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惊梦
顾长卿终于如愿以偿地搬去对面，将偌大一个房子留给了长安。
年方十八的顾长安，竟深深体会到一种空巢老人的孤寂之感。
可惜他今天没心情去琢磨如何才能将生活过得鸡飞狗跳，因为他即将迎来大一的期末考。
高考之后，大学生活如同传闻中那样逍遥恣意，除了上课就是打打游戏，参加各种社团……没有家人循循善诱，没有老师日夜督促，没有永远也做不完的试卷……进入大学后的顾长安一度感到迷茫，迷茫之后就开始彻底放飞自我。反正老师不会来告诉他该做什么，学长学姐们还会教他怎么躲过老师点名、怎么合理地逃课、……
时间飞快，浑浑噩噩的几个月就这么过去了，然后，他毫无心里准备地被老师宣布——期、末、考、来、了！
期末考？为什么从来没听过？为什么大学里还有这种东西？考什么？我这几个月都学了什么？我在哪？我是谁？
当老师宣布这个噩耗的时候，教室里几乎所有小朋友的头上全是密密麻麻的问号。
顾长安小朋友也一样，但他很快镇定下来，不怕不怕，他有外挂。
吃过晚饭，长安一反常态的自觉，收拾碗筷，擦桌子，洗碗，收拾厨房，拖地……
30分钟后，他蹑手蹑脚地走到正在备课的叶颜身边，在她耳边轻声唤了句“姐姐”。
“又怎么了？”叶颜头也没抬，他一般用这种语气喊姐姐，不是索要什么就是犯了什么错。
长安扯扯叶颜的衣袖，在她面前半屈着身子，将脸凑上去，“姐姐你看看我。”
叶颜依言看过去。
他委委屈屈地嘟着嘴卖萌。
“……”她默默转过头，手指继续在键盘上敲击。
“姐姐~~”长安又扯扯她衣袖，“你就可怜可怜我吧。”声音都带上了哭腔，“马上就要期末考了。”
叶颜直接很不厚道地笑了出来。
“姐~~”
她摸摸长安的脑袋，故作惋惜：“姐姐很忙，姐姐也爱莫能助。”
长安双手合十，“你在百忙之中抽出一点点时间，给我划划重点就好了，姐姐拜托了。”
叶颜板起脸训他：“我给你划重点，对那些平时一直努力听课学习的学生公平吗？作为学生，你必须端正起学习的态度，平时少打游戏，少逃几次课……”
吧啦吧啦……
顾长安就这样一直被训到他哥回来，他已经跪在了叶颜面前，耷拉着个脑袋。
顾长卿挂好外套走过来，问到：“怎么回事？”
叶颜推推长安，他猛地抬头，一脸茫然，“怎么了？下课了吗？”
叶颜：“……”
最后当然还是给他划重点了，另外附送每日补课大礼包一份。
其实学生要期末考，老师相对来说也比平常要忙，现在还要给长安准备复习资料、划重点、帮助他复习，所以最近叶颜每天都睡得很晚。
作为男朋友的顾长卿自然不乐意了，他最近也忙，常常加班到很晚，偶尔难得一次早下班，结果回到家只能眼巴巴看着女朋友对着电脑和一堆资料奋战的背影。
连续两个礼拜都是如此，顾长卿耐心终于告罄，这天准时下班回了家。
叶颜正在厨房里择菜，回头看到是他，招呼一声：“你回来啦，今天怎么这么早？”
“嗯。”顾长卿脱下外套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了她，下颌轻轻搭在她肩上。
他身上还带着从外面裹挟进来的寒意，微凉的唇贴在她脖子上，轻轻柔柔地吮吻着，酥酥的痒痒的。
她只好尽量往前倾，躲开他唇的追逐。
“长卿……”她声音都不由软了几分。
听得顾长卿抱着她的手臂又紧了紧，脚又往前迈了两步，直到将她抵在水槽台前。
气氛暧昧得一塌糊涂。
顾长卿将叶颜翻转过来，大手扣上她后脑勺，正要吻下去——
“姐，我回来了！”
叶颜下意识就将顾长卿给推了出去，力道还挺大，推得顾长卿一个踉跄差点栽倒。
下一秒，比寒风还要冷冽的眼神唰一下射向顾长安。
可惜长安丝毫没有接收到，“哥你也在啊？”他只瞄了一眼他哥然后就陷进沙发里看起手机来。
顾长卿压下心里的烦躁，站到叶颜身边开始择菜，“从今天开始，我辅导你复习。”
叶颜垂在胸前的脑袋终于抬了起来，侧过头问了一句：“你可以吗？”
长安顺口接了一句：“对啊，你可以吗？”随即他反应过来，直接从沙发上蹦了起来，“不用不用不用！”一连三个不用，证明他有多坚决，“哥您日理万机，弟弟我怎好意思劳烦，有姐姐就行了，我最近很用功、很努力的！”
开什么玩笑？他哥就是个魔鬼好吗？高三的阴影他到现在都还没有消除呢！就问你来自天才智商的碾压怕不怕？
无论你做了多少张试卷，他都是一副睥睨万物的姿态——“啧啧，这题怎么才一种解法？”or“用的时间也太长了！”or“我小学就会做的题你到现在还不会？”
顾长卿直接忽略了他弟的话，朝叶颜笑笑：“没什么问题。”
于是，顾长安又如愿以偿过上了鸡飞狗跳的“精彩”生活。
同样如愿以偿的还有顾长卿。
几乎是在叶颜关上电脑的瞬间，顾长卿就从沙发上坐起来，“忙完了，去睡觉吧。”
叶颜毫无所觉，下意识应到：“好。”
下一秒就被顾长卿打横抱了起来。
哪里还有什么谦谦君子的仪态？
将她抵在床上的时候，竟还咬着她的耳朵问：“你说该怎么补偿我？”
叶颜左右闪躲，奈何被他的气息包裹得无处可躲，“什、什么补偿？”
“你冷落了我两个礼拜。”
“这哪叫冷落，你自己不也天天加班吗？”
顾长卿轻笑一声，“那我补偿你。”
叶颜瞬间来了兴致，“那作为补偿，你给我讲解一下刚刚你教长安的那道题还有哪种解法？”
顾长卿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快要被她气死，“你觉得我们在这种时候讨论解题思路合适吗？”
她纠正他：“不，不是讨论，是你给我讲解。”
顾长卿气笑了：“我难道不比高数题更吸引你吗？”
“这个完全没有可比性好吧？”
“那非要比一比呢？”
“那你就是无理取闹。”
他咬牙切齿地喊了出来：“叶颜！”
“我看出来了，你就是在无理取——唔——”
最终叶老师被无理取闹的顾长卿给治服了。
————
睡梦中，顾长卿突然被一双手拼命摇晃着，耳边隐约传来一声声呼喊：“……醒醒，快醒醒……”
谁？是谁？他想要睁开眼，可眼皮却怎么也听从不了大脑的指令。
那双手仍固执地摇晃他，在他耳边焦急地呼喊：“……先生，地震了！快醒醒！快醒醒！”
一盆水忽然兜头浇来，他被这股凉意刺激到，终于吃力地睁开眼。
一双清澈的杏眼正焦急地望着他，樱粉色的唇瓣一开一合：“先生你清醒了吗？地震了，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
他实在醉得不行，女孩拉过他的手臂环在自己肩上，吃力地扶起他往外走，“先生，你倒是清醒一点啊！”
不时有人越过他们跑出去，可没有一个人愿意停下来帮帮他们，生怕耽搁多一秒就会粉身碎骨。
顾长卿此时头脑已经清醒，只是身体还不能很好的协调步伐，他甩了甩头，想努力看清眼前的景象。
灯光昏暗，人影重重……
是了，他在ktv，他是来为发小加死党魏宁庆生的，然后因为迟到被一连灌了好几大杯酒……
不对，这件事不是已经发生过了吗？
顾长卿看了一眼身边的人，果然是她，所以这是他的梦，他怎么又梦到了那一晚？
心里虽然清楚，可梦境还是按照几年前那件事发生的轨迹进行着。
梦里的顾长卿在说：“你别管我了，你快走吧——”
“不行！”女孩毫不犹豫地打断他：“如果我不管你，就没人管你了，我一定会带你出去！”
他心中动容，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冒着生命危险救他这个陌生人？
“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气喘吁吁地说：“请叫我雷锋！”
危难时刻，他竟被她逗笑了，“那么，雷锋姑娘，如果我们出去了，我追你好不好？”
‘雷锋’姑娘都快哭了，“你这人，这种时候怎么还想着泡妞啊？”
最终，两人还是走出ktv，并排坐在地上大喘气，不由相视一笑。
这时有个女孩子跑过来，大声地哭喊起来：“我男朋友还在里面，我男朋友还在里面啊！”
‘雷锋’姑娘立刻上去询问情况，原来这女孩男朋友跟同学喝多了，其他同学早就离开并通知她去接人，可她却因为讨厌男朋友喝酒而赌气迟迟不来……
顾长卿微微仰头望着“雷锋”姑娘的背影，觉得很不可思议，这么娇小瘦弱的身子是怎么把他从三楼‘拖’下来的？
‘雷锋’姑娘问清楚包厢号后安慰那个女孩：“你别急，我是ktv的工作人员，我这就去帮你把他带出来。”
说完‘雷锋’姑娘又冲进了ktv。
顾长卿看得眼皮一跳，朝她背影喊到：“喂！你不要命了！”
可她置若罔闻，刚跑到大堂中间，大地一阵颤动，她不知是踩到什么滑了一下，站立不稳摔倒在地……
顾长卿看得脊背发寒，他已经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不由失声惊叫：“不要！”
梦境终于被这声惊叫冲破，顾长卿就这么从床上弹坐起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已被汗液浸透，汗水顺着双颊滴落在棉被上。
一只手搭上他撑在床上的手臂，耳边响起叶颜担忧的询问声：“长卿，是做噩梦了吗？”
对，只是噩梦而已。
顾长卿一把抱住她，将脸深深埋在她颈间。
叶颜轻拍着他的背，只觉得这个男人此刻前所未有的脆弱，到底是什么样的梦能把他吓成这样？
“小颜，你还会离开我吗？”
小颜？他竟叫自己小颜？他为什么会叫自己小颜？已经好几年没有人这么叫过自己了。
自从那场车祸后，她就不再让人这样喊自己了。
而且，顾长卿此前也一直喊她“阿颜”的。
怀中的人迟迟没有回应，顾长卿突然反应过来，僵了一瞬，缓缓松开她。
翻身下床坐在床边背对着她，磕磕绊绊地解释：“我……做了个梦，梦到不好的事情……吓到你了，抱歉。”
“没事。”心中虽然有疑虑，但她没有追问下去，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一眼，才三点半。
“还是上来吧，别着凉了。”
顾长卿已经完全冷静下来，躺回被窝抱住她，在她额前吻了一下，轻声说：“睡吧。”
两人同时闭上了眼。
心里却各自想着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