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或许
弯弯的月像把镰刀似的悬在漆黑一片的夜空，今晚看不见星星，周遭的一切都被华美的灯光映照得看不清本来的面貌。
周予浠有些醉了，这具身体本来就没怎么喝过酒，酒量差得几乎一杯倒。
起初她还能跟着傅京应酬，站在他身边或是微笑，或是礼貌地回应一些傅京顾及不到的人。
但随着时间的慢慢推移，那点微妙的酒精顺着血液循环入侵她的大脑，周予浠渐渐的也有些反应不过来了。
她不想让别人看出破绽来，手上却还是不自觉地揪住了傅京手臂内侧的西装布料。
傅京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偏过头来看她，视线扫过她揪着他衣服的素白的手，犹豫了两秒，傅京稍微低了些头，凑近问她:“怎么了？”
周予浠的注意力全放在了控制自己保持正常状态，显然她并没有料到傅京会突然问她，下意识地抬头，略带了些茫然的目光直直地撞进了傅京的眼中。
眼前的女人面色微红，眼中氤氲着暧昧的雾气，像只初生的小鹿，无辜又脆弱。
“喝醉了？”傅京的语调稍稍上扬了几分，“酒量居然这么差。”
周予浠感觉自己的脑子越来越糊，眼前的傅京在她的视角中，被蒙上了一层柔和的滤镜。
她轻蹙眉头，听见傅京不清不楚地说了她句什么，反正在她耳朵里不像什么好话，脑子里突然又闪过这人平时走路生风的那个步幅嚣张的模样，借着酒劲，顺势带着平时的怨念掐了傅京一下。
“嘶！”傅京显然也没想到周予浠会敢掐他，避之不及，痛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傅京咬着后槽牙才忍住把周予浠的手甩开的冲动，
反正这个宴会他也待烦了，正好许知意喝醉了是个很好的脱身理由。
他虚揽着周予浠的腰，让她靠自己近一些，虽然实质上两人的身体并没有什么接触……除了他依然被周予浠揪着不放手臂。
傅永江看戏看得开心，乐呵呵地和余茂碰了碰酒杯，见傅京要走，也不像以前那样找理由拦他，只是眯着精明的眼，笑着嘱咐了句“路上小心”。
“放开我的衣袖。”离开大厅之后，傅京才终于不耐烦地皱起了眉。
本来以为周予浠还会一直揪着不放，没想到他话音刚落，手臂上的重量就消失不见了，连带着周予浠整个人都往边上退了几步。
傅京狐疑地看向她:“你装醉？”
周予浠还是不说话，站在离傅京一米半的距离，长长的眼睫微垂，面上也没什么表情，乖巧地像一尊瓷娃娃。
可能周秘书喝醉的表现和别人不太一样吧。
傅京想着。
他领着周予浠上了车，吩咐司机先往临江苑开，脑子里却又想起了周昶宁以前喝醉的模样。
周昶宁酒品也不差，就是会变成个粘人的跟屁虫，跟在沉摘星身后，像只没有安全感的狗似的，稍微放开一点就要哼哼唧唧地找主人。
傅京闭着眼小憩，周予浠百无聊赖地坐在真皮坐垫上，礼服是露背的设计，白皙的背接触着皮面，触感很微妙，周予浠不适应地往边上挪了点位置，中间和傅京空得更远了。
她安静地看着车窗外的路灯一盏一盏地向后飞速倒退，略过霓虹灯光，晃得人眼晕。
不知不觉的，周予浠闭上了眼睛，困意上涌，脸也一点一点地靠向车窗。
感觉时间像是被静止了似的，车内的空气寂静得能清楚听见司机旋转方向盘时，衣料摩擦的声音。
下一秒再睁眼，周予浠发现已经快要到临江苑了。
车胎碾过减速带，开进小区大门，匀速开到周予浠家门前。
她深呼吸了几下，脑子比方才要清醒了一些。
“谢谢您送我回家。”刚下车，微凉的晚风正好拂过，撩得周予浠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下意识地缩了缩手。
“没事，快进去吧。”傅京的臂弯里搭着西装外套，眼底有红血丝。
周予浠转过身要去开门，她静静地站在门前踌躇了两秒，手悬在密码门锁上方，却没有按下去。
突然，她转过身，眼神清醒地看向傅京:“我不是他，你不要拿那种眼神看我。”
周予浠有分寸，司机还在车里，距离很近，她只是使用了一个人称代词而已，当然，傅京瞬间就明白了周予浠说的是谁。
还能是谁，周昶宁呗。
傅京朝司机吩咐了一句，让他把车开到外面等他。
他咬着牙，心底有些不爽，压抑着恶意反问周予浠:“什么样的眼神？”
“我和周昶宁确实长得挺像，毕竟是亲兄妹。”周予浠感觉说话的时候好像有什么噎在喉咙里，又酸又痛，“但我是周予浠，不是……不是任何人的影子……”
周予浠顿住，她的眼睛也变得酸涩，属于原主的记忆在她的脑海里翻涌，缓了一会儿，她补上还没说完的话:“或许您自己都没意识到……至少从我个人来说，您在我身上寻找和我哥的相似点这件事，很不礼貌。”
她没直接说傅京在透过她看周昶宁已经很客气了。
傅京没有反驳她，他仰头看了会儿天。
很好，一如既往的黑。
但是他突然不想接着装了，工作能麻痹他一时，可许知意就像是一面镜子似的，直勾勾地将他一切隐藏的卑劣心思映照得一清二楚。
“很奇怪啊，明明我和你也没认识多久。”傅京的神色晦暗，“我瞒过了所有人，怎么就被你看出来了？”
周予浠没接话，傅京便又接着说:“是我先提的保持距离，结果我先越线了，我跟你道歉。”
说罢傅京转身打算去找司机。
“那个……”周予浠迟疑地出声，有点没话找话的嫌疑，见傅京又看向她，才头脑风暴地接了一句，“之前掐疼你了，不好意思。”
“说起来你为什么突然掐我？”
“当时有点上头。”
“临时起意？”
周予浠扫了一眼傅京被西裤包裹的长腿:“你腿长，走路步幅大而且速度快。”
“所以呢？”
周予浠定定地望向他的眼睛，说:“每天穿着高跟鞋追着你跑很累的。”
傅京愣了一下，他没想到是因为这个，有些阴郁的心情突然奇怪地变好了一些。
脑子里出现了他快步走在前面，周予浠踩着高跟鞋费劲儿地跟在他后面还要保持仪态的模样，有点可爱，而且还戳到他奇怪的笑点。
他眉眼舒展，难得对许知意露出了一个没有防备的笑。
“看来是积怨已久，我以后尽量注意。”傅京的话里都带着笑意，“如果你当时和我们一起上学，或许我们会成为朋友。”
“傅总这是什么逻辑？难道我们现在不能成为朋友吗？”周予浠眨眨眼，反问他。
傅京似乎也觉得自己的话有问题，轻笑了一声:“好像也是。好了，你快进去吧，我也该走了。”
“好的，傅总路上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