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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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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的局面完全脱离了顾穗控制,她非常肯定自己昨夜的的确确触怒了沈长泽,脖颈上仿佛还残留着那双手冰冷的温度。但,沈长泽为何最终没有下狠手呢?他本不该是这样心软的人。

    难不成是想留着她慢慢折磨?到底她挑破了沈长泽不为人知的隐秘,对一位帝王而言,这该是最大的犯禁吧?

    顾穗咽了口唾沫,小声道:“陛下,妾怎么会躺在这儿?”

    莫非沈长泽想将她拘禁起来,再把一百道刑罚悉数加诸在她身上?听说宫里的用刑好手,能用薄刀一片片将皮肉割下,再敷上最好的金疮药,如此挨上一个月都还能喘气呢。

    天也!她只想痛痛快快地死,可不是来当小白鼠做人体实验的呀!

    顾穗一脸的欲哭无泪,却不知自个儿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沈长泽根本懒得睬她——要不是看她使劲号丧,这会子早就将人给撵出去了。

    此刻也是冷冷淡淡的,“伤处可好了些,能不能走?”

    顾穗到鬼门关转悠一遭,此刻也是心有余悸,既然皇帝暂时没有处死她的打算,死缠烂打也于事无补,她可不想跟个煞星共处一室,强烈影响生活质量,遂娇娇怯怯地点头,

    “谢陛下,臣妾能走。”

    挣扎着想要下床,无奈脚底却是钻心的疼——那些个碎瓷片虽已取出,但伤处尚未愈合,一经触碰,难免牵扯到筋络。

    于是顾穗没走两步便重新摔了下来,这样子瞧着倒好像她存心耍赖一般。

    顾穗面露尴尬。

    沈长泽也没来扶她,只嫌弃地皱了皱眉头,吩咐福禄,“用朕的御辇送贵妃回宫罢。”

    谢天谢地,皇帝没有硬留她住下,顾穗在心底念了声阿弥陀佛,虽说乘坐步辇也够夸张了的,可比起长久地跟皇帝比邻而居,还是这样更低调些。

    回去路上,福禄脸上的笑容攒成一团,跟小笼包上的褶子花似的,皇帝从未恩准许谁用御辇代步,今日却开了先河,就知道贵妃娘娘是个有福气的。

    当时听说养心殿出了事,他着实捏了把汗,心想贵妃娘娘实在太过情急——就算想帮助陛下从阴影里走出来,也得徐徐图之,别操之过急啊,当时他便觉得完了,顾主子怕是在劫难逃,皇帝发作起来素不讲情面,真要是酿成命案,旁人又能怎么着?

    岂知当他接到消息赶去时,只见顾主子脸色惨白躺在地上,人倒是还有气,而皇帝脸上也难得显出懊丧来,传令他立刻去请太医,又吩咐将养心殿的西偏殿收拾整齐,将伤者挪进去——这不是怜香惜玉是什么?

    顾主子才进宫一个多月,就已取得这样惊人的成效,假以时日,何愁不能独得圣宠、占尽春光?

    福禄暗暗盘算着,觉得顾主子留宿养心殿的消息,暂时且别让外头知道——景昭仪那起子人最爱拈酸吃醋,倘若再到太后跟前搬弄是非,顾主子的处境就不太妙了。

    于是严命御前的人管好舌头,连带着将明月宫里也交代一番,让她们务必谨言慎行,断不能行差踏错。

    顾穗看在眼里,只觉得这位公公真是热心肠。横竖她没精神去管自己宫里的事,福禄愿意代劳,自是再好不过。

    等回到明月宫中,顾穗才后知后觉想起,那件太监服似乎不见了,她身上穿的是一套崭新的白绸寝衣——想必是在昏迷中换上的。

    “小竹,是你帮本宫换的衣裳么?”

    小竹摇头,“奴婢赶到时,娘娘已经由太医在看诊了,身上的血污也清理干净,就不知是谁伺候娘娘梳洗的。”

    顾穗想了想,皇帝那样好洁的脾气,多半是不会亲自动手的,多半是指挥福禄或是哪个小太监替她更换衣衫。虽然有一点微妙的膈应,但幸好太监算不得真正的男子,顾穗也就放手由它去了。

    福禄哼着小曲回到养心殿,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顾主子得幸,他们这些做下人的日后少不得跟着沾光,这才叫放长线钓大鱼呢。

    连皇帝也跟以往有所不同,每常这个时候该批上折子了,皇帝却只是静静地坐在窗边,不知望着什么出神。

    福禄循着这位爷的视线,陪笑道:“陛下莫不是也起了闲心,想出宫游玩么?”

    昔年太宗皇帝就曾扮作小太监到民间游历,倒成了野史上一段佳话,不过当今陛下性子古板,怕是无心于此,况且,那衣裳的尺码似乎略小了些,比之皇帝身量整个地窄了一圈呢。

    沈长泽将一只手搭在上头,缓缓抚摩那柔软的面料,摇头道:“不,此为贼赃。”

    这话福禄就不懂了,以为是哪个不懂事的小太监撞在皇帝手里,却不知那身衣裳正是贵妃娘娘乔装打扮的杰作。

    沈长泽也不知自己出于什么目的要将它脱下来,平素他对这些女子之物碰一下都犯恶心,但,看到它的时候,脑中便鬼使神差出现那女子凄楚的泪眼,如同定格在他记忆一般。

    沈长泽莫名有些烦躁,“贵妃眼下可好些了?”

    “好多了,”福禄忙道,“奴婢依照陛下嘱咐,请了崔太医来照拂娘娘玉体,崔太医也说,都是皮外伤,过几日便会恢复的,只是若要淡化疤痕,恐怕得费些力气。”

    沈长泽对于疤痕不疤痕的原不甚在意,可听福禄口吻,似乎女子多关心于此,便懒懒道:“府库里还有几盒上好的雪肌玉容膏,你拿去给她吧。”

    福禄这下更感骇异,要知那玉容膏乃用灵芝鹿茸等珍稀药材炼成,昔年太后娘娘宠爱无边,统共也只从先帝手里得了两三盒,如今却悉数送去给明月宫——这得是无上荣宠啊!

    福禄满心欢悦,竟比自己受了赏还高兴,正要趁机讨个恩典什么的,却听皇帝话锋一转,“也不必请她过来谢恩了,这几日让贵妃好好养病,没朕的口谕,一概不许到外头走动。”

    福禄一呆,怎么刚赏赐完就要禁足?转念一想,陛下这是在保护娘娘呢,宫中人心叵测,若帝王的宠爱太过显眼,保不齐会让顾主子成为众矢之的,倒不如先冷落几日,如此免得招摇,还有利于小别胜新婚,更添情趣。

    顾穗心如止水地接了诏书,并不理会福禄对她的解释,她可不信爱她就要冷落她这种话,那是小说里才有的狗屁言论——多半是那晚她将沈长泽得罪狠了,狗皇帝明面上不便跟个女子计较,所以暗搓搓的来。

    真是够蔫坏的。

    顾穗撇撇嘴,心想这个皇帝真是没志气,白绫鸩酒匕首哪一样不好,居然只是将她禁足?这也太小儿科了吧。

    偏偏还就戳在她痛处。顾穗不怕死,最怕被关在笼子里当成金丝鸟儿,倘若皇帝一辈子不开恩,难道她一辈子都不能离开这所宫殿?

    况且,她的宏图大业呢?被困在这一亩三分地,不能外出,她还怎么到处碰瓷得罪人?

    狗皇帝这是硬要她长命百岁呀!

    顾穗怒从心头起,本想狠狠踢那凳子一脚聊作发泄,谁知不慎牵动伤处,让她如踩着尾巴的猫一般尖叫起来。

    小竹好言好语劝道:“娘娘宽心些吧,等伤养好了,陛下肯定会再传召的,如今不是没办法侍寝么?”

    这丫头满脑子黄色废料,顾穗彻底放弃跟她沟通的打算。

    未几,白青青探亲归来,惊闻宫内发生变故,又不能违反禁令来明月宫探视,只得以书信沟通。

    顾穗亦以书信向其诉苦,说自己如今身上疼,心里疼,就没一处好过的地方。

    结果白青青回信上便大胆地向她询问,皇帝是有那种嗜好吗?

    顾穗陷入沉默,显然是她的言辞造成此种误会,虽然她很不待见沈长泽,但,硬要将人描绘成一个抖s变态色情狂,似乎有欠厚道,只得详细地同白青青解释,她手上脚上的伤都是自己不小心造成的——事实也是如此。

    白青青就懂了,皇帝这是怪贵妃娘娘不善自保重,所以小惩大诫,实则是一种变相地疼爱——多霸气又体贴的男人呀。

    顾穗:……这宫里的人都是恋爱脑,没救了。

    她就天生闲不下来的,就算脚底板仍隐隐作痛,顾穗也要一瘸一拐走到大门边,成天拄着拐杖极目远眺,很希望景昭仪或是某个脾气不好的妃来落井下石,嘲讽她一回,那样她就能顺利将战事扩大,再度踏上作死之路。

    可惜景昭仪也学乖了,愣是不上她家门,连去太后宫中请安都小心翼翼绕道而行,让顾穗盼了个寂寞。

    可她仍是锲而不舍地盼着——死马当成活马医嘛。

    明月宫的一举一动自然瞒不过皇帝耳目,福禄就说了,贵妃娘娘决心可嘉,遍体鳞伤都要坚守岗位,就等着皇帝几时过去看她一眼,真真称得上“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用情至深,再没有比这个更明显的了吧?

    沈长泽冷哼一声,“惺惺作态。”

    心里却有些异样的酥软,还是头一遭见人这样在乎自己——装都不会装得含蓄些,就那么喜欢他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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