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叁拾捌
中原中也落荒而逃。
“你把他吓到了。”
“没办法, 蛞蝓的胆子本来就不大。”太宰治把手垫在脑后，懒洋洋地跟着青槐来到居酒屋公共厕所门前，“而且, 脑子也不大。”
“你这样总有一天会被揍的。”青槐打开厕所门, 轻车熟路地跳进了黑洞。
忍过一阵强烈的失重感后, 两人来到次元猎场。
Port mafia已经找好了一处安全的空地, 三十二个人, 每人手中握着一把普通菜刀，面前放着最难切割的牟牟肉。
在《猎场生物图鉴》的介绍里, 牟牟形似牛，表皮极厚, 比战士的甲胄还要坚硬, 只能顺着关节弱处，用利刀捅入，挑去筋骨，沿着肌肉和组织的分布解剖开来。
牟牟因为表皮坚硬，防御力极强，就算是食肉猛兽也无法咬破它天然甲胄下的血管，所以很难被用作食材。
但图鉴上一任主人，似乎尝试过那牟牟的味道, 在批注里用红笔把牟牟的味道夸奖得天花乱坠，原话是——
【神户牛肉都只配给牟牟提鞋。】
综上所述，牟牟是一个极其适合用作冷兵器教学训练的食材。
然而今天不同, 青槐并不是作为加塞进去的训练生, 而是作为了解所有生物肌群骨骼分布的老师来给他们讲解。
所有的生物其实在进化过程中都有共同性, 禽类、畜类、鱼类等的骨骼规律无非是那么几种, 青槐在第一次切割牟牟肉的时候, 就把所有的骨肉走向了解得一清二楚。
他六岁开始拜师学习的时候，可是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可以用这种技能来训练黑手党。
这些都是他对mafia当初愿意提供支持，替居酒屋洗清污蔑的交换。
“首先，我们要学习如何拿刀。”青槐做了一个示范，掌心贴住刀柄，五指蜷缩，大拇指侧贴刀面，以控制力度和准度。
太宰治坐在不远处的大树底下，手中拿着一本翻卷边了的书籍，时不时抬头看一眼训练的进度和状况。
中原中也皱着眉盯了他好一会儿。
太宰治眼睛埋在书页中，头也不抬，“中也你果然肯承认我的外貌出众了吗？暗戳戳地看了很久吧。”
“……”中原中也原本沉静下来的心情又隐隐处在了爆发的边缘，他觉得自己就是得了太宰治ptsd，一听见这家伙欠揍的声音就忍不住生气。
“你还在看这种低俗的读物吗？”他呛声道。
——能够把自杀研究出一种学问的就只有这个奇怪的家伙了吧！
“低俗？”太宰治挑眉，“比起中也你藏在床底下的那种光溜溜美少女的杂志，这个只能算一种雅致的小爱好。”
“我哪里会有那种东西！”中原中也瞪大眼睛，“就算我有，我为什么要藏在床底下！”
“咦，原来并没有藏在床底下啊。”男人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中原中也翻了个白眼。
“小心眼珠子飞到额头下不来了。”
“那种事情才不会发生！”
“哈哈哈哈气急败坏了，果然吉娃娃就是那么容易跳脚！”
笑声被忽然倒下的树木截断，太宰治躲到一边，目光从被重力碾碎的枝干间瞟过。
“太暴力了会一辈子找不到对象的哦！——虽然一米六的小个子也很难找到啦……”
又一棵无辜的树木被摧毁。
太宰治拍了拍肩上的枯叶，把书塞进兜里，“中也你再怎么也是打不中我的，我们对互相的了解比罗密欧和朱丽叶的爱情还要深刻……”
“你给我闭嘴。”中原中也似乎听到了什么让他头皮发麻的形容，“少说这些恶心唧唧的话。”
“略略略。”男人露出了愉悦的笑容，颇为幼稚地跑到青槐面前告状。
“——老板，他想用异能砸死我！”
青槐：“……”回忆让他想起了孤儿院里那个经常告状的小胖子，就是这个德行，一模一样。
他若无其事地回过头，举起菜刀，“记住，西式刀下刀时用刀尖插入，手腕推力，像这样——”
他轻轻一划，利刃像是破入普通纸张一般划进了兽皮。
在地下室冰柜中保持新鲜的血液缓缓流出，顺着刀尖落入泥土。
“这叫，”青槐抽出刀刃，插在菜板上，“放血。”
他转头看了一眼愣在一旁的太宰治，“你说对吗？太宰君。”
太宰治：“……”这家伙看着温润如玉，没想到威胁人来还挺有一手。
*
训练时间严格卡到下午三点，刚开始青槐在一群面无表情的mafia的注视下还有些紧张，到后来已经能够一边挥舞菜刀，一边像带徒弟帮厨一样训斥——
“只有了解了动物骨骼筋脉你们才能知道在哪里下刀最利落，无论是哪种冷兵器，强调的就是快准狠，你们连排骨都剁不好还想去宰人？”青年眼中划过一丝刻薄的光，讽刺道，“异想天开也要有脑子吧。”
太宰治：“……”
中原中也：“……”
“他一直是这样的吗？”中原中也忍不住问，“和资料上写的完全是两个人。”
“唔。”太宰治沉吟一声，“老板这么认真的样子我还没见过几次，他对料理这方面真的很严格诶。”——唯一见过青槐嘲讽的样子，就是在吃月见山家料理的时候。
一群在外为非作歹的mafia灰溜溜地站在原地，双手背在身后，被骂得就像是听话的小学生。
训练结束之后，众人把分割好的猎物都放入了地下室的冰柜中。
吧台最终还是没有来得及修好，中原中也为此负责，请全体下属在居酒屋用餐，来弥补损失。
“哈，老板，我们在菜单价格后面加个零吧。”太宰治偷摸摸地在青槐耳边道，“那家伙很有钱，可以狠狠宰他一笔！”
“我全都听到了！”距离不足一米的帽子青年咬牙切齿，“太·宰·治！”
青槐把身边这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绷带精拽进厨房打下手，唯恐中原中也再一生气直接把居酒屋推平了。
今天正好可以用牟牟做一道红烧牛肉。
青槐选了最好的肋条肉，这里的肉质软嫩少筋，把肉切成大小合适的立方体，再准备土豆胡萝卜和八角桂皮等香料。
太宰治没有见过这种做法，拿着一块八角用牙咬了一口，随即呸呸呸吐了出来，皱着眉。
“这东西真的能吃吗？”
青槐好笑地看着他，“没傻子这么吃过，我也不知道。”
“……”
青槐还是用前一天熬制的赤豚骨汤把肉块焯水煮熟，在起锅烧油放冰糖炒糖色，直到牟牟肉块表面泛金黄，边缘微微呈红褐色，再放入香料酱油料酒等去腥调色，盖上锅盖焖三分钟。
等颜色变成诱人的焦红色后放蔬菜和大葱段翻炒均匀，放入砂锅中，加入高汤炖煮。
这是比较正宗的红烧牛肉做法。
在炖煮的过程中，青槐开始制作松鼠桂鱼和骨汤肉丸，中原中也几乎把居酒屋里的招牌菜都点了一个遍，特别在听说太宰治负责调酒之后，越加丧心病狂，把最麻烦的几种酒类都要了。
“你最喜欢的89年Petrus。”太宰治把红褐色的酒液暴力倒入玻璃杯，放在中原中也面前，一滴飞溅的水花几乎要沾上对方的鼻尖。
“嘁。”中原中也湛蓝色的眼睛盯着红酒杯，根本没有要动的意思。
“诶，我忘了，未成年不能饮酒。”黑发男人眨了眨眼。
——该死的瘦猴子！
中原中也拿过酒杯一饮而尽，杯底砸到吧台上，“滚蛋！”
“恼羞成怒了吗哈哈。”
五点二十刚过，齐木楠雄准时出现在居酒屋门口，他手中拿着刚刚购买的咖啡布丁，推门而入——
这是……什么？
三十多个凶神恶煞身上带疤的西装男同时转过头，盯着这个普通的高中兼职男生。
「……」齐木楠雄面无表情，「啊，各位，晚上好。」
“齐木同学！”太宰治在吧台后熟稔地招手，“这里这里！”
齐木楠雄把挎包放在收银台下，走了过去，「太宰先生，晚上好。」
“晚上好！——我就知道！”男人眼神在粉头发少年与中原中也之间转了一圈，目光灼灼，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中也带上帽子和齐木同学一样高！”
玻璃杯应声而碎。
“太·宰·治！你这个垃圾绷带附属品！”
尖锐的玻璃碎片抵着男人的喉结，太宰治微微仰头，背后是高高的酒架，酒瓶里的液体在刚才的冲击下发出轻微的摇晃声。
青槐端着盘子出来，就看见自己十万块一瓶的红酒在架子边缘危险地转了一个圈。
十·万·円！
青槐满脑子都是那面加起来可以换一套房的酒架。
——即使大部分高级酒类都是系统奖励，但要是摔碎一瓶也够青槐心疼一阵了。
“喂，你们。”他眼角狠狠一抽，语气比十二月隆冬还要冰冷，“再打就给我滚出去。”
——他必须在居酒屋门前贴上「禁止斗殴违者滚蛋」八个大字。
“糟糕。”太宰治笑眯眯地把中原中也的手腕推开，“老板生气了。”
中原中也咬着牙，威胁，“你迟早会被我宰掉！”
“比起这个还是做梦比较快。”
危险品离开脖子，太宰治起身拍了拍大衣上的灰尘，鸢眸含着笑。
青槐一愣，发现自己第一次从男人脸上看到过这么生动的情绪。
即使是针锋相对，却比之前的任何时候还要放松。
——一定是关系很亲近的人才会这样吧。
他抿了抿嘴，不知该作何表情。
“老板，我来端。”
鼻尖柠檬香味从浓变淡，青槐手中一空，回过神后只看见太宰治转身的背影。
“狗屎太宰治！你在饭里加了什么！”
“一丢丢盐巴啦。”
“酒……好辣！青花鱼！”
“诶，难道我调酒的时候把辣椒油当成糖浆了吗……”
“……”
目睹一切的青槐默默转身。
——羡慕什么的，就当作是刚才大脑进水的缘故吧。
*
不知从什么时候，可能就是中原中也请下属吃饭那次开始，居酒屋似乎变成了mafia员工食堂。
每天的用餐预定有一半都是来自于mafia内部。
甚至有一次有位高学历mafia成员写了一个脚本，替全公司的员工抢预定名额，中间商赚了20%的差价。
后来事情暴露之后，被芥川龙之介好好地训练了一次，痊愈过后，扔去mafia旗下网络公司做程序员，干得风生水起，还做了高管。
青槐看见此人的时候，对方已经从原来的街头双枪酷盖变成了头顶稀疏的苦逼社畜了。
不过这都是后话。
自从mafia明目张胆入驻居酒屋后，青槐在门前屋内都贴上了店规——
禁止斗殴（包括但不限于群殴、械斗、使用异能）！！！
后面是三个巨大鲜红的感叹号。
青槐特别提醒了太宰治——
“少说烂话。”
只要男人闭上嘴，起码会减少百分之五十不必要的打斗。
“老板，你好无情。”太宰治手臂懒懒地靠在青槐肩头，就像没骨头似的，“啊，今天是情人节呢！”
青槐顿了顿，忽然意识到今天是2月14日，不知不觉他在异世界已经待了两个多月了。
从刚到的第一天开始，就处在忙碌的状态，所以时间过的这么快也很难察觉到。
“情人节？”青年后知后觉，“那居酒屋是不是应该举行情人节活动？比如情侣七折……”
“老板。”太宰治打断他的话，面对面认真地看着对方，“我的意思是，今天是情人节诶！”
直男疑惑，“对啊，情人节，今天应该会有很多客人的吧，到处都在做活动，居酒屋不也应该……”
青槐声音戛然而止，他下巴被男人擒住，欠揍的手指在他脸上rua了几把，在冷白的皮肤上留下几点红印。
“我说——”鸢色的眸里划过一丝无奈，“要不要放假出去玩？”
“放假？不是因为食品安全检查，才休息了半个月吗？”青槐迷茫地拍开太宰治的手，“而且情人节这种时候，我为什么要跟你出去玩啊？”
太宰治无辜地瞪大眼睛，“难道老板你背着我谈恋爱了？”
“没有，但……”
“对啊，我也没有谈恋爱。”太宰治微微一笑，“所以作为两只单身狗才应该在这种时候齐心协力，在恋爱的酸臭味中开辟属于自己的天地啊！”
青槐满脸疑惑：？
好像有点道理，细听却完全没有逻辑。
“而且横滨商业中心每年情人节都会举行自由联谊活动哦，反正老板也没有恋人，就一起去看看嘛。说不定会遇见心仪的女孩子或者男孩子呢。”
“不去。”
“真不去吗？”
“……不。”
……
也不知道是怎么被说服的，反正一回过神来就跟着太宰治走到了商业街。
“可是营业怎么办？”青槐皱着眉。
“没关系啦。”太宰治把手机屏幕展示给他看，“我当然已经处理妥善了。”
【街角居酒屋：今天不营业，和老板约会去啦嘻嘻嘻嘻>w
青槐：……
评论一溜的“祝福”“999”……
青年认真地说：“要是有一天我因为这个找不到女朋友，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
“没关系，我会负责。”
“……”
“啊，我是说我会负责解释，老板你想到哪里去了？”
“闭嘴！”青槐自暴自弃地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
*
商业街二楼，果然有自由联谊的活动，每人只要交1000日元就能报名，到指定的活动餐厅里约会吃饭。
太宰治兴致勃勃地拍了两张钞票，迅速把自己和青槐的名字写了上去，拿着活动专属的贴纸贴在胸口。
“为什么我就是猫，你是狮子？”青槐看着自己胸前粉底卡通布偶猫，眉角抽搐，这是女孩子贴的那种吧！
“啊，那里有个甜品店诶！”太宰治自然地转移话题，“招牌是草莓酸奶舒芙蕾，我们去试试吧！”
——话说我好像不知不觉一直都在被这家伙带着走。
青槐舀了一勺舒芙蕾，软乎乎的糕体上是冰凉的草莓酸奶和炼乳，似乎还加了薄荷和香草，放入嘴中清爽地融化开来，是女孩子很喜欢的味道。
“你好，请问你们是参加自由联谊的吗？”
青槐抬头，两位女生指着衣服上贴的粉色猫猫头像，看起来也是来自由联谊的。
太宰治率先点头，“是的，漂亮的小姐们。”
男人极具诱导性的长相让两位女生瞬间脸红，“我们可以坐在这里吗？”
“当然可以。”
为了让女孩子们感到舒适，太宰治和青槐坐到一排，与她们面对面。
“啊。”左边的短发可爱女生指着青槐胸前的贴纸，“你们难道……”
“不。”青槐迅速意识到对方误会了什么，“只是不小心拿错了而已……你说是吧？太宰君？”
他转头，黑眸凉幽幽地瞟了一眼旁边的男人。
“哈哈哈哈。”太宰治装作看不懂。
“原来是这样啊。”女生不好意思道，“我们是横滨女子大学的新生……”
青槐其实并不擅长和女孩子接触，在他的生活环境中遇见的几乎全是男性，高中肄业以后就一直在师父的川菜馆做主厨，基本没有什么和女性单独相处的时间。
若不是对面的女孩子擅长活跃气氛，青槐怀疑自己根本找不到一个可以聊天的话题。
“啊，青槐君原来是厨师吗？”短发女孩似乎对他很感兴趣，“擅长做料理的男孩子格外有魅力呢！”
青年弯起那双桃花眼，“啊，谢谢。”
他的相貌较太宰治来说攻击性稍弱，如果那双眼睛笑起来，身上偏冷的气质就弱化了。
是惊蛰的风，带着冬意未消的雪味，但却不会让人觉得孤高冰冷。
太宰治挑眉，这家伙对女孩子竟然会露出这么温柔的表情。
下一秒，青槐脸上的笑容一僵，小腿贴上了某个热热的东西。
他微微偏头，眼眸瞬间结冰，用眼神示意，你他妈到底在干什么？
男人抬起小腿蹭了蹭青槐，鸢眸眯起，我就这样怎么了？
——露出那种表情的青年反正就是让他看不惯。
太宰治顿了顿，老板比自己小，要是还比自己先谈恋爱，那他横滨万人迷的面子哪里放！
——绝对不能让他如意！
“抱歉，两位小姐。”太宰治双眸带光，死死盯着青槐，“我和我男朋友有话要说。”
青槐瞪大眼睛：？？？？？
两位女大学生：！！！！！
太宰治捞过青年的肩膀，微微一笑，“抱歉，耽误了你们的时间。”
短发女生眼神再次瞥过青槐胸前的粉色猫猫头，啊了一声，好像终于明白了些什么，拉着身旁的闺蜜赶紧离开。
青槐凛若冰霜，拍开太宰治的胳膊。
——他早该料到的，这家伙绝对会捉弄自己……
就在此时，桌边忽然走过来一个少年，似乎是认识他俩，银发下的紫眸微闪。
“海带。”
他手心摊开，露出一颗粉色的虫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