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第089章舌根嚼多了,是要倒霉的
寒衣节这日,按着大启的习俗,官家会行“授衣”礼,赐文武百官锦袍,豆羹。
李绥绥消失了一个多月,场子被烧也不见人影,九皇子已急不可耐地将秦恪堵在了御花园里问询,秦恪只淡淡回着:“天气转凉,公主受了伤寒。”
说完,还别有深意地看了九皇子一眼:“这伤寒可大可小,见不得风淋不得雨,在家中静养最宜。”
九皇子心里一沉一浮,虽然不信其言,但还是迅速调整了心情,故作一脸诧异道:“她那样的人也会生病?”
秦恪目光淡淡地盯着他,眼里直白地写着:你会说话么?
九皇子佯做后知后觉,忙不迭道:“哦,我不是那个意思,你许是不知道,我这皇妹啊,小时候可淘了,那大冬日不止自己跳进结凌霜的湖里捉鱼,还把自家姊妹也拖下去,呵,你猜最后怎么着,她倒是没事,可害苦了被她拖下去的姊妹大病一场。”
秦恪静静看着他:“还有这种事?”
“你还别不信。”九皇子似笑非笑,“估摸着,永乐是真不知热冷的,别人冬日里穿袄子尚且抱个手炉,她偏要穿身夏日纱裙在园子里玩,连斗篷都不稀得披,呵呵,这女儿家爱美是好,可这也太不辩时节了些。欸,便是这样,我也没见她生过病。”
秦恪想着才入冬,府里已开始燃地龙取暖了,前两日见李绥绥时,她怀里还抱着手炉不放。于是他表情里多了一丝古怪,缓声道:“都说从前她规行矩步,原来竟这般调皮?我倒是好奇了,这样的事,还有多少。”
“呵呵,永乐的那些事啊,都够写一本书了,怎的,她从未与你讲过?”九皇子看着他,半是玩笑地道,“哦,也是,小时候不懂事,想来现在她也不好意思提及,她不好意思说,那我就更不好多嚼舌根,免得啊,她说我这皇兄不厚道。”
他那满腔意味深长,让秦恪心里一阵不舒坦,只默默不再搭话。
九皇子拍了拍他的肩,轻声道:“其实呢,很多事,宫里的内监是知道的,可惜啊那些跟她亲近的内监,都被她捅死了。”
他就留下这一句,然后就走人了。秦恪盯着九皇子远去的背影,面寒如霜,拳上青筋爆显。
他理智提醒他,九皇子的挑拨太过刻意明显,但也让他发现,他对李绥绥的历史,知之甚少,九皇子最后那句话扎心了,这已经是他第二次提及李绥绥杀人的事,他想不出,是什么事,能让李绥绥发了癫狂,可九皇子那意思很明显,那是不光彩的事。
“这九皇子一番肺腑之言,倒是耸人听闻呐。”一道嗓音沉沉略带嘲弄的声音打破了他沉思。
秦恪皱了皱眉,寻声望去,一身暗紫朝服的蓟无雍从假山后转了出来。李绥绥没了声响,连沟通消息的人也消失了,这蹊跷自然引起了蓟无雍的注意,如今他与李绥绥正式结盟,总不好真的不管不顾,原本他是打算过问一番,不凑巧就听见了这么一出。
他在离秦恪三步远的距离停下,又道:“看样子,公主的病很严重?这般久也不见人影。”
面对蓟无雍的询问,秦恪明面对他以礼相待,但眼中的轻蔑也不加掩饰,只不冷不热的回道:“公主安心待在深闺,不是她的本分么?她已为人妇,不是丞相应该关心的。”
李绥绥会安心待着?那真是笑话。蓟无雍都不用过脑子想,便明白了,于是道:“看样子人不是病了,那日的误会,公主是没有跟秦驸马说清楚了?”
“误会?”秦恪淡笑中带着一丝嘲讽,“丞相如今巴巴地关心她,还说是误会?她可是都默认了。”
“默认?”蓟无雍皱了皱眉,觉得李绥绥这次是玩大了,“所以,秦驸马这是将人给禁足了?”
秦恪付之一笑,算是默认了。
蓟无雍面色渐渐沉了下来:“她首先是大启的公主,再则才是驸马的妻,秦驸马这样做是不是不合规矩。”
秦恪呵笑一声,轻声道:“那么,请问蓟相,在明知她与秦邈有婚约的情况下,还与她不清不楚,在明知她已嫁于我,还私下会面,这又合规矩了?”
蓟无雍眉头微皱:“蓟某与公主并未越雷池半步,怎么就不清不楚了?”
秦恪轻轻弹了弹袖口,慢腾腾地道:“从来都听人评蓟相,八风吹不动,端坐紫金莲,如今因为她来向人作解释,蓟相不觉这是此地无银么?”
“信与不信,在你。”蓟无雍沉如山岳,淡淡道,“虽然蓟某实在不怎么看好你们,但还是提醒你一句,你这样稀里糊涂将人禁足,莫要招了她的恨。”
秦恪道目不斜视地看着他,揶揄道:“蓟相当真是了解她。”
“蓟某认识她十几年,说不了解怕你也不信,至于九皇子说的话,耳听为虚,但你也无法再亲见,现在除了她本人,我想,谁也没有发言权。”
“看样子,蓟相对她从前的事,是了如指掌?”秦恪目光骤利,声音已提高几许。
面对秦恪的冥顽不灵,蓟无雍也颇感恼火,于是话也不再委婉:“虽不尽然,多少也清楚。但蓟某认为,你如果不想这么稀里糊涂下去,那听旁人说,不如去问她,想来,她夹在你和秦家之间,也很痛苦。”
秦恪微微一愣。蓟无雍又道:“凡事皆有因果,她不是不辩是非曲直之人,但愿秦驸马所做,未来无悔。”
凡事皆有因果?秦恪心中微澜,李绥绥对他没有信任甚至时时防备,这些因果,又如何会告知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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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龙烘得屋内暖意洋洋,李绥绥蜷缩在软榻上已然睡着,捏着书本的手渐渐松开,“啪”地一声,落到了地上,她猛然惊醒,又连连打了两个喷嚏,不禁皱了皱鼻子,暗忖:谁又骂我了?
正当她准备起身倒水时,就听见隔壁沐琳儿雀跃的声音传来:“真的?”
要知道,平日里沐琳儿除了晚上和秦恪颠鸾倒凤时发出点声音,白日就安静得像不复存在,如今她这是开心哪般?百无聊赖的李绥绥于是走到了墙边。
那边声音又小了下去,再听之不见。不多时,隔壁就响起了开门声,沐琳儿的声音在廊外响起,极为响亮清澈,生怕李绥绥听不见似的:“那多谢陈大夫了,想来主君听了一定很开心,这可是他的第一个孩子。”
陈大夫声音极小,又似乎很怕李绥绥听见。但李绥绥还是听见了,要说没有惊讶那是假的,不过也在意料之内,秦恪如此卖力耕耘,要还颗粒无收,那才有问题。
李绥绥愣愣地,似乎觉得自己忘了些什么,正一脑浆糊,就听到头顶传来微不可闻地声音,她疑惑地抬头,吓得差点没惊叫出声。顶上的瓦不知何时被人揭了几片,露出半张脸来,还冲着她直眨眼睛,要知道今日可是寒衣节,寒衣节又名冥阴节,是祭祀祖先,慰问鬼神的日子。
李绥绥瞬间的惊吓后脸上就浮出一抹喜色,因为她很快发现,那是水雀,他从定州回来了。一张纸条抛了下来,她连忙拾起一看,上面写着:等时机,救你。
这突然而至的惊喜,让李绥绥欣喜若狂,但仅一瞬又冷静了一下,连忙跑到案几前,提笔写了几个大字,举给他看:不急,探明山、青、绿何在。
上面的人比了一个了解的手势,又悄无声息地将瓦片掩上,李绥绥飞快地将两张纸撕成碎片,掩进废纸篓底。
看见一线希望的李绥绥,此刻精神一振,全然忘了方才沐琳儿有孕的事,立刻思索起,如何利用水雀这个外援带着绿芜她们全身而退,以及退到哪里,后面该如何。
而宫中,此刻还发生了一件趣事,虽然是寒衣节,但大启的人们向来都是喜爱热闹的,是个大小节日都要推杯换盏一番,如此,寒衣节也未放过,白日一番简朴后,到了晚上,又是歌舞升平,喝得七七八八的九皇子,散席后,不知怎的就栽进池塘里,被人捞上来时,脑袋顶着一坨淤泥直哆嗦,嘴里脏话连篇,还呼喝着:“谁他娘的推我!不想活了!”
围观的众人面面相觑,谁胆肥了不成,莫名去推一个皇子下水?立刻不约而同退离他好几步,生怕被列作怀疑对象。然后不知谁先说了句:鬼节当道,不好说,不好说。接着有人默默补了句:听说这池子里淹死过人。
于是众人一阵脑补,瞬间背脊发寒。
等秦恪回去时,心情极好且多吃了两口饭的李绥绥,已经踏踏实实进入梦乡。他在帘子后看了她两眼,就离开了。
让李绥绥收敛,比他想象中简单,但看着那个一直自信骄傲的人,眼中的光彩一日日消减,他忍不住又想起蓟无雍说的话,他或许应该再给她一次机会,只要她肯坦诚相待,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呢,可试问,如果李绥绥真的和蓟无雍有那成关系,他真能原谅她么?这一夜,秦恪难得辗转反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