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第110章狐狸到底比蟾蜍好看
“哦,你们京都不是很多说话人么,我无事就听了几句,他们还说你洗澡都是用葡萄酒,所以满身香气,说你为了保持身材,还效仿前朝美人使用香肌丸,所以一直未孕……”
李绥绥手中的茶盖“啪”地滑到茶盏上,侧头看向水雀,后者立马别过头去,李绥绥脸色微沉,默然片刻,眉头又松开,淡淡道:“他们难道没说我还喜欢吃小孩,吸男人元阳,是狐狸精变的?”
元赫扬虎目骤然大睁,遂轰然而笑:“从前我说你一句二嫁女,你都跟我跳脚,如此爱惜羽毛,怎的现在别人这样说你,你倒不生气了?”
“唔,以前我一直在想,为何后羿媳妇偷了他的不死药,就一飞成仙,我不偷不抢,却成了狐狸精?这中间出了何差错?”
李绥绥说得一本正经,元赫扬却胸口大震,笑得眉眼乱颤。
李绥绥呷了一口茶,又道:“后来我看《淮南子》,又知她不是变成了仙女,而是去月宫做了捣药的蟾蜍精,仔细想想,狐狸到底比蟾蜍好看,所以,我似乎比嫦娥幸运,为何要生气?”
“你……你倒是越来越有趣了。”元赫扬笑得愈发开怀。
李绥绥淡淡道:“你不说有事与我说么?还是说紧要的吧。”
元赫扬还在兴头上,笑意未减,目光灼灼地凝望着眼前人,李绥绥脸上依然未施脂粉,状态并不好,有孕两月余,肚皮还是瘪瘪的毫无动静,她晚上睡觉又生怕压着肚子,觉也睡得不安慰,时常半夜醒来,手脚都是冰凉。
她的脸色过于苍白,唇上只余一抹浅粉,原是寡淡,但她的眼眸清透黑亮,对比之下尤为醒目。
元赫扬喜欢她的眼睛,像极了戈壁上秀美湛清的湖泊,时而琉璃千顷,时而波光粼粼,但更多的时候,水平如镜,像现在的她。
“比起那些,我更喜欢听你讲典故。”元赫扬如实说了一句,又道,“你没去过西夏吧,你小时候说起西夏却是滔滔不绝,也是书上看的?”
“是。”李绥绥回得干脆。
“书上所知哪及现实万一?你怕是连京都都没出过吧。”元赫扬看着她,有些失神,“拘在这一方天地,如何憋屈,你……”
李绥绥平静地打断他的话:“所以,你并没有什么要紧事对么?”
元赫扬晃过神来,“我以为这些都是要紧的事,你知道我……”
“如果没有,那我倒有一件要事想与十三王子商议。”李绥绥再次截断他的话。
元赫扬微一愣,又是满眼兴致道:“公主请说。”
“素闻十三王子与我朝太子交好,此次不但青盐得以重新引进我朝,仿佛,还打算做其他买卖?”李绥绥说得直接,元赫扬笑意顿住:“你听谁说的?”
李绥绥眨了眨眼:“京都里可没有什么秘密。”
元赫扬微一沉默,对着守在门口的亲随和水雀道:“你们去外面候着。”
水雀踟躇,却见李绥绥颔首同意,只得与元赫扬的亲随一道退至门外。
元赫扬才又道:“公主问这个是何意?”
“两国通商是好事,我呢,也做了些不成气候的生意,不知道与十三王子能否合作往来。”
“公主想如何合作?”
李绥绥歪着脑袋,略作为难:“虽然青盐禁令是解了,但目前两国并未开放贸易,我一个妇人好像又做不得主,十三王子不如再上表一次?让边境正式通商?”
“这可不是一句话的事。”元赫扬回得漫不经心,“但通商确实是件好事,等我回去,再与父王好生商讨一下。”
李绥绥心中了然,她随随便便一试探,便知秦恪说了一半的话是真的,西夏与太子上不了台面的交易,与走私又有何异?按理说,太子无需多此一举,除非他们所交易的东西,必然对太子很重要。
李绥绥思忖着如何套出他们的交易内容,这时,外面又传来敲门声,一位西夏男子捧着一只檀木匣子进来,元赫扬笑着起身接过,将人挥退,抱着匣子在李绥绥身侧坐下,笑道:“这是我新得的宝贝,恐怕你们大启也没有,我就想着送来给你。”
什么宝贝,大启也无?李绥绥倒是有些好奇了。
元赫扬从匣子里拿出一个物件递给李绥绥,这是一件奇怪的雕件,状似一颗鸟头,头骨若盔甲呈鸽血红,面部镂空微雕着百鸟朝凤,鸟喙粗壮尖锐呈琥珀色,刻满了牡丹祥云,能在这拳头大小的物件上,雕得花鸟团簇,技艺巧夺天工。
李绥绥翻来调去,不解稀罕在哪里。
元赫扬将腿盘起,调整了个舒适地坐姿,才洋洋得意地道:“我就知道你没见过,这是一颗真正的鸟头,此鸟唤盔犀鸟,又名鹤顶红,海外来的,仅此一件,你瞧瞧,这鸟头可比玉石还细腻,送你把玩,你想与我做生意,无非就是赚钱,这物件可价值连城,不比你做生意赚得钱少。”
李绥绥一想到那殷红的鸟头是真物件,胃里没由来一阵翻腾,忽觉有些恶心,忙不迭将其放回桌上,端着杯子喝了一大口茶,勉强按捺着不适道:“心意领了,这物件贵重,不好叫十三王子割爱,再说无功不受禄……”
她对这颗鸟头倒没什么兴趣,只是没想到元赫扬脑袋如此活络,居然顺势想打消她的念头。
“那你也可以表示一下……”元赫扬话音未落,忽然欺向李绥绥。
两人原本隔得近,李绥绥下意识地往侧边偏去,元赫扬生得壮实行动又极为敏捷,几乎在一瞬身躯就贴到了李绥绥身上,也是在同时,他的虎躯一个激灵止住了大山欲压之势,李绥绥一手撑在地毯上,另一手握着那颗鸟头,尖利的鸟喙就停在他右眼毫厘之处。
李绥绥轻笑:“这玩意如果取了你的眼睛,想来更具收藏价值。”
元赫扬浅灰的眸子眨了眨,睫毛几乎擦过喙尖,语气却轻松甚至带着一丝笑:“你别激动,我就同你开个玩笑。”
“玩笑与僭越你分不清?起开。”李绥绥定定地看着他,眸光似利剑,她几乎被他迫得半卧在地毯上。
元赫扬看着近在咫尺,明明处于弱势,还要摆出一脸镇定的女人,心觉好笑,于是又道:“我要是想把你怎样,就凭你这点气力,还能奈我何?”
“学了这么久中原文化,不懂何为四两拨千斤?你当我不敢下手?”李绥绥轻蔑道,“你不是挺能打听么?不知我下手挺重?”
“是打听了不少。”元赫扬不以为意,“我还打听到,你与驸马关系不好,那样一个孬种确实不配做你驸马……”
“孬种?”李绥绥挑眉。
“缩头乌龟难道配称为男人?”
李绥绥心道:元赫扬强了温沵沵,又当众调戏梁如儿,确实不止是单纯耍流氓,他想激怒秦恪,然后呢?
“你连一个孬种都不敢去正面刚,只会欺负他的女人,确实挺男人的。”
元赫扬深深看了她一眼,似乎真怕被她小瞧了去,索性又重新坐回蒲团上:“我欺负的是她们,又不是你,你的驸马在外面养女人,我不正好替你出出气,再说了,我只是想与你亲近亲近,当初我想求娶你是真心实意,若是你多了解我,肯定不会拒绝……”
“你不是与北狄公主联姻了么,儿子都会骑马了吧。”李绥绥与他保持着距离,垫着那块鸟头,不咸不淡地回道,“吃着碗里瞧着锅里,你与他何异?”
“那如何一样?我对你可是始终如一,我知道你与秦恪感情不好,你与你们皇帝的关系也不怎么样,你待在京都不见得痛快。”元赫扬注视着她,敛去嬉皮,拍着胸口信誓旦旦道,“你休了他,同我回西夏,我让你做我的王妃,以后我继位,你就是我的王后,如何?”
话说得真挚又畅达。
然而这盘算了许久的心思,却听得李绥绥幽幽一笑:“男人哄女人的时候,当真什么话都敢说。”
元赫扬眉头轻皱:“你看我像会哄女人么。”
“但凡说出口,又做不到的事,都算是哄。”
“你质疑我的诚意?”
“诚意这东西,可不是靠嘴巴说的。”
元赫扬凑近几许,唇角泛着深意:“我可不止嘴巴会说。”
李绥绥轻笑一声,将鸟头雕件放回匣子里,推回给元赫扬:“我与秦恪不睦,这京都也呆得甚是无趣,我一个二婚女,十三王子都不嫌弃,我确实应该识抬举……”
元赫扬听出她话里的松动,厚实的大手趁机盖住还没收回去的小手:“不嫌弃,你放心,你若跟了我,我绝不负你……”
“你既说要捧我做王后,总不能因着我是二嫁之人,就如此轻视于我吧……”李绥绥又补充道:“其他就算了,风风光光一个体面,十三王子总是要给我的,这才叫诚意。如今我还是有夫之妇,十三王子就这般迫不及待,是要我背负着私通的罪名与你去西夏么?”
元赫扬一愣,恋恋不舍地将手移开:“是我太心急,只要你肯,我愿意等,你休了秦恪,我立刻向你们皇帝求亲。”
“我与秦恪的婚事是过了圣谕,若对方无大过错,别说休弃,便是和离也不容易,更何况以我目前的处境,我的话官家是不会听的,除非秦恪自愿,不然官家不会允诺。”李绥绥的这句话倒是出自真心。
元赫扬反应还是挺快:“你们不是不睦么?他有何不愿意?”
李绥绥微微一叹:“我与他……早已决裂,十三王子应该知道,秦恪娶我花了不少银子,自然他不差那点钱,但就这么打水漂了总是心中不舒坦,如何愿意轻易放手,想来要是有个说得上话的人去劝上一番,他说不定就想通了。”
“若他愿意放手,你当真肯跟我走?”元赫扬眼神微微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