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047章幕后黑手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算什么一石二鸟。
水雀哭笑不得:“殿下,我觉得,这种损人不利己之事,还是少做为妙,你若真是看江咏城不顺眼,其实可以借他纵火一事告发上去,这可是大罪……”
李绥绥自嘲道:“告发?你真看得起我,天王老子替我做主么?”
水雀伸手又脖子上比划了一下:“那……再不济,咱们……”
李绥绥啧一声,声音不咸不淡:“说了你也不懂,且不说,江咏城身边高手如云,你能不能近身还待一说,再则,他活着可比死了有意思。”
“江咏城手里的黑料脏钱可不少,江秦两家同气连枝,若是单纯削弱分化,殿下就不必如此打草惊蛇,殿下要的,是让他们惶惶不可终日。”翟复放下茶盏,淡淡接过话替水雀解惑。
水雀心里敞亮了,可总觉得哪里不对,思忖着也没再吭声。
李绥绥心不在焉地看了一眼窗外,那艘精致的画舫已飘至河心,如落在粼粼波光中的翘元宝,李绥绥长睫微眨,又侧过头对翟复道:“还是说正事吧,你如今掌控了大理寺,那些密宗,你该都看过了?”
翟复神情肃穆起来,直了直脊背,正色道:“是,俞家的卷宗,包括当年赈灾银粮贪污案牵扯的所有官员卷宗,下官都一一查看,记载详尽,事无巨细,包括银粮去处,都写得仔细,殿下想知道什么?”
“你看出什么蹊跷了?”
翟复道:“若非说蹊跷,那便是包括俞家在内的所有官员,事件始末都再清楚不过,并且证据确凿,不算悬案疑案,按理来说,不应列入密宗不让人查看。”
李绥绥点头,眸色静谧,淡淡地道:“恩,见不得光自然就是最大的蹊跷,还有呢?”
翟复略略思忖,又道:“当年俞思海第一次入大牢,是由御史台经手查办,密宗上记载,大旱之初,俞思海上表陈情书请求朝廷支援,只是当时上属官员正高升在即,怕因此事耽误前程,且当时旱情并未太过恶劣也未引起重视,陈情书被悄悄按下,未达上听,后又经查俞思海赈灾全力以赴,事必躬亲,加之,御史台查出由上至下二十余位官员牵涉进贪污一案,俞思海也被证实是遭人诬陷顶罪,也就全身而退。”
李绥绥指尖落在茶盏边缘轻轻摩挲,静静地听翟复的陈述,没有打断。
“按理来说,此案牵扯甚广,且龙颜大怒势必严惩,任谁都避之不及,这事能尘埃落定已是万幸,可时隔一年,俞思海又扯进那案子里,还落了个满门抄斩,最让人不解的是,明明有证据,当初俞思海初入狱时,却没人拿出来,这确然像刻意而为。”
“这不难猜。”李绥绥迅速做了判断,唇畔带着一丝嘲意,“当初那场灾难,死伤过百万,官家日日不能眠,其怒不可喻,大抵不论俞思海是否真贪,官家也要先摘下其项上人头以慰天下,那样的处境他能全身而退,必是有人出手,至于后来如何又出事,无外乎是某些利益崩塌。”
翟复心中赞许,他与她的想法其实不谋而合,但他还是道:“殿下的意思……这两次出手,都是一人所为?卷宗上记载,说当初俞老太太瘟疫突发时病故,俞思海将贪污银两连同他母亲一并下葬,所以当时没有查出问题,若不是后续被知情人揭举,怕是不会在墓塚里找到那些带官印的雪花银,脏银共计一百八十余万。”
卷宗这段,有官家红批:逆子贰臣,丧心病狂。字迹力透纸背,可见其怒。
李绥绥脸色略略发白,转头盯着窗外,指尖落在桌面轻叩,一声声,在忽然安静的室内显得犹为清晰。
水雀心情也渐渐复杂,要说俞家也是够惨,满门抄斩不说,连祖坟也给刨了去,若说是人一手操控,那是得多大的仇。
李绥绥默然半晌,才冷声道:“确然,丧心病狂,他也真做的出来,这仇可是越拉越大了。”
翟复闻言,也知她指的谁,只沉声道:“可殿下如今的怀疑,始终是怀疑,没有证据。”
“证据?”李绥绥心头火气,按着情绪,盯着翟复一字一顿道,“阿娘便是证据。”
她的语气凉凉,却隐隐带痛,翟复心里颇为感慨,俞娘娘到底是她不愿提及的痛处。当初俞娘娘自缢,他尚为寺正,官职低微知之甚少,但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他那样的阅历,便是捕风捉影也能知个七八,而当时俞娘娘事发,俞家跟着出事,若说其中有牵扯,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李绥绥告知的,这牵扯进了秦相,他也大感震惊。
“若当初我对他怀疑只有五分,那现在几乎可以肯定。”李绥绥神情略带嘲讽,“有些事,冥冥中早有注定,前些日子,遇到一个小孩,他跟我说起了他父亲在冠云山庄遇害之事,呵,更巧的是,他听到一个名字——静禾。”
翟复微怔:“俞娘娘?”
李绥绥点头,将章缪父亲在冠云山庄遇害的事陈述了一遍,又道:“是不是太巧合了?他父亲死于八年前三月下旬,翟大人可还记得卷宗上提到俞家第一次脱罪是何时?”
“正是三月初。”
“不错,后来我让人查过阿娘的出宫记录,她三月下旬,去了一次露台寺,于是我让水雀去查了一下这个冠云山庄。”
“冠云山庄位于露台寺的必经之路。”水雀接过话,答道,“这山庄在八年前,归在姜姓富商名下,俞娘娘冬月出事,山庄在同月转卖,也是这份巧合,我便留心查了那姜姓富商,呵,这其中真是弯弯绕绕盘根错节,秦相府上有位幕僚,姓白,而那白先生的妹妹正好嫁给那姜姓富商。”
翟复眸光沉沉,抿了口茶,暗忖秦相心思之狡猾。
“许你觉着,这事扣给秦仕廉太过牵强,不过据我这两年的调查,秦仕廉这样的庄子并不少。”李绥绥目光落在茶盏里,眸色多了一丝阴沉,“至少我所了解的几处,就是别人送的,他倒是聪明,挂在他人名下,过了几年,以秦恪商人的名义,低价收购,这算是洗得干干净净……”
子为父隐,到底都是姓秦的。
李绥绥声音戛然而止,良久自嘲一笑:“扯远了,还是说说我的推测,假设那时俞家出事,阿娘求官家不成,转而求了秦仕廉,当时他一人独大,只手遮天,想要为俞家脱罪,不是不能,更何况……”
“章小孩说,当时冠云山庄去了很多戏班子,我猜,应该还宴请了不少人,其目的是为掩人耳目,至少阿娘一人前去不至于此,所以,最有可能俞家之人也在,当时俞家才脱罪,很有可能是去感谢秦仕廉,至于其中的交易,我现在不得而知。而阿娘在冬月薨逝,继而冠云山庄转卖,那个月,阿娘出过一次宫,必然有去冠云山庄,若不是与他有关,阿娘一出事,他何须那样慌张卖了庄子。”
“下官想不出,是什么利益,能让秦相插手此事,下官翻阅卷宗,当初贪污之人中,有几个还是他的下级。”翟复心绪复杂,李绥绥见微知著,猜测不算天马行空,只是时隔多年,事实如何,实难印证。
“阿娘被传与人苟且,你以为那人是谁?”李绥绥瞳孔骤缩,一瞬不瞬地看着翟复。
翟复神色一敛,错开李绥绥直迎而来的目光,这些往事,他不过事外人,怎好非意。
李绥绥嘴角泛着苦笑:“阿娘与秦仕廉之间到底有什么,我没有亲见不好评判,但肯定其中有什么交易,一个巴掌拍不响,阿娘的死,他脱不了干系,他想全身而退,不可能!”
水雀忍不住出声问道:“既然秦相花了大力为俞家翻案,那殿下为何还怀疑他又害了俞家?”
“直觉。”李绥绥转着茶盏,微微长吸一口气,才道,“当时传言阿娘不洁,但无实证,阿娘没有解释还选择自缢,要么是默认,要么是为了掩盖什么,官家对此一直耿耿于怀,你说,那样高高在上的一个君王,能忍得下这口气?此时,我若是官家,肯定会追根究底。”
说到此,她的手狠狠拍在桌上,震得盏中茶水一阵轻晃。
翟复目光敏锐地盯着那溢在桌面的茶水,咻然一亮:“若此时,整个俞家又被扯进那场贪污案,官家的注意力就转移到了整个俞家?”
李绥绥指尖蘸着茶渍在桌面上游走,轻声道:“对,如果我是幕后之人,要想撇清关系,将俞家送至万劫不复无疑是最佳选择,官家对母亲那点不甘怨恨,就变成了整个俞家的大错,他的怒火有了宣泄口,而主导这一切的人功不可没,官家如何会怀疑到他头上。”
水雀看着她在写出的“俞”字上,又划了大大一个叉,忍不住弱弱地道:“这都是殿下猜测,况且俞娘娘不一定……”
李绥绥闭了闭眼,截断他的话:“这是最直接的猜测,还有个可能,官家心中郁结难消,他恨阿娘,恶其余胥,他许有暗示,秦仕廉不过顺意而为,手起刀落斩乱麻,一来表了忠心,二来俞家之事也就一了百了,秦仕廉再无后患。”
无论如何,俞家没了,官家的气也算消了一半。
翟复越揣摩心越凉,这案子结的草率且又进了密卷,若说是官家的意思,也不是不能,再则,李绥绥当时深受官家喜爱,且也落了嫌恶,官家的恨意,不浅,他想了想又道:“那么……就不会有第三个可能?或许,俞家真的涉案,那些脏银也是真事,或者,俞娘娘其实和秦相并无交易,一切都只是巧合?”
“老实说,我真希望,是第三种可能,若不是章小孩告知他父亲之事,许还有可能。”李绥绥苦笑道,“再则,前些日子,我又遇见一个小孩,他跟我说,俞家四十三口人在泉下等着昭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