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2019年9月2日周二天气晴
今天当第一缕阳光透过病房的窗户洒在我脸上的时候，我便已悄然转醒。我想起来他家有一条狗狗，等他一会儿过来的时候我可以就此事问问他。
大概早晨七点多的时候，他从房间门口走了进来。这时早班的护士也走了进来，做好了常规检查后跟我们说：“病人暂时是不太可能醒来了，但是状态很稳定，不需要你们二十四小时都陪伴在身边。”护士说完话就走了出去。我与他稍微寒暄了几句之后，我便接入了话题。
“林老师，你昨天有去看你们家的丁丁嘛？”我主动开口问道。
“嗯，我已经把它从朋友家里接过来了。”
“那丁丁一定想死你了吧？”
“是的，我昨天去接它的时候，我还没进门他就听到了我的声音，马上冲到了门口一边‘呜呜呜’得叫一边等我，我一打开门它就朝我扑了过来，两条后腿直直地站在地上，用两只前爪抱住我，还用牙咬住我的衣服不放，一直在‘呜呜呜’的叫，我想一定是太过于思念我了吧，我一边走它就一边咬着我衣服跟着我倒退，过了好久好久才松开。”
“那它被你接回家了肯定很开心吧。”
“对的，我把它放在汽车副驾驶座位上送它回家，它自己用脚踩开了窗户，一路上都用手趴着窗户，探头探脑地站起来看外面的风景，伸着舌头一脸的开心和激动。回家以后它也到处跑来跑去，然后再回到我的脚边把肚子露出来给我摸，我一边摸它它就一边舔我，在那一刻我感觉最近这段时间的辛苦都抛之脑后了，它真的就像一个孩子一样带给了我无限的欢乐和慰藉。”
“那看来你们感情特别深厚啊。诶，你这么喜欢写文章怎么没给你家丁丁也写一篇呢？”
“你这还真别说，我还真写过，就去年冬天写的。当时有一天早晨我要去上班，结果丁丁那个时候年龄还小不太懂事，以为我是要带它下楼出去玩，结果我一开门它就吐着舌头跟着我下楼去了，我想让它回去，结果它就是紧紧地跟着我，我走到哪里它就跟到哪里，最后快走出小区的时候我实在没有办法了，因为我们学校肯定不能带狗去上班嘛，而现在又快到上班时间了我也没时间把它抱回家，于是我就跟门口的保安说了一声，让我先把丁丁放在保安室里，等十分钟过后我走远了再让保安把门打开让它自己出去玩。因为以前也发生过让它一个人在小区里玩一天的事情，因此我也对它就很放心。结果等到晚上我下班回家刚走进小区门口的时候，发现保安室边上的草坪里面有一条小白狗正在里面，当我发现那就是丁丁的时候它也在那一刻看见了我，飞速地向我跑来抱住了我再也不肯松手。一旁的保安大哥说，这条狗从早晨到现在就一直带在这里，我们让它去别的地方玩它就是不肯。我在那一刻深受感动，我知道丁丁是一天都在原地等我回家。而且他应该一天都没吃东西没喝水，因此才会因为渴了而去草地上吃些草来解渴。这件事情令我一下子就想到了那不美国电影《忠犬八公》，我当时眼眶就有点热，心想丁丁可真也是我的忠犬丁公啊，当天晚上就给他好好的洗了一个澡，还给他吃了好多他爱吃的肉肉。因此不久之后我感慨于此事，特地为他写了一篇《丁丁传》。”
“是啊，丁丁这么懂事，说实话有时候自己的亲身孩子可能对你的感情都没有那么深。”我听完它讲述的故事不禁也深受感动，没想到人与狗之间的感情能够这么纯粹，这么深厚。
他用手指在手机上划了几下，找到了那篇曾经发在了朋友圈上的文章拿给我看。我看到文章的第一感觉就是这是一篇文言文。
“余幼读史书，为卫懿公好鹤，唐太宗宠雀而不齿，及年长，得一宠狗，名唤丁丁。丁渐长，渐通人事，摇尾乞怜，后腿立而前腿鞠，长拜不已，或得食，或得饮，或得出游。每晚归，必当应其登门之声而迎于门庭之外，狎吠不止。食后必游于坪，戏与众狗，恃美扬威，桀然傲物。至归，常曲坐于床榻之上，以观房内动响，顾影自怜，自以为人。丁自幼胆怯，吠于类犬见人则止，或遇危难，两股战战，主人解之，倏而复往日神色，洋洋自得。尝落于水余救之，益发谨慎，遇水则远遁。然忠主之心未尝浅薄，奉为神明，暂离则惧，狂吠不止，余自当故友，亦为亲。日久而众人去，唯丁翘首以盼，余倦不言累，余错亦跟随，举手投足不违背。无论憔悴明媚，离合喜悲，苦乐皆相随，未曾疲惫。呜呼！今朝尽通古人心意，不觉悲从中来。圣人皆宠物如此，得复常人呼？余怜且爱，故为之传，念此个中缘分，属予作文以记之。戊戌年冬月十四。”
这篇短文虽然是用文言的方式陈述的，但是其中却没有什么深厚复杂的字眼，我看完一遍便也能读懂，而且也更能够体会到丁丁那可爱的形象以及对待主人忠诚而深厚的动人感情。
“那什么时候能够把丁丁带出来给我看看嘛？”
“当然可以啦。”
“要不就今晚？”
“可以啊，那到时候我先回家带丁丁出来让他见识一下新朋友。”
“哈哈哈好呢，我就怕他会不会咬我。”
“这个倒不会，丁丁只要看到跟我关系好的人就会明白的，他很有眼力见的也很通人性而且即便它来咬你也是因为他想和你一起玩一起做游戏，我很多时候就算把手指放在他嘴里让他咬他也只会假模假样咬你一口，然后发出‘嗷呜嗷呜’的声音，并不会真的来咬你。”
“嗯嗯，那这样我就放心啦，你说丁丁见到我他会喜欢我吗？”
“肯定会啊，你这么好看又年轻的小姐姐，他肯定会喜欢啦！我跟你说啊，狗狗嗅觉很灵敏的，在一群人当中那个女生的年龄最小，他通过所有人所散发出的荷尔蒙气味一闻就能闻出来，然后就会疯狂地向你示好，不停地用身体蹭你的脚。”
“哈哈，真的嘛，那还真有趣诶。”我也被他的话语勾起了浓郁的好奇心，心想一定要见见这个丁丁，看看到底是什么个样子。
我们接下来便是重复着日常，由于我心里想的都是等到晚上去看看丁丁这个小精灵，因此白天看书的时候也没能静下心去阅读。
在医院楼下吃过午饭后，他便让我在医院一楼大门口里等他，他回家去接丁丁。没等一会儿，就听见一辆黑色的宝马开到了我的面前，里面传出了一声急促的喇叭声。此时副驾驶座内的车窗被摇了下来，一个白色的毛茸茸的脑袋从里面探了出来。丁丁正扇动着脑袋上的耳朵裂开嘴巴朝我笑嘻嘻地吐着舌头。只见它的两只眼睛就像两颗夏黑葡萄一般圆滚滚滴溜溜地闪烁着机灵的目光。
我打开后排位置上车后，他说要带我去火车站旁的中央公园，因为丁丁经常会去那里散步，那里一到晚上就会有很多小狗狗也跟你这主人出来玩耍，丁丁最喜欢和小伙伴们一起追逐打闹互舔互挠了。
一路上，丁丁看见了我这位新朋友，赶忙从副驾驶座位上窜到了我身上，舔舐着我的脖子，我一开始有点惊吓，但很快就觉得非常舒服，我把刚才晚饭时候悄悄留下来的一点肉放在手里凑到他的嘴巴边上。丁丁看到了肉，脸上的笑容瞬间变的更加灿烂了。等他吃完，又站在那里朝我拜拜，一边拜拜还一边打喷嚏。
“他只要一激动就会打喷嚏哦。不过也有可能是我的鼻炎传染给他了。”
“原来是这样啊，那不过丁丁，姐姐这里可已经没有肉肉了哦，赶快回去坐好吧。”我心想果然还是动物心思纯良，想到什么就会单纯直接地表现出来，不像人类一样还需要提前思考清楚这样做法到底合适不合适。
很快，我们便坐车来到了中央公园。这着我第一次来这个地方，也应该算是我与他在医院病房外的第一次单独见面。
他牵着丁丁绕着中央公园外圈的石板路上走着，丁丁在前面一边走路一边扭着屁股摇尾巴，还时不时地回头看我们，生怕我们把它弄丢了。当遇到同伴的时候，丁丁就会先用后腿站起来拜一拜，然后想方设法地骑到对方的身上，玩了一阵子之后再会走开。他遛了半圈之后将绳套交给了我，当丁丁发现是我在后面牵引着他的时候，他把头都抬了起来，走起路来更加昂首阔步，精神有加。突然，他站住了，对我说了一句：“给你展示一个才艺。”于是他把正在前面走路的丁丁喊了过来对他说道：“丁丁，来恭喜恭喜。”丁丁似乎是听懂了这个指令，立刻双腿站了起来，用两只前脚合拢起来，朝着我们不停地拜拜。我顿时被他那憨态可掬的样子逗乐了，心想丁丁可真是多才多艺，还能听懂人类语言呐！
趁着遛狗的时间，我便打算将心理盘算好的问题说了出来。
“诶，你和叶秋当年是怎么认识的呀？”
“我们当时啊，我们当时是同事吧，在一个学校上班认识的。”
“哦？那这么说她以前也是老师喽？”
“对的，只是因为之前身体一直不好所以就没再做老师了。”
“哦哦，这样子啊，那我八卦一下啊，你们最后是怎么会在一起的呀？比如，谁先主动追求谁的呀？”
“我想想啊，当时她比我晚一年进学校，然后刚开学的时候有一次我去他们办公室，她就叫我帮她装学校新发的办公电脑，还说以后有什么电脑上的问题都要来请叫我，于是我们便添加了联系方式，也是这样我们就认识了嘛。后来周末的时候我们有一个同事经常会叫上我们一起出去玩，而基本每次我和她都在，这样一来二去也就熟了嘛，然后有时候别人没空的话我们两个也会单独一起出去玩，这样慢慢地也就在一起了嘛。”
“那难道就没有谁追过谁吗？”
“其实我一直觉得感情这个东西是相互的，没有谁追谁这一说，如果对方一开始就对你一点感觉都没有，那肯定再怎么追也没什么用。因此最后两个人能够在一起一定是因为双方都对彼此有了好感。但如果一定要说谁主动追求谁的话，那应该是我追求的她吧，毕竟是我给她买的花表的白，也是我想她求的婚。”
“哇哦，没想到你还挺浪漫的嘛！那你说说，你当时是怎么向她求婚的呀？”
“哈哈哈，这可不能告诉你，这算是我和她之间的一点小秘密吧。”
“那我猜猜看啊，是不是在地上用蜡烛摆放出一个爱心形状然后你抱着一大束玫瑰花跪在那里求婚啊，然后旁边就会有很多人在那里起哄‘嫁给他，嫁给他！’那种？”
“哈哈哈，那当然不是啦，那样未免也太高调和俗气了吧，女生不一定都会喜欢，而且我和她都是属于比较低调的人，没必要将自己的私事搞得那么尽人皆知的。何况现在的观众都有嫉妒心态，他们看在眼里心里想的不一定就是那些祝福的话语，因此我觉得在大庭广众之下秀幸福是在是一件最为愚蠢的行为了。”
“那，你们两个彼此熟悉了解吗？”
“那肯定啊，当你选择和另一个人结婚的时候肯定是已经清楚对方今后在生活中的各种脾气、爱好和处事方式和原则了，否则你敢和一个未知的境遇赌上你的未来吗？”
“你说的很有道理，可是光谈恋爱就真的能够全面了解一个人了吗？”
“那就同居啊。”
“同居？”
“对啊，每个人的细节只会在共同生活的情况下才会完全暴露出来。当你们只是在恋爱的时候那你们双方在绝大多数时候一定是会将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给对方来看的，哪怕是装也得装下去。但是一旦同居一旦共同生活在一起，那么很多事情便是无法再伪装下去了，因为每天除了工作上班就是围绕着那些柴米油盐的鸡毛蒜皮的小事情，很多时候经济利益会替代之前纯粹的情感浪漫。女生有没有公主病，男生是不是真的爱这个女生，在同居的过程当中都会淋漓尽致地体现出来。而这也是为什么经过同居再结婚的人反而离婚率就没那么高了。”
“原来是这样。那你们是不是因为都拥有相同的爱好所以才会走到了一起？”
“那也不是尽然，找对象不是找朋友，朋友在一起才需要志同道合，爱好相同，但是你的伴侣很多时候是需要和你进行互补的，因为你们最终是需要组建家庭的，你们需要在彼此不擅长的方面互相帮助扶持。因为生活就是每天共同面对各种困难，而不是吟风弄月。”
“那你知道叶秋喜欢什么吗？”
“我知道呀，她喜欢研究美食，喜欢拍照摄影，还喜欢听歌。我们还在谈恋爱的时候，她经常会拉上我去四处探店，然后还会带上微单照相机，遇见好看的美食都会拍下来发到微博上，后来她的微博关注人数多了还会有新店开业的时候请她过去吃饭做宣传。”
“这样啊，那也蛮好的，我也很喜欢吃，但是大多时候都是在家里妈妈做给我吃，我很少去外面吃诶。对了，你刚才还说她喜欢听歌，那都喜欢听些什么歌呀？”
“也没有固定的类型吧，这点她和我是一样的，就是听到什么好听的就会去听，然后我们再互相分享给对方。不过跟她比起来，我还是有自己喜欢的歌手的，比如许嵩我就很喜欢，我一直觉得如果古人能够转世，那他一定就是唐朝的李商隐，他写的词曲太好听了。我一直有个愿望就是有一天能够去听一次他的演唱会。”
“嗯嗯，许嵩我也挺喜欢的。以后有机会可一起去看呀。那叶秋她有没有什么钟情的歌曲呢？”
“她所钟情的歌曲啊，那得看那段时间流行哪首，不过我记得她过去这段时间一直在听一首叫做《我的一个道姑朋友》的这首歌，还跟我说她特别喜欢里面的歌词。这首歌应该是很多年前就创作出来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最近一直在听，可能是最近才听到过吧。她有一次听完了这首歌还对我说，我的眼眸就像华山上的细雪夹杂着微风，风吹过之处如脉脉春风，使她心头的积雪都瞬间消融。”
“这是里面的歌词吗？看来这首歌对于她的影响很大啊！你就没有问过她怎么会喜欢上这首歌的吗？”
“没，因为我当时觉得这也没什么，而且有一次她分享给我听了之后我也觉得很好听，只是旋律特别忧伤，我查了才知道原来原曲是日本一个歌手为了纪念她的爷爷去世而创作的。”
“喔，原来是这样。”我心里想着有空也要去把这首歌给多听几遍。
不知不觉来到了一块大草坪，上面全是被解了绳索的狗狗们在草地上追逐狂奔，它们提醒有大有小，但此时却都像刚入园的小朋友一样没有任何区别。草坪外围站着它们各自的主人。当丁丁参与其中的时候这些狗狗似乎都发现了新来者，一齐停下了脚步都追着朝丁丁“围歼”了过去。丁丁哪里见过这个阵势，数十条大小不一的狗狗朝自己疯狂地跑来，丁丁先是在原地愣了一下，然后撒丫子狂奔，最后发现实在也逃不掉了于是索性就躺了下来，把四肢大开将肚子露了出来，于是那些狗狗纷纷上前吐着舌头舔它的身体，丁丁躺在那里摇头摆尾一脸舒爽的表情。之于外圈的几条狗由于挤不上来只好站在一旁饶有兴致的观看，仿佛是在欣赏一场饕餮盛宴，各个眼中都透露出羡慕不已的神情。
我们一起在草坪外围等了很久，直到丁丁尽兴归来我们放才给他戴上绳套带他回家。
“今晚你要回家住么？”在回去的路上他一边开车一边问我说道。
“我不回家，我已经跟他们说过了我去读研究生了。我今晚还是住在医院里吧。”
“那行，你还睡得习惯吗？”
“嗯，还行吧，毕竟昨晚也已经体验过了。”
“那好，等明天的话换我晚上睡那里吧，你可以到时候就住我家里。”
“这样可以吗？”
“当然可以啊，我到时候带你走一趟再把钥匙给你。”
“那也行吧。”我心想每天都睡在病房里也的确不太舒服，这样住他家的话洗澡也能方便一点了。
他把我送到医院我下车的时候，丁丁又用手按下了车窗伸出舌头向我告别，脸上露出依依不舍的神情，最后直到汽车开远他依旧把脑袋转过来望着我这边。
我回到病房后，看到护士刚为叶秋做完护理，看见我进来后那个护士转头对我说道：“病人的情况有些不容乐观，可能持续不了太久的时间了……”
我朝护士点了点头，心中泛起一股悲戚的涟漪。我把护士送走以后看着面容依旧安详的叶秋，心想，如果你有一天能够醒过来的话，能不能告诉我一些你所知道的事情呢？也许那件事情只有是最为清楚得了。不过即便你就一直这样静静地躺着或者真的再也醒不过来了也没有关系，因为今天我已经为我的整个计划迈出了第一步。
我心里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在手机上的音乐软件中打开了你最爱听的那首《我的一个道姑朋友》，忧伤凄怆的旋律顿时在整个房间里面弥散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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