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041章你打得过秦恪么?
沐琳儿彻底懵了神,她这是给她出主意?她是什么意思?
可不管什么意思,即便那四景以她的造诣根本完不成,但她还得专心分茶,她面前就守着青萝,正不错眼地盯着她……
而画着漂亮指甲的李绥绥终于出了府,如重见天日般欢欣雀跃,先去酒楼填了肚,又去新得的绸缎庄里盘点一番,继而再去已入她囊的丹阙楼赌场玩了几把……
比起她的潇洒,沐琳儿真快哭了,跪得腿脚发麻不说,手也酸疼失力。
一直到日暮西垂,秦恪才托着一只小匣子回府,崔子懿那番动之以情的说教,让他略有小乘,今日,他还特意按着章法给李绥绥买了首饰,然而,他的好心情,从跨进府门就消失了。
柏明一板一眼地讲述了今日之事,然后他听到李绥绥早已出府,脸就彻底冷峻下来,又大步流星地去了睿思堂,沐琳儿一见他,身子就软瘫在蒲团上,不用刻意装什么梨花带雨,已然泫然欲泣,眼里水光潋滟,满腹委屈只化成了:“三郎,你可回来了。”
青萝浑身一哆嗦,斜了她一眼,鄙视之意毫不掩饰,然而这一小动作看在秦恪眼里,更为火大,剑眉一扬,厉声道:“既然你家主子都认了她,那她也是半个主子,你这是什么态度!恶奴欺主?”
青萝见他发火,李绥绥又不在,只好收敛作态,恭恭敬敬地道:“青萝不敢,是殿下让奴婢守着沐姑娘分茶的,殿下说要沐姑娘分好四瓯才能……”
“既是叫人分茶,何至于从午时一直到现在?”秦恪没听完就不耐烦打断,“她要看人分茶她自己跑哪里去了?”
青萝小声嘟囔道:“是她自己技艺不精……殿下说让她分好就可以回院子了。”
秦恪看了看茶汤,又看了一眼揉着手腕的沐琳儿,沉声道:“你家主子是要看什么花样?一下午都没分出来?”
青萝露出一丝不屑,只道:“也不是什么难题,就四句话而已……”
“哪四句?”秦恪皱眉。
青萝挠挠头,细细回忆一番,略为苦恼地道:“奴婢也没读过书,殿下念一遍我就给忘了……”
忘了你还能看什么?秦恪委实觉得荒唐,又看向沐琳儿:“你说。”
沐琳儿嫩生生的小脸委屈涨红,眸中晶莹剔透,让人忍不住想上前呵护一番,她一边拭着眼泪,一边道:“就是‘鸾凤和鸣赓美曲,枝头连理并蒂红,花好月圆梁上燕,连绵瓜瓞德声隆’这四句,公主说,如今我进了府,这是对我的祝福,说要同时分好四瓯才作罢,可我也没见谁能同时分四瓯的,这……我……到底是我才疏学浅……技艺不精……”
“本来就是!”青萝见她越说越委屈,忍不住出言讽刺,“知道技艺不精,你当时怎么没吭声?现在就叫起委屈了?你……”
话都没说完,秦恪额头青筋暴起,飞起一脚,就将矮几给踢翻了去,一脑儿茶具连同汤汤水水,全往青萝脚面洒去,青萝一吓,连连往后退,耐不住鞋子裙角儿还是全浸了去。
秦恪一把拖起吓傻的沐琳儿,冷声道:“她是存心跟人过不去是不是?别人犯了什么错?”
青萝一个激灵,慌张伏在地上,唯唯诺诺不敢再言。
秦恪目光转向沐琳儿,“你说,犯了什么事!”
沐琳儿见秦恪为此发了脾气,又惊又喜,小鹿般的眼里泪水兜不住,跟着就往下掉:“琳儿也不知哪里错了……公主说,反正我也来了,那……那些过场也不必走了……三郎……这怎么是好?虽然琳儿是心悦于你……可……琳儿到底是正经人家的姑娘……这般如何向家里交代……”
秦恪脸色更为阴郁,只搂过沐琳儿的肩,目光落在一地狼藉上,恼色渐生,隔了良久,才沉沉道:“我先带你去安顿下来,其他的以后再说。”
沐琳儿眼里泛着泪,靠近秦恪胸膛,声音软弱温甜:“好,我都听你的。”
——
夕阳彻底没了顶。
李绥绥凭真本事输了个酣畅淋漓,眼看着李绥绥面前的筹码又见底,一桌的赌客纷纷慷慨解囊,要将面前堆积如山的筹码推过去,有时候赢钱是小,博美人欢心才是大。
李绥绥笑得一个明媚如花,这时山箬就又贴近身前,低低说了一句,李绥绥方才挥手别了一桌痴汉,踢着木屐就往楼上走。
果不其然,丹阙楼大堂戏台上,韩秋水又在吟唱新词,和着琴筝声,声音清朗,舒人心魄:有美绥绥,山桃花红,见之倾之。楼高人相隔,久夜梦相思。疏狂图醉人入心,知是梦,相顾成痴。相闻不相识,如何可休思……
吟得那叫一个满腔愁肠,娓娓相思。
“殿下没来的时候,他每日都会唱一首类似的新词。”山箬补充道。
李绥绥手指敲打在栏杆上,目光看着韩秋水,没有什么表情,只等他吟唱完,才开口道:“成,如他意,你领他去藏桃阁吧。”
山箬应了一声,便往楼下而去。
李绥绥收回目光,正欲往四楼去,转身就见着一群莺莺燕燕朝这边来,叽叽喳喳好不热闹,细看之,才发现被围在女伶堆中央的,正是多日不见的蓟无忧,此时,他脸上挂着的笑都快僵不住,一双手举得高高,嘴里直念叨着:“对不住了,对不住了……”
李绥绥见之,暗叹这厮惹的桃花太多,肯定翻船了,于是准备溜之大吉,脚都还没迈,就对上了蓟无忧的目光,李绥绥当即转身就往反方向快步而去,蓟无忧好容易见着她,哪能甘休,只拨开一双双纤纤玉手,连声道:“实在对不住了,一会我再来给各位赔罪,一会就回来……”
一逃离群花包围,蓟无忧就火速追过去,李绥绥提着裙子,木屐声响如击鼓,才不过几息,就被蓟无忧堵在三楼长道里。
她竟有种落荒而逃的羞耻感,她到底是跑什么跑?李绥绥站在原地一时讪讪无言。
蓟无忧又气又觉好笑,声音里还有满满心疼:“绥绥,你见我跑什么?我听说你前些日子病了,本想着去看你,可大哥死活不让,我这是冒着被他责罚的危险,天天钻空子跑来这里撞运气,你倒好!你到底跑什么?病可大好了?”
这一连珠炮地发问,李绥绥不禁哑然,半晌才道:“你……你跑来寻花问柳也就罢了,拿我做什么借口?”
蓟无忧一听她略微嘶哑的嗓音,先是一愣,又凑近几许,仔细打量着她,浓黑的眉毛都皱到一处了:“绥绥,你声音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了?我听大哥说,你要老实一段时间,我就觉着不对,他又不告诉我又不让我去见你,我都急坏了!”
李绥绥眼梢微挑,理了理鬓发衣角,收拾了方才的失态,才道:“你大哥怎么说我了?”
“他还能说什么,就会一副老气横秋,高深莫测的样子,给谁看啊!话就说半句,说你没退半层皮也得……也得……反正就是老实了。”蓟无忧说得咬牙切齿,复又满腔关切,“你到底怎么了?我瞧着也没蜕皮啊?就这嗓子怎么了?真病了?”
李绥绥还在想着他那“也得”之后没说出来的话,必然不是好话,于是腹诽了蓟无雍几句,才道:“还好,就是嗓子不舒坦。”
“真的?”蓟无忧还是一脸担忧,“那为何这么久都没见你,听说,你还搬到都尉府去了?为什么?到底出什么事不能告诉我?”
他就差把脸上写满“为什么”了,李绥绥头痛不已,最后只重重拍了拍他的肩,一脸语重心长地道:“别多问,女人总有几天不爽利。”
说罢,拨开一脸懵的蓟无忧又往前走去。
蓟无忧醒过神,又赶忙追上去,脸上竟隐隐生出一丝红晕,支吾道:“很难受?可大好了?”
李绥绥翻了翻白眼,不理他。
蓟无忧才问完,就回过味,于是赶紧又将人给堵了,委屈地道:“绥绥,你又骗我,要真是这么回事,我大哥能说那话?你……”
李绥绥叹了口气,正色道:“能不问么?”
蓟无忧顿那里,眼里黯然一闪即逝,笑意又生,点头应着:“好,你不想说,我不问了,看着你无事,我就安心了。”
李绥绥心里莫名一阵烦躁,只推了推他,硬生生地道:“好了,我和人约了,你的百花丛还等着你呢,快走吧。”
蓟无忧却挡着不让,依然一脸阳光灿烂,声音带着一丝骄傲:“绥绥,以后再也没有百花丛了。”
李绥绥微诧,眨了眨眼道:“几个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方才你见到的,不是你想的意思,我连分手礼都给她们备下了,以后,再也没有其他人了。”蓟无忧目光变得热切,含情凝睇,“此后,我只为你一人折腰。”
李绥绥瞠目,不自觉地退了一步,蓟无忧却一步又逼近,诚恳道:“我知道,你一直觉着我太过滥情,大哥也教训我了,这些日子逼着我去相亲,我都快疯了,只一想着,后半辈子要对着的那人不是你,心里就难受,绥绥,你不用有负担,我……我不是指望着什么,我就想多给我们之间一点机会,万一你……万一你和他过不下去,可不可以优先考虑我?”
李绥绥难掩惊讶,又往后退了半步,唇瓣张了张,却如鲠在喉。
见她不说话,蓟无忧心里又是一急,忙不迭表态:“你若是觉着我什么地方不好,我可以改,都可以改的。”
这回,李绥绥彻底沉默了,长睫覆下,不见眼中情绪,蓟无忧心慌意乱没了主意,只上前拉住她手臂,低声道:“绥绥,我是认真的,你别不说话,你这样子……我心里乱得很……”
“我说过,大家逢场作戏,你心知肚明,你想来真的?呵……”李绥绥开口就是一盆冷水,“我们,不可能的。”
蓟无忧一愣,李绥绥又拨开他的手,厉色道:“你大哥说的对,你该收心,好好相一门亲事。”
“不是。”蓟无忧急赤白脸,语无伦次道,“我不是逼着你怎样,我只是想跟你表个态……你别恼啊……我没别的意思啊……”
李绥绥瞪了他一眼,冷道:“我这么说罢,第一,我对你,没男女之间的情爱;第二,别说我不同意,你连你大哥那关都过不了;第三,你打得过秦恪么?”
“我……我……”蓟无忧瞪目结舌,还想辩解什么。
李绥绥又继续打击道:“你回去仔细想想,脑子想穿了得往死里想!想好,就别再来这里了。”
说罢,再不理他,飞快地就消失在长道里,蓟无忧失魂落魄,直到那木屐声都闻之不见,还僵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