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和离风波
众人见说的差不多,便起身往商府去,傅家来时赶了两辆牛车,这会儿正在院里放着,为了不输阵仗,顾婶让顾叔去租了两辆马车。
顾叔和傅大舅分别驾驶一辆马车朝商府前去。
快到商府时,见着武总镖头和他娘子在商府外等着,顾叔赶忙喊方溪出来。
方溪跳下马车,对着二人行了个礼,说道:“今日真是辛苦武总镖头和嫂子了,等忙完这些事情,真是要好生答谢你们。”
武盛挥了挥手,示意不用这般多礼。
武嫂子说:“妹子说这话,可有些见外了,咱两家什么关系,嫂子可不爱听这生分的话。”
方溪状似害羞的笑笑,没多说。
一行人朝着商府前去,走到门口,正好遇到商老爷和商寰前来。
因着今日方溪要来商谈和离之事,商老爷早就打发商府管家在门房这候着,管家刚回去通知商老爷方溪到了。
商家在庆云县是富户,府里分了好几个院子。商老爷领着大家前去商府正厅,一行人静默无声。
正厅里,管家忙安排丫鬟们沏茶,商老爷则是请武盛和傅家众人坐下说话。
方溪见商家太太并不在正厅,不知商家这是打算如何处理,准备以不变应万变。
商寰趁机走到方溪身边,伸手去拉方溪衣袖,示意到一旁说话。
方溪懒得搭理商寰,不知道这厮这般又是想要作甚,往顾婶那边走去。
傅家大舅娘和二舅娘趁机上前补位,挡住了方溪和商寰俩人。
厅中其他人像是没有发现这出动静似的,各自寒暄。
待得丫鬟们上茶后退下,傅祖父润了润嗓子,说道:“今日我们上门的原因,商老爷应该是知道的,老汉我是个粗人,不懂那些弯弯绕绕,咱们就开门见山的说吧。”
商老爷陪笑道:“我跟寰儿前几天在外地,并不知道家里的情况,待我们回来时,方溪她大哥大嫂已经下葬,也没来得及让寰儿前去凭吊,着实是我商家的不对,还请亲家老太爷见谅。”
傅祖父回道:“原本商方两家是姻亲关系,如若婚姻不再,没来凭吊也没甚关系。”
商老爷继续陪笑道:“不管怎样,方溪现如今还是我商家妇,我们商家失了礼数在先,实属不该。”又抬声对商寰说道:“寰儿,今日各位长辈都在,你跟傅家各位长辈和方溪都赔个礼。”
商寰在旁应声,又对众人施礼赔罪。
“不知商太太在何处?”傅外祖母出声问道。
“家母在后院上房,我差人领着外祖母一行过去。”商寰应声道。说罢,喊了丫鬟,准备差人领着她们过去。
傅外祖母摆手说道:“不用,我们今日是来谈方溪和离的事情,这种事,商太太岂能不在场?你家快去请了商太太人来,我们也好快点商谈此事。”
商寰闻言,不知如何回复。
商老爷正准备说话,武总镖头开口说道:“傅老太太这般说的是,我也是为了此事前来,当时这婚事成的时候我是证婚人,如今和离,我便托大也来做个见证人。”
傅家老爷子和老太太的话,商老爷还能笑着应付过去,但武总镖头的话,商老爷却不知道如何能圆过去。
他吩咐一旁候着的管家,让他派人请太太来此。
顾婶子嘟囔着道:“明明说好的事情,还要我们都在厅里候着等,商家太太果真势大,是欺我方家无人撑腰吗?”
顾婶子的声音不大,却让厅里众人都能清晰的听到。
一时间,厅里静默无声。
商老爷端起茶杯抿了口,将尴尬藏于茶盏中。
片刻,商太太穿着雍容华贵的在心腹常嬷嬷和丫鬟婆子们的簇拥下,走进了正厅。
虽说面露笑容,但皮笑肉不笑,怪异的很。
这般面容下开口的寒暄,也是怪异的很。
大家随意的应付两句,傅家外祖母又开了口,再提了和离之事。
商家太太言不由衷的想要圆过去,并不应承傅家外祖母的话。
方溪见状,便知商老爷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又让商家太太改了原本的想法。
但是这件事岂是商家想过便能过去的吗?
她正准备开口,看见顾婶跟她使眼色,让她忍忍。
“昨日商太太不是派了两个粗使婆子去方家,通知方溪回商家说和离之事吗?才过了一晚,商太太就忘记了这事了吗?”顾婶语带讽刺的说道。
“这件事都忘记了,是不是商太太更忘记了前两日你派婆子押送春喜上门,边走边嚷嚷方溪不顺父母的事了呢?”冷笑一声,继续说道,“商太太记性不好,商太太身边这位嬷嬷应该还记得吧?毕竟,那会在我方家灵堂,她可是威风的很呢。”
说完,顾婶不忘瞪了商太太和常嬷嬷好几眼。
商太太想要说话,商老爷剜了她一眼,她没说话。
“这都是误会,家里婆子误会了主子的意思,行事没得了规矩和礼数,还请见谅。”
商老爷一副,你们千般说,我都只认一个理的架势。
他见傅家老太太正准备说话,赶忙招手道:“来人,将那日无理的婆子都给押下去,关在柴房里,等候发落。”
管家特有眼力见的应声,忙去院里喊小厮进来拿人。
那几个婆子连忙跪下求饶,这般场景,厅里好不热闹。
顾婶见此,讽刺道:“你家要如何管教自家奴仆,关我们什么事?真要是当回事,怎么早不绑晚不绑,偏在我们上门时来绑,是觉得大家伙儿太闲,演一场戏给我们看看,热闹下?”
顾婶字字诛心,句句卡在点上,方溪心下默默为顾婶点赞。
可惜商太太就跟被拿住了脖子的鹌鹑似的,眼睛动的贼快,但嘴就是不说话。
商老爷答道:“一场误会一场误会,我这不才回来,也才得了空来处理这事情嘛。当着众人的面也正是说明了我们商家对方家的重视,绝不徇私包庇……”
商老爷不愧是商场上的老手,黑的都让说成白的,睁眼张嘴就说,都不带一点磕巴的。
“商老爷,小女心意已决,还望商老爷看在家兄的面子上,给小女一个痛快。”方溪懒得在此掰扯,直接说道。
商老爷听到方溪的话,露出痛心的神情。
商寰在旁许久,总算插上一句话:“小溪,你还是怪我没去送得大哥大嫂最后一面?可是事出突然,我跟爹在外县并不知道家里发生的一切事情呀。”
随即,一脸伤心的说,“不管怎样,没去凭吊大哥大嫂是我的不对,你怎么打我骂我都行,但是不能因此就提出和离呀。”好一副深情的模样,配上商寰俊朗书生的形象,有那么点深情男主的架势。
可惜方溪对此完全免疫,她跟商寰原本就没有感情,当时也是大哥说商家是良配,她想着嫁谁不是嫁,大哥觉得合适,就嫁了。
嫁进来一年,她跟商寰碰面的时间少得可怜,装什么深情男主的模样,恶心。
商寰见方溪面露厌恶,并不接他的话,继续说道:“咱俩之间的误会咱们一旁单说,何必拉着家中长辈一起。”说着,伸手去拉方溪的衣袖,想要拉她去旁说话。
方溪闪身避开,如同见到蛇虫鼠蚁般。
商寰的手在空中抓了把寂寞,默默收回去了。
傅家众人倒是想说些什么来,但是商府不像在乡下村里,乡下村里说话直白,实在不行撒泼打滚各种谩骂都可以,但商家父子这般,犹如拳头打在棉花上,让你没处使劲。
作为见证人的武总镖头夫妻,这时候说话也不适合,毕竟和离这事是家事,他们可以在,但不合适多言。
厅内场面一时僵持。
此时,管家走进来,跟商老爷低声说了几句话。
商老爷忙拱手起身,请大家稍等片刻,他临时有事需要失陪一小会。
方溪以为在自己明确表态后,商家老爷会同意和离,只要商家老爷同意,这事便能成。
但今日一来,商家老爷的态度十分明确,可以赔礼道歉,就是不能和离。
方溪不明白商家老爷这般是为何,若说感谢方大哥之前救过他,但方溪不信商老爷不知道商太太和商小少爷对待她的态度。
这般强拉着不放,报恩便熬成了报仇,双方都不开心。
看来好说怕是难和离了,难道说她要说出商寰没跟她圆房的事情?她原本觉得这是件很私密的事情,如若好聚好散便不就此多言,但现在商老爷这般,看来她得闹上一闹了。
方溪在心里暗自思索。
顾婶则没放过商太太,她冷笑一声,“有些人平常耀武扬威,搞得全天下就我最大,今日看来,也就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的丑角罢了。”说完,特意看了商太太一眼。
“这猴子穿的再雍容华丽,也掩盖不了她那一身的猴骚子味儿,做不了主就不要在那打肿脸充胖子。”
商太太自然是知道顾婶言下之意,气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闭口不言。
“看来,最后怕不是得三拜九叩的请我们家方溪回来才成,这般礼节,我们还都看不上。”顾婶乘胜追击,再来一锤子。
这时大舅娘和二舅娘似是明白了顾婶的意思,也在一旁嘀咕道:“这还是什么太太呢,说话不算话,还不如我们乡下妇人说话算话。”
“可不,我们乡下妇人说话那是一口唾沫一个钉,哪知城里富贵人家的太太这般不讲究。”
商太太已是气得浑身发抖。
商寰见状,连忙拉他娘一把,又没话找话的跟傅大舅闲话家常。
奈何,傅大舅并不搭理他,这位朴实的乡下汉子,对这前外甥女婿着实不喜,为什么不喜?外甥女不喜欢,他也不喜欢。
是的,理由就是这般简单。
此时,听闻商老爷的声音传来,“王兄这边请。”
不久,就见商老爷领着一名穿着体面的中年胖男人进来。
那中年人进来后,见大家都望过来,连忙笑着拱手道:“各位继续,各位继续,不用在意小可,小可只是奉我家老爷之命,前来为方家小姐和离做个见证。”
武总镖头也起身对这中年人拱手道:“原来王先生也是来帮忙做见证的,武某也是。”
中年人笑着冲武总镖头点点头,便在一旁坐下。
方溪不认识这人,但听他的意思,应该是他家老爷让他前来给自己撑腰。管他是谁,只要别是来捣乱的就成。
方溪起身,朝商老爷商太太行礼,说道:“方才方溪已将心中所想都跟商老爷和商太太禀明,婚姻本是结两姓之好,强扭的瓜终究是不甜的,方溪希望此事能好聚好散,这般双方也都好。方溪心中决断已下,如若商府不答应,方溪只能退而求其次,上禀县令大人,求得官府来判个究竟。”
商老爷笑着回道:“儿媳还是年轻气盛,之前也都是一些误会,咱们自家人把误会澄清就好,上升不到和离的程度。”
方溪也被商老爷的厚脸皮气到笑。
“和离讲的是我跟商寰之间的和离,商老爷这般一而再再而三的和稀泥干什么?我们小两口过不过得下去,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我两人没有感情自然是可以和离的。”
说完,方溪也没等商老爷说话,又向一旁坐着的中年人行礼问道:“请问先生是?”
中年人笑着回复:“小可乃是县丞大人家的管事。”
方溪说道:“劳烦先生前来帮方溪与商寰的和离做个见证,方溪不甚感激。”话毕,又朝中年人行了个礼。
礼毕起身,方溪又对着商老爷说:“和离本就是以和为贵,方溪以为,和者,便是双方和和气气的坐下来商谈。如若只是一方诚心商谈,另一方却又顾左右而言他,不断的和稀泥,这般是谈不下去的。”停顿一会,似是下定决心般,“如若不能和谈,方溪唯有向官府求助,请官老爷们来断断这事。”
“再说,商老爷口中那些误会,却并不是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家里事儿,那一桩桩一件件的可是在县里百姓面前发生的。没有家里主人的同意,卖身契握在主人手里的奴仆哪能那般行事?”
方溪一番话说的,铿锵有力。
“村里人听过狗仗人势,没有人的势力,哪来的狗飞起来?”大舅娘在一旁嘟囔道。
“难道城里人跟我们乡下不一样,是狗在家当主人,人却供着狗主子?”二舅娘状似惊讶的接话道。
方溪这一番话语,让一直笑脸迎人的商老爷也没法笑下去了。
商老爷心想,果真是小门小户家教出来的女儿,一点都不讲究礼数,哪有在场的长辈都没说话,她一个小辈在此大放厥词。
要不是自己在京城的生意还得仰仗她去世的爹跟兴盛镖局的关系,他们商家自不会娶她方溪进门。
真是不成体统!
方溪说话时一直盯着商老爷那边看,她知道今日和离的关键在商老爷身上。见到商老爷尽力掩饰但还是透露出来的一丝鄙夷,她像是看到了突破口。
顾婶也发现商老爷一闪而逝的情绪,忙说道:“商家怕是不想结亲,是想结仇。这是对方家有多大的怨恨,才那么可劲的败坏自家儿媳的名声。原本我们想着不计较,今日好脾气的上门谈和离的事情,商家却避而不谈。这怕不是想留着我们小溪在方家好各种磋磨吧!”
顾婶这段话算是点亮了大舅娘跟二舅娘的技能,她俩一前一后的开说起来。
“合着是这么回事儿,难怪那天放纵奴仆大闹灵堂,可怜我的外甥啊,我外甥要知道自己救了这么个狼心狗肺的,派人在他的灵堂欺辱他的妹妹,怕不得气得半夜来找这些黑心肝的主儿……”
“这得是有多黑心,才会干出这般不要脸来的事儿。也对,干得出这事的人,哪里还有脸,不仅没脸,还没心,没肝,没肺……”
“可怜我早死的妹妹和妹婿啊,可怜我的外甥和外甥媳妇啊,你们都来看看。大柳啊,你来看看啊,你的尸骨未寒,你妹妹就被人这般欺辱,你做鬼……”
“人都说城里的老爷太太们多么讲究,我个乡下婆子今日是见识到了,这老爷太太们不要脸起来,比我们乡下人可厉害多了。乡下人只是不要脸,城里人是连心肝都不要啊……”
在大舅娘和二舅娘的哭喊声中,商家三人的脸色都可见的变青变黑,商太太更是气得不成样儿,双手紧握,额头上的青筋气得鼓起来,若不是她没戴帽子,这形象真的蛮符合怒发冲冠这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