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054章既然活着,便不想苟且认命
“我不知道那船的事……”公子衍心里没由来的一乱,方才上船,也目睹了一些光景,他一想到将那些女子换成李绥绥,忽然就更慌张,“我不会……”
李绥绥望着他,望着那张与秦邈神似的脸,心里一阵失望:“我原以为,是秦恪为了气我将你找来,原来……你背后的人是江咏城……你为他做事,要我命,也不足为奇……”
公子衍那张温柔的脸,此时僵成一片,手指紧紧攥着,目光注视着李绥绥,沉默无语。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李绥绥自嘲一笑,伸手抚了抚贴在脸颊的发丝,“真是为难你了,从湖州大老远的来……就是为了我这条贱命……”
公子衍轻叹:“你的命很金贵。”
李绥绥眯了眯眼,目光移向大船方向,又是一笑:“也是,被送上船的姑娘,一晚上还能赚一所宅子呢,你说,我这样的姿色,一晚上……”
话还未说完,公子衍将她一把抱住:“李绥绥,我没想要那样……不管你信不信……”
怀抱是冰冷的,李绥绥笑意没有温度:“那你是想怎样?最开始欲擒故纵,现在又投怀送抱,公子怕是风月场混久了,当真人人都吃这一套?”
“你不是没吃这套么,你嘴里说着要与我风花雪月,可你一直防着我不是么。”公子衍声音低低。
“怎会?”李绥绥仰头一笑,看着他的脸,忍不住呢喃道,“你长得那么像他,我哪里防得住……”
“你也从未将我当成他,何必如此说。”公子衍苦笑:“你亲近我,也不过是与秦恪赌气,不是么。”
“我有必要和他赌气?”李绥绥冷笑,将他推开。
公子衍脸色渐渐平静,良久才淡淡地道:“我承认,是江咏城把我送来的,我不知道他与你的过节,在船上和他遇见也确实是巧合,我不过一个任由别人买卖的伶人,我只是依着贵人们的意思,伺候人而已,我不想害你,今晚,我只是邀请你来垂钓,仅此而已,我不知道金翠湖这是这样的情况……真不知。”
他的话里有几分诚恳,李绥绥只抿唇,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也罢,反正贵人也从未信过我。”公子衍看着她,眼神略显落寞,“我知道贵人与秦恪关系不好,若是用的着我……贵人尽管开口,至少,我这张脸,也不是一无用处。”
他说着,脸上又绽开微笑,那温柔的笑意在那湿漉漉的脸颊上,多出一丝狼狈。
有那么一瞬间,李绥绥似乎觉得自己判断出错。
“想必,贵人现在也不想看见我,我自己回去便是。”公子衍说着就要离开。
李绥绥下意识扯住他袖子:“先回马车上……”
她的目光往湖心又看了一眼,再不犹豫,拖着公子衍就朝马车走去。
公子衍情绪复杂,看着离马车越来越近,低声道:“贵人,不怪我?”
李绥绥不吭声,头也没回,就在他以为李绥绥不再回答,就听见她低低的声音传来:“从前,秦邈待我极好,我说过,你运气好,承他之幸,我也会待你极好,如果,你真想要我的命,我没什么话说,我只当他借你手,要我还他的情……”
她转过头来,认真道:“你问我,想不想见他,我现在告诉你,想的,我还有很多话想问他,可是现在,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纵然这世间无可留恋,可既然活着,我便不想苟且认命,而你,还没有资格拿我的命。”
话到这份上,公子衍无言以对,内心已是激荡起伏,眼前的人,他从来就没看懂过。
山箬站在马车旁,一看见他们,就迎面跑过来。
李绥绥又轻声道:“我没去查你,没去逼问你,只是想保留一线美好……你,好自为之。”
没等公子衍回答,山箬已经走近,看着李绥绥一身狼狈难掩惊讶:“殿下……你这是……”
“无碍,蓟二呢?”
“马车上。”
李绥绥点头,又看了一眼公子衍,淡淡地道:“走吧,先找地方换衣服。”
公子衍点了点头,快步跟着她上了马车。蓟无忧见着她平安回来,一颗心也总算放下,见两人浑身是水,眉头又拧起,没等他开口,李绥绥就抬手止住了他,接过山箬递进来的帕子绞着头发,看了一眼靠在车厢上已然睡着的小女孩,就道:“现在别回城,下钥了,走小门也太引人注意,在城外找个地方住一晚,明日再回。”
蓟无忧看着她,满眼心疼,便提议道:“这里往南行上两刻钟,有一处蓟家的庄子,先去那边吧。”
李绥绥点头应下,蓟无忧看着她连鞋子都没了,已按捺不住关切:“绥绥,你不会是游回来的吧?可有哪里不舒服?”
他想脱件衣服给她,可他的外衫已经给了那小女孩,再脱可就不剩了,一时手足无措,又恨恨瞪了公子衍一眼,方又想起是自己提议让人去船上买酒的,忽又恼恨自己耍什么小心思,今日这祸可闯大了,一想到九皇子,他精神再次萎靡。
李绥绥略略疲惫地靠在车厢壁上,一边擦着水,一边细细回想船上的事,越想心里越觉不舒服,又对蓟无忧道:“那金鸾宫,是江咏城的?”
蓟无忧回了神,道:“是江徐清的,一年前才开,所以那会,他邀请我去了一次……绥绥,我可真不知那情况,不然我肯定不会去的……你可别把我想得那般糟污。”
李绥绥似没听见他后面的话,只喃喃道:“江徐清?那个一无是处的花花公子?呵,只怕身后是江咏城给他撑着吧,这两叔侄……竟开了那样的场所,也是够腌臜的……”
蓟无忧道:“之前听江徐清说,丹阙楼生意做得好,他大约是眼馋。”
金鸾宫的规模配置比不得丹阙楼,但其淫靡程度又岂是丹阙楼能比拟,这样的存在,让李绥绥心里直犯恶心,开了一年,也不知道做了多少龌龊勾当。
从前她听说过金翠湖有小秦淮之称,大约想着也是烟花之地,从未往深了想,今日真是开了眼界。
“你大哥,知道么?”
蓟无忧慌忙摇头:“我……我不知道,绥绥,你别将我去过的事情告诉大哥……他非扒了我的皮。”
“现在知道怕?”李绥绥没好气。
蓟无忧缩了缩脖子,没敢反驳。
“秦恪去过么?”她又问。
秦恪与江家交好,他怎会不知这处场子,从前她知道秦恪有很多女人,已是万分恶心,但一想到那船上的行径,若是秦恪也那样,她简直不能忍。
此时公子衍和蓟无忧居然对望一眼,都看见了彼此眼中的复杂不安,蓟无忧弱弱地道:“这……这我真不知……至少我去过的那次,没碰到……”
李绥绥点了点头,脸色又慢慢严肃起来,对着他道:“我再警告你一次……”
蓟无忧没等她说完,就竖起三根指头:“绥绥,我说一不二,不去就是不去,你上回让我别去丹阙楼了,我都只敢在门口等你,我以亡父亡母之名发誓,再不去烟花地,你要信我。”
李绥绥叹了一口气,拉下他的手:“你无需对我发誓,你不是小孩,自己对自己负责便是。”
李绥绥手指冰凉,蓟无忧反手想握住,却被她躲开。
“今日九皇子出事,江咏城肯定不会罢休,这个小女孩,明日不能跟我们回城,先放在你庄子上,等回去,你告诉你大哥一声,他会想办法处理。”
蓟无忧有些为难,没有立刻答应。
李绥绥便又道:“别担心,你只需告诉他,人是我送过去的便是,不会给你扯上麻烦。”
蓟无忧垂下头:“我不是怕麻烦……我回去跟他说便是。”
李绥绥嗯了一声,又看向公子衍,公子衍立马表态:“我也没在大船上见着贵人。”
李绥绥淡淡道:“无妨。”
公子衍眉头微拧:“贵人是为我而去,我自不会以怨报德。”
“反正江咏城大概也知道我来了金翠湖,就算我真没去那大船上,他只怕第一个怀疑的人就是我,你说与不说,有什么关系。”李绥绥对此不甚在意。
李绥绥的话不假,而公子衍闻言心里却多了一丝不安。
蓟无忧也颇为担忧:“绥绥,现在在外面,若是他发难于你,可不好说,我怎么觉着咱们还是应该先回城里才安全。”
江咏城这个人,蓟无忧还是很了解,尤其是上次在丹阙楼见着嗓子哑了的李绥绥,他回去又旁敲侧击,从蓟无雍处得知,李绥绥被江咏城阴了一把的事。
江咏城在京都里就敢对李绥绥下手,那在城外,可想而知。
想到这里,蓟无忧就更确定心里的想法:“何况那个人的事,他肯定要给一个交代,咱们这番为了这个小女娃,可不值得。”
李绥绥的目光看向那孩子,没说话。
蓟无忧心里一叹,这小孩子怕是李绥绥的软肋了。
想当年,李绥绥第一次去丹阙楼,也为一个演杂技的小姑娘而动手,她明面上,只让人阻止了那挑弄小姑娘的男客,暗地里却将那男客狠揍了一通,当时她一脚踹在那人下身,活活把人踹晕了去。
蓟无忧第一次见到她,不禁为之貌美所倾,还见证了这传说中的李三岁张牙舞爪一面,他回头就去跟大哥打听,也多多少少了解到,她只怕是在那个年岁时,吃了不少亏。
但李绥绥从未讲过以前,她看那孩子的目光,很是复杂。
蓟无忧心底跟着一疼:“绥绥,这样的事,以后别再冲动了,我知道你是好心,可万一你出了什么事,叫我如何是好。”
“我不是好心。”李绥绥神色淡淡,声音也没有温度,“我只是觉着恶心,你是不是觉着这种事情太多,习以为常,所以可以无动于衷?”
蓟无忧摇头解释道:“我不是无动于衷……送上那船的人,不是自愿去的,那也是家人卖上去的……救下又能改变什么?”
“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她懂这男女之事么?若她能选择,她会愿意么?你知不知那个木架子是用来做什么的?”李绥绥说着,情绪有些失控,她攥着湿漉漉的衣摆,闭上了眼,极力按下怒火,低声道:“都是些畜生……居然有人研究出什么任意车……”
蓟无忧面上一僵,顿时脸红耳赤,好似李绥绥骂得似他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