“如果您能救我的话。”
“请救我吧。”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