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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1颗小草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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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草莓哲学》

    织醉/晋江文学城

    第一章

    大朵大朵的软绵白云在蓝空中连接成一条没有尽头的路。

    温奈就在这条路上,深一脚浅一脚费力向前跋涉着,她身后的来路上一直有道影影绰绰的人影,不紧不慢地跟着她,让她压力倍增,只得不停往前赶路。

    脚下的云层越来越厚,迈动步伐也越来越吃力,温奈索性一个屁股蹲儿坐在了原地,再也不走了。

    她潜意识中觉得身后那人对她没有恶意。

    人影逐渐走近,那张脸也渐渐清晰,变成她所熟悉的一个人的模样……

    温奈眨眨眼,看着来人习惯性地瘪了瘪嘴,想要说点什么求饶,偏偏男人根本不给机会,一只修长的大掌轻而易举地捏住她的脖颈,俊脸慢慢放大,能看到他唇角还挂着戏谑凉薄的浅笑。

    他唇畔微微开合着说话,清浅的气息吐在温奈面上。

    温奈竖起耳朵却怎么也听不清。

    男人皱了皱眉,松开了提着她后脖颈的手,天地溃散成无边黑暗,无穷尽的失重感随之而来,惊得温奈一瞬间睁开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

    嗯?床上?

    温奈下意识抓了抓身上过于软乎乎的薄被,就像梦里那些云朵的触感。

    看清了四周熟悉的家居摆设后,温奈身体骤然放松,叹出一口气,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仰倒在枕头上,刚睡醒的困顿又一次袭来。

    砰砰砰砰砰砰!

    接连不绝的拍门声突然响起,再次强行赶跑了温奈的瞌睡虫。

    “温奈!!起床吃饭!”明丽嘹亮的女声从门外传来,原来是她妈张明梅。

    张明梅继续火急火燎地催促道,“报道第一天,别去太晚了。”

    温奈躺在床上,生无可恋地收回望着天花板花纹的视线,扭头瞄了一眼手机,语气逐渐从有气无力到抓狂:“我起来了,妈。而且这才六点半!!!”

    拜托,六点半诶!大学开门了嘛?

    “六点半咋了?”

    张明梅直接推门进来,看着温奈果不然还躺在床上,摸过床头柜的空调遥控器关死,二话不说上前就掀了她的被子,“小路昨天就嘱咐我,让我早点把你叫起来,去晚了人又多太阳又晒,我看你怎么哭!”

    一听张明梅提起“小路”,温奈是躺不住了,慢吞吞坐起来,“我都说我起来了。”

    张明梅是个十成十的急性子,看她这么拖拉就犯头疼,伸脚把床下的兔子印花拖鞋踢到女儿脚下,“抓点紧吧哈!我的大姑娘!”

    说完她扭头就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眼温奈。

    温奈正抓着兔子睡衣往上撩,露出半截白嫩纤细的小腰,看着自家老妈回头,温奈硬生生顿住了动作,那眼神明明就是“你怎么还不走?”

    张明梅眼神含着宠爱的意味,嗤笑了一声,“小屁孩子,你身上妈哪里没见过,还和妈害羞?”

    温奈颇为无奈地放下手,带着点埋怨的娇嗔——

    “妈!”

    温奈最后也没能在家里吃上这顿早饭,就被张明梅女士塞进了路炀派来的车里。

    来车是辆梅德赛斯-迈巴赫gls600,司机是位四十岁的男人,很是殷勤地帮张女士搬运了行李。好在suv的车型都挺宽敞,足够塞下温奈和她的小熊贴纸行李箱们。

    行李放好后,张明梅就站在车外朝着司机大叔扬手,示意他们快点出发。那急匆匆的架势,知道的是她送女儿大学报道,不知道还以为是拐卖美少女进山里。

    司机点点头,发动了车子。

    引擎嗡鸣中,温奈将小脸贴到玻璃上,捏着两颗白水蛋,颇为伤感地和张女士告别,“妈,等我军训完了我就回家。”

    张女士顿了顿又快走两步追到车侧,慈爱叮咛:“好,就算军训晒成碳,妈也不会不要你。”

    ……

    车子走远,温奈才收回看向家的视线,心里难免有点怅然,从小到大,她都没有住过学校宿舍,这还是第一次要独自离家这么久。

    想到以后张女士不能陪在自己身边,温奈一刹那就觉得身边空落落的,没什么安全感。

    驾驶位的司机通过后视镜看着女孩儿稍显失落的乖巧脸蛋,含笑安慰:“过几天就能回家了,路少在冷藏箱里准备了草莓汁,按你左手边的开关,嗯对,是那个。”

    冷藏箱里银色的香槟高脚杯旁方放着一个粉底的樱花蜜桃杯,莫名违和又莫名衬托杯子的可爱少女心。冰冰凉凉的冷气儿透过杯壁传递到掌心,透明的玻璃吸管上还夹着一个塑胶的可爱桃心,这一切都正在诱惑温奈去嘬一口杯子里的草莓汁儿。

    温奈一边在心里痛斥自己的不坚定,另一边又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把吸管往唇边送。

    直到清新香甜的草莓气息在口腔中炸开,温奈再也不能刻意忽略“路炀”这个名字——这个无情侵略了她十八年人生过半时光的名字。(路炀yang二声)

    按寻常道理说,以她和张女士中产阶级的家庭条件,这辈子都接触不到路炀这种富贵人家的小少爷。

    但人生,总是充满了各种离奇的意外。

    八岁那年,温奈放学后在离家两个路口的大道上,碰见了出车祸的路炀一家人。周遭群众在冷眼旁观,八岁的小路炀趴在爸妈身上哭得肝肠寸断。

    同样小的温奈不知道从哪里生出了无限勇气,在滋滋漏油的汽车前拉住了路炀的手,用尽了最大的力气把他带离了那辆车前。

    汽车没有爆炸,可是消防赶来后,也没能救回路炀爸妈的性命,最终还是张女士骂骂咧咧地,在警察局里领回了手足无措的女儿,和另一个哭成花脸猫的男小子。

    那天从小没挨过打的温奈,屁股上多了张女士好几个巴掌印子。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温奈都没见过路炀。

    就在这件事即将被她遗忘时,路炀再次出现在了她的生命中,洗干净了那天的灰头土脸,眼里没了小孩的稚气烂漫。

    他带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爷爷登门致谢,张女士紧张地连杯茶水都忘了准备,却果决拒绝了十分高额的谢金。

    也是因为这件事,张女士的形象在温奈的心里,一下子就高大了起来。

    再往后,很顺理成章的,路炀和她们家的交际越来越深,一直到十八岁高三之前,路炀都和她一起上学放学。外人看起来她多了个事事亲为的好哥哥,而在她看来,她享受了路炀对她的好,却失去了年少时肆意妄为的自由,心里那点小小的不安分和叛逆,全都被扼杀在了萌芽中。

    在家里有张女士,在家外有路炀。

    真是可怕啊。

    无所作为的十八岁,毫无青春的味儿。

    才早上八点多一点儿,川城大学门前已经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全都是家长们和前来报道的大一新生。

    因为地理位置的原因,川城没有秋天,九月份的天气里,天地还像一个巨大的熔炉,空气中处处翻滚着被晒得扭曲蒸腾的热浪,毒辣的阳光晒得人睁不开眼睛,排队的人群都恹恹的。

    老生们早在八月底就开了学,这会儿学生会的人有条不紊地疏通着门口的新生们,一个个已经是忙得满头大汗。其他的大二学生,哪怕不在学生组织中,也按照班级被分派了一些引导新生的任务。

    其中一位戴眼镜的学生会大二生忙晕了头,指着报道处后树荫下的几个人喊道:“诶!你们几个,别偷懒了!去接一下学弟学妹!没看到忙不过来吗!”

    话刚说完,他身边的男生就使劲儿拉了他一把,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

    “你拉我干什么?”眼镜男疑惑。

    拉他的男生歪了歪嘴,压低了音量却还是落入了树荫处几个人的耳朵里,“你疯了?那是路炀他们几个!”

    眼镜男摘下眼镜,用衣角擦了擦,再次戴上后,就看到树荫下的几个人让了让位置,一个红色短发的高大男生从树后的背阴处走了出来。

    男生长了一张过分凌厉骨相的脸,深邃眉眼,高窄鼻梁,唇角似噙着不浅不淡的笑意,可怎么看,那笑意都透露着几分邪气儿。一头火红夺目的短发被打理出精致的纹理层次,哪怕天气炎热,仍然蓬松有型。

    这发色实在是过于张扬,让人不认识都不行。

    眼镜男动了动嘴唇,什么也没说。

    仅仅入学一年,路炀的大名早已传遍整个川城大学。长相有多帅气,性格就有多恶劣,是个十成十的混不吝,偏偏这家伙家境过于优渥,动辄捐个楼什么的,学校里的高层和老师也都睁只眼闭只眼,权当看不见他的胡作非为。

    这样的人,普通人谁敢惹?

    路炀肩宽腿长,惬意地倚在树干上,饶有趣味地看着学生会的两人。

    他心情难得好,柔和了锋锐的脸部线条,让他看起来还挺好说话,“我这不是在等着接么?”

    等着接他奈宝贝呢不是。

    眼镜男抿了抿唇,站他旁边的男生不想惹麻烦,可还是没来得及把人拉走,就听见眼镜男好似豁出去似的,磕磕绊绊地说道,只是底气不足,音量越来越低,

    “作为学、学长,我们应该帮助学弟学妹们,而不是有时间却躲、躲在树后偷懒。”

    路炀歪了歪头,竟十分赞同地点了点头,“你说得对。”

    眼睛男舒了一口气,正想再说点什么,却见路炀脸上的笑意渐渐加深,他收回微屈的长腿,站直了身体,身高带来的优势一览无余。

    随着他走近,压迫感越来越强。

    火红发丝颤动间沾染了阳光的余晖,显得整个人光彩照人熠熠生辉,可他开口却是冷漠又嚣张到没边儿的低沉嗓音,

    “但是他们配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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