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疫病医生
“所以呢,为什么你不告诉宪兵们,那位冯·艾德里安去了哪里呢。”阿比盖尔拿着栗子蛋糕,两个人并排向前走着,漫不经心地问道。
“如果抓住了他,领赏的时候,你是去呢,还是不去呢?”莱纳斯轻声问道。
阿比盖尔陷入了思考,这的确是个严肃的问题。
“不过我还以为你是出于什么人道主义的考虑呢?”阿比盖尔打了个哈欠说道。
“人道主义,”莱纳斯转过了头,看着少女的脸,“是什么?”
阿比盖尔沉默了。
好像,的确,这个世界的这个时代,人道主义者也许已经存在,但是应该没有成气候,也没有发出足够大的声音。
“就,以人为本。”阿比盖尔简单的说,“我记得有人提过这个的。”
“是的,”莱纳斯轻声说,“我还看过他们的书,然后那些书就会被集中起来一起烧了。”
“禁书目录的名单就挺长的。”阿比盖尔说道,“感觉你们什么都禁。”
“连《母猪的产后护理》都不放过。”阿比盖尔说。
“你到哪里知道这么奇怪的一本书的。”莱纳斯忍不住捂住了眼睛。
“我看了一下名单,然后就记住这本了。”阿比盖尔诚实地说。
莱纳斯出了口气,“那你没记住《我和我的四个妻子的隐秘生活》什么的吗?”
“有这本吗?”阿比盖尔说道。
“有,去年禁的。”莱纳斯面无表情地说。
“那你看了么?”阿比盖尔随口问道。
“小姑娘不要问这种事。”莱纳斯义正词严地说道。
阿比盖尔瞬间明白那个应该是什么内容了。
“当我没问。”阿比盖尔抬起了一只手表示道。
“我没看。”莱纳斯认真地说。
阿比盖尔笑了笑。
“好吧好吧,你没有看。”阿比盖尔伸出手撩了撩头发,解开了辫子打算重新编起来盘在脑后,然而风一瞬间将它吹乱了。
少女的小小的蝴蝶结瞬间被吹走了。
莱纳斯下意识地去抓,而白色的蝴蝶结从他的指缝中溜走了,城内遍布着检测魔法的咒语,阿比盖尔小小地尖叫了一声,她是不是要和它遗体告别了。
然后少女蓦地沉默了,抓起了青年的手腕,“快点走。”她轻声说道。
这风有古怪。
阿比盖尔的直觉告诉她。
莱纳斯似乎也看到了什么,两个人沿着街道奔跑着,阿比盖尔的余光看到了令莱纳斯恐惧的东西。
那是一只乌鸦。
但是它不是黑色的。
它是罕见的病态的诡异的白色乌鸦,带着一个小小的线圈,挂着一个名牌,上面画着白底红十字。
教廷的圣鸦。
这种东西,数量稀少,它们很聪明也很执着,一旦被它们盯上的目光将很难逃脱它们主人的眼睛。
莱纳斯的手放进了口袋里似乎想摸出什么东西来,但是阿比盖尔看到了一只手从一边露了出来,一把拽住了莱纳斯的胳膊,然后把他拖进了小巷里。
鉴于阿比盖尔死死地拽着他另一条胳膊。
所以他们被一起拽了进去。
阿比盖尔听到了一声轻轻的声音,就像是肥皂泡破裂又愈合的声音,这是某种复杂的守备魔法组成的护罩。
文森特·冯·艾德里安伸出了一根手指,放在了嘴唇上。
他警惕地弓起身子,就像一只藏身之所即将暴露的猫。
圣鸦在这样长时间布置的精密魔法前面也无能为力,它疑惑地看着跟丢目标的地方,最终拍了拍翅膀,离开了。
阿比盖尔忙里偷闲地吃完了最后一口蛋糕。
“你们为什么被圣鸦跟踪了啊?”文森特疑惑地问道,他碧绿色的眼睛从莱纳斯的脸上滑到阿比盖尔的脸上。
这是一个看上去温柔文弱的年轻人,和一个小巧漂亮的少女。
年轻人虽然穿着破旧的衣服,但是洗的很干净,有着纯白色的头发和灿金色的眼睛,看上去像是某个学院里毕业的博士,而少女从头到脚没有一处不精致整洁,带着复杂的花边,看上去就像一位贵族小姐。
一般来说,女巫不长这个样子。
因为只有贫困的无依无靠的女性才容易被指控为女巫。
但是文森特知道,这个少女是他的同类,甚至是个比自己要强得多的巫师。
“本来甩掉它估计要费点力气,真是感谢您了。”阿比盖尔毕恭毕敬地行了个做作的屈膝礼,文森特摇了摇头,“两位打算离开栗子港么?”
“现在看来有点麻烦了。”文森特轻声说,“毕竟路易,你懂的,”他似乎想找个合适的形容词,但是可能是为了不说脏话吧,所以竟一时语塞。
“你是文森特·冯·艾德里安。”阿比盖尔笑着问道。
“是的。”文森特低下了头,“米诺斯·冯·艾德里安的独生子。”
“怎么到这里来了?”莱纳斯轻声问道。
文森特在前面走着,他闻言怔了一下,“我父亲在十余年前被处以极刑之后,我被仇人贩卖到了这个国家。”
“然后跑了出来,就在栗子港打零工了。”文森特诚实地回答道。
“所以我是没有教籍的,如果路易想要整顿栗子港,我好歹这个姓氏也算是有点名望,抓我进监狱还算个不错的政绩。”文森特说道。
“那你喜欢这里吗?”阿比盖尔朦朦胧胧地问道。
文森特沉默了。
“还好吧。”他轻声说,“就,还好吧。”
“你们都是雪国人。”莱纳斯指了指阿比盖尔。
文森特回过头看了一眼阿比盖尔的脸,少女的一只眼睛被遮在头发之下,而另一只眼睛能看出是明净的湛蓝色。
“这位小姐应该是纯血的雪国人,我的母亲不是雪国人。”文森特笑了笑说道,他开始将路向更狭窄的巷子引,“里面是我一直藏身的地方,和一些其他的流浪者住在一起,”他看了看地上的砖石,“你知道如果魔法防护罩离那里的入口太近的话,我们很容易被抓出来的。”
“那还是很谨慎。”阿比盖尔赞扬道。
“毕竟一不小心搞不好就没有性命了。”文森特说道。
阿比盖尔点了点头。
“能让我知道你们的名字吗?”文森特问道。
“阿比盖尔·冯·霍恩海姆。”阿比盖尔坦然地说道,伸出一只手和文森特握了握,偏过头去看着莱纳斯的脸。
“莱纳斯·威廉姆斯·拉普兰。”他轻声说道。
正在数石砖的文森特站住了脚。
他错愕的转过了头,阿比盖尔看到他碧绿色的眼睛里有什么吃惊的东西在极限的放大着。
“莱纳斯?”文森特的手指僵直在了半空中。
阿比盖尔凑了上去,钻研着石砖,好像的确是某种类似于密码的魔法,应该还算比较复杂艰深,很有趣味。
莱纳斯低下了头。
“是的,我叫莱纳斯·拉普兰。”他重复道。
文森特捂住了嘴。
他听见了自己的身后发出了石块移动的声音,少女不好意思地挠着后脑,“啊,不好意思,看到密码我一时手痒就弄开了。”
文森特觉得那不重要。
重要的是,莱纳斯,他作为港口小工,对于这个名字最近可是听到了很多,据说有一位大人魔鬼附体突然叛逃,听说他的房间里装满了大逆不道的稿纸,沉默异端邪说已久。
他的名字叫莱纳斯·威廉姆斯·拉普兰。
就是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吗?
他有着白色的细而软的头发,温顺地垂落下来,也许是因为一段时间没有修剪,而略微有点长,但是依旧是干净而柔顺的,半透明的,灿金色的眼睛明亮而清澈,常年幽居斗室使得他皮肤苍白而细腻,看上去的确像是一个久居书斋的学者,或者自幼在修道院长大的神父。
“他们说你疯了。”文森特轻声说道。
“也许是真的呢。”阿比盖尔附和道,她把玩着入口处变换的石砖,显然对这个魔法十分感兴趣,“说起来,文森特,你确定要带我们去你的藏身之处吗?”
“在知道他是莱纳斯之后。”阿比盖尔问道。
文森特的手扶在了砖墙上。
“莱纳斯先生。”他轻声问道,“如果您是神父的话,请问您会看病吗?”
莱纳斯点了点头,“会。”
栗子港是个混乱的城市,所有人都知道这一点,混乱的城市滋生罪恶与病毒。
“有一个街区,有很多人不知道为什么都死去了。”文森特轻声说道,“没有神父愿意管那些残渣和穷人的死活。”
“如果您愿意去的话,虽然报酬不多,但是我们可以拿出我们所有的积蓄给您做以后的路费。”文森特诚恳地说。
阿比盖尔看着莱纳斯的脸。
她倒是愿意去。
如果说能让路易暂时思考一下继续怎么追踪,那有什么比躲进一条不祥的街区更好的办法呢。
莱纳斯的手指绞紧了自己的衣袖。
“什么症状?”他轻声问道。
“会五官流血,然后身上出现红斑吗?”他问道。
“您怎么知道?”文森特问道。
莱纳斯出了口气。
“我愿意去。”他回答道,“请带我去那里吧。”
“不过最好给我们准备几天的干粮,”阿比盖尔抬起了一只手,“否则我会干出扒死人衣服找吃的这种事。”
好像说的有饭吃她就不扒了一样。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