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药
顾穗在寿宴上结结实实把两位景氏贵妇得罪了一顿,可那姑侄俩究竟也没将她怎样,景昭仪许是考虑到吃一堑长一智,不肯走孟庶人的老路,堂堂太后可犯不着怕她,为什么也不动作呢?
顾穗思来想去,只觉得太后娘娘是个宽宏大量的老好人,根本不像传言那样,她都蹬鼻子上脸了,这人还无动于衷呢。
看来她只好在皇帝身上使劲了。
白青青自从得她拔刀相助,从此更是死心塌地,对顾穗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顾穗便请她帮忙留意,倘沈长泽的身体状况有何不对,务必要来明月宫通报——心里却知道希望渺茫得很。
就算那本册子上记载不错,皇帝每逢十五定会发病,可如今有白青青这味药引子,症状必会减轻许多——沈长泽神智最昏聩的时候都没将她杀死,清醒状况下就更不可能了。
何况宫女每年只有一次出宫探亲的机会,平时白青青务必得留守在养心殿,寸步不离。
也只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顾穗百无聊赖,便潜心研究起各种吃食,面食一类本就是古人专长,翻不出多少花样来,且她不懂和面,顾穗只好拣擅长的来——螺蛳粉是速食食品中的翘楚,于是她就认准这个了。
反正皇帝这几天忙于赈灾,无暇来明月宫,不怕臭味熏着他老人家,只苦了小竹等人,苦劝无效,还得捏着鼻子给顾穗打下手——说什么闻着臭吃着香,鬼才信呢。
顾穗自个儿却是乐在其中,说起来后世的螺蛳汤料也很少有保真的了,不像她这个精心从御湖里捞上来,洗得干干净净,熬制成鲜美可口的汤料,便是不加其余调味品,撒一把细粉都够餍足的了。
主仆俩忙得热火朝天,白青青进来时,也被那滋味闹得够呛,亏得她涵养好——真要是被景昭仪打发到圊厕行,岂不得日日受这气味熏陶?
只用衣袖掩住口鼻,轻声唤道:“娘娘,贵妃娘娘!”
这个是她俩约定的暗号,顾穗顿时一激灵,“陛下怎么了?”
其时正是黄昏,太阳还没下山,沈长泽怎么会在这时候发病,再说,也没到十五呀。
白青青蹙眉摇头,“奴婢也不晓得怎么回事,那会子陛下用过晚膳,不知怎的就发起脾气来,将砚台砸得粉碎,福公公等人一筹莫展,这不,让奴婢来请娘娘您呢!”
看来福禄也误会她是皇帝真爱,还以为她能安抚一头狂暴的狮子。
顾穗虽枉担了虚名,但对她而言却不失为一个机会,错过了今日或许便再没有了,遂急忙起身。
白青青婉转建议道:“娘娘,换身衣裳再去吧。”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煮屎,皇帝闻见,更该焦躁了。
顾穗:……
也罢,她也不想带着这身怪味踏上黄泉路,遂还是虚心听从建议,简单泡了个花瓣澡,再穿上一副娇柔婉约地打扮,袅袅婷婷提着灯笼出去。
月下看来,如同仙女姮娥一般,想必死了也能做个艳鬼。
养心殿并未如上回般漆黑一片,而是灯火通明,福禄等人战战兢兢举着蜡烛徘徊在外,既不敢进去讨打,又不好放任皇帝独自一人,着实进退两难。
见着顾穗恰如见了救星,热泪盈眶唤道:“贵妃娘娘,您可算来了!”
顾穗怕自己表错情,决定先问一问皇帝症候,到底是不是那狂躁发作?
福禄就简单描述了一番,不外乎脸红脖子粗、出虚汗、浑身热烫难言之类。
听起来发病得很严重呢,顾穗这才满意颔首,又交代道:“把门锁好,没本宫的吩咐,谁都不许进来。”
生怕待会儿会有人不分好歹过去救她——她是真的不怕死呢。
福禄看她的眼神于是更崇拜了,或许贵妃娘娘对陛下的感情,单纯用真爱来形容都不太够,这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吧?
顾穗深吸一口气,勇敢地推门进去,再反手将门闩关上,只见四面橙红烛火下,沈长泽的脸早已被油汗浸透,整个人跟从缸里捞上来一般,这反应也太强烈了些。
顾穗斗胆唤道:“陛下?”
试探性地朝皇帝那边挥了挥手,跟斗牛场上的壮士一般。
由于药力作用,沈长泽此刻几乎目不能视,可他还是敏锐地察觉到顾穗存在,沙哑着嗓子道:“你为什么要来?”
顾穗讪讪道:“臣妾听说陛下不太舒服,就想着能否来帮点忙……”
于是走到桌边亲自倒了一盏清茶,拱手奉给皇帝。
沈长泽冷笑接过,总算没有拒绝她的好意,梗脖一饮而尽。
然后顾穗就发现他额上的汗珠更多了,这怎么回事,喝了冷茶应该会安静些才对,她还准备死前跟这位大人物好好谈一谈心呢。
不对,是茶有问题。
顾穗飞快地用指尖蘸取一点残茶,放在舌尖舔舐,火辣辣的灼烧感,她虽不懂药理,也知道这里面绝对加了些“好东西”。
沈长泽的神智已然迷乱起来,玉石一般的肌肤沁出血色,喃喃道:“热……”
顾穗警惕地后退半步,多亏众多狗血影视剧的熏陶,使她不至于懵懂无知,沈长泽这反应,分明服食了能使人意乱情迷之物。
该死,她不会真的失身于此吧?
顾穗想要逃离,无奈门闩被封得太严,而福禄等人也得她交代,远远地退后一射之地,怕是呼救都未必来得及。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沈长泽的确如她想象中发病,可这种病她真的无能为力啊!而且又没有保险措施,若是珠胎暗结,今后她更走不了了。
顾穗只觉腿肚子都哆嗦起来,拼命想将这人推开,无奈沈长泽看似清瘦,身高摆在那里,怼着她的时候就跟一堵墙一般,顾穗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没法令他移动半步。
幸好这位似是个雏儿,只知道凭本能来解她衣裳,半天却还没扯下来,不过夏日衣衫纤薄,照他那蛮力,早晚会成为一堆破布。
顾穗欲哭无泪,心想找死没找成,倒成了找日,这是谁定下的毒计,难道就不肯让她清清白白去见阎王么?
忽然触到衣兜里一包凉丝丝的物事,顾穗忽然记起,是那会子不小心装进去的,遂大着胆子将装满酸笋的油纸包撕开,一股又酸又涩的难闻气味充斥着整个养心殿。
在这强烈的刺激下,沈长泽难得恢复些许神智,看着衣衫不整的二人,“怎么回事?”
顾穗暗暗庆幸,看来春-药也并非无法可解,一包酸笋就搞定了。
不过,皇帝身下的反应却没那么容易退去,顾穗望着这人潮红面容,小心翼翼道:“陛下,您还是解决一下吧。”
当心把裤子给撑破——那可是上好的绸缎呢。
沈长泽低头看了看,先是窘迫,继而便虚心求教道:“怎么做?你教教朕。”
顾穗:……皇帝平时都没自渎过么,这种事还要人代劳啊?
太尴尬了,她真想一头撞死。
景昭仪穿着一身薄如蝉翼的粉红纱裙,连侍婢都没带,一步三扭地直奔养心殿而来,本来王嬷嬷让她黄昏出发的,可景昭仪觉得,一个女子这般急切,无异于自贬身价,因此宁可让皇帝多等两刻钟。
加之她沐浴起来格外精心,需时颇长,直到天边浮出月轮,她才终于有空办正经事。
好在她也不怕有人和她抢,那药是私自掺在皇帝饮食中的,旁人并不知情,太后也说了,只要她一举怀上龙胎,即刻就让皇帝下诏立她为皇后——板上钉钉的事,有什么可着急的?
因此她看都不看福禄一眼,径直便要进去。
这胖太监却含笑拦住她,“昭仪娘娘,不可。”
景昭仪蹙起柳眉,“为何?”
就算未经传召,可平时她在养心殿也是来去自如的,除非皇帝实在没空敷衍她——可这会子皇帝表哥正需要她呢。
救人如救火,这蠢东西看不出来情势有多急迫吗?
若是她早来一步,福禄也不会拦她,可这会子……福禄笑道:“贵妃娘娘在里头呢。”
景昭仪脸色骤变,难道姑母做了两手准备,通知她又通知顾穗,好来个一箭双雕,等哪个先诞下皇嗣便立谁为后——到底受孕不是百分百的,增加一重保险。
可她怎么说也是名门贵女出身,怎能和别的女子同日共事一夫?那和娼妓有什么两样,这种把戏她还做不来。
景昭仪到底是有傲骨的,眼见如此,立刻便要离开,及至听说顾穗是自己过来的,心里方才气平了些。
待要进去将这狐狸精赶走,却被一股冲鼻气味打了个措手不及,景昭仪当即刹住脚步,连连后退。
不是说好下春-药的吗,她怎么觉得皇帝像是吞了泻药?姑母办事也太不靠谱了吧。
景昭仪的心理素质虽然不弱,可到底抗拒不了这股味道,转头悻悻离去。
福禄:……贵妃娘娘真是厉害,又会治病又会放毒,满宫里看来竟没一个对手,技多不压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