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拿下韦州
第二天,赵驷就留了一人在军寨里负责后续联络,自己这里竟然是浩浩荡荡地带了一大堆人马往环州赶,除了一批山寨几位副主寨的家眷以后,最重要的,当然是他与昔日那些受害战友的共同仇人:吴钊。
一回到环州,就将在盐州得到的情报迅速通过急脚递发给鄜延路,让他们做好防御应对。
而对于韦州及彙驼寨的最新情况,他则是派出亲兵火速报往正在渭州的秦刚。
秦刚在渭州得到这个消息,相当地重视,他与章楶商量之后,基本认同赵驷的意见,这个时候,是攻打韦州的极佳时机。而正好由于秦刚不在环州,赵驷的这点“自作主张”也是日后谈判桌上的最好理由。
而章楶则更是悄悄下令,让怀德军那边加大对于韦州以西的西寿保泰军司的扰袭力度,逼迫着那边无法派出援军出来。
绍圣四年四月,西夏银州突然出动了大军七万余人,直攻绥德。
而事先已经得到赵驷提供情报的鄜延路,早就已经派了都钤苗覆亲自领兵驻扎在绥德最前方的米脂城,进行了严密地防守。而西夏兵刚攻到这里,便在城下被连阻了数日,竟然得不到一分便宜,只得引兵退去。
而此时,接任保安军中的知军李沂却趁机带兵杀到了洪州城下,而此时进攻绥德不利的银州兵还在撤退的半路上,宥州留守的监军司副统师嵬名济只能硬着头皮率领两千拼凑起来的骑兵赴援。
这次李沂所率领的,已经是经过赵驷训练、刘永隆持续打磨过的顺宁新蕃骑,竟然会破天荒地与西夏骑兵在原野上列阵对战,而且这一场的对阵结果居然是宋军大胜!
当然,站在洪州城头的守军却并不清楚这支援军的实力的确是不怎么样,而刘永隆的这支蕃骑估计已经是此时大宋最强的骑兵了,这便是有一点田忌赛马中的“吾之上马对彼下马”的局面。
只知道他们亲眼目睹着野战从未失利过的西夏骑兵,却在此战中惨败于宋兵的铁骑之下。
于是,洪州城的守军军心大动,两日之后,洪州城被薇破,内外居民的族帐尽被焚毁。
刘永隆自然是轻车熟路地大肆搜刮战利品,而斩首俘虏等等的军功,尽数让于了李知军。
此时退回银州的西夏兵整体军力未损,听闻洪州的战报,领兵的都统军贺浪罗大怒,但是细思之后,觉得此时带军长途跋涉赶回洪州并非上策。既然这鄜延路都有了准备,不如就换个地方下口,向东去袭击河东路的麟州试一试呢?
反正都是在咬大宋,只要能咬下一块肉,管它是哪一路的呢!
五月,贺浪罗在银州再次重整六万大军,向东急攻河东路麟州的神堂堡,而此时的神堂堡却只有千余兵力驻守。
河东路都监贾岩接到神堂堡的求援信时,不顾手头只有几百名骑兵,却毅无反顾地决定立刻出发,贾岩骑在马上大声喝道:“国家无事之时,不惜厚禄养汝辈,正以待一旦之用耳。今天吾辈些许军力虽然不足敌,但此去将誓以死报!”
众人皆被其感动,立即沿着屈野河道星夜疾驰。
当贾岩带兵赶到神堂堡附近时,正好发现自己无意中闯进了西夏兵的包围圈,正处于其大军侧面的拦坡岭上,关键是,由于他们行军甚急,西夏大军居然还未发现他们。
贾岩此时站在山头看向山下,虽然看到是千军万马、旌旗蔽日的敌军,但却毫无惧色。
此时,恰巧有一个带兵的敌将听说拦坡岭上有异状,便带了十几人赶来看个究竟,贾岩一看有此机会,立刻拿来强弓,搭箭瞄准,一箭射去,竟然直中其面门,敌将仰面便倒于马下,其随从大惊而溃乱。
而贾岩就抓住了这个良机,高声呼喝着、率领手下几百骑兵突然地就从岭上直冲而下,西夏军队仓促之间,一下子就从中间崩溃了。
而贾岩带人冲进去的,居然就是中军位置。
西夏将领做梦也没想到,混乱竟然会从中军开始,一时之间,整个指挥系统完全混乱,在贾岩的来回冲击之中,诸多中高级将领都被他及手下击中送命,唯有贺浪罗在此之前,因为去前军视察阵地,躲过一劫。
但是中军的溃乱,引发了西夏整体大军的混乱。贺浪罗也无法迅速约束,只能先行带着亲兵退却近百余里后,再慢慢收罗散兵。
于是,西夏主战派精心准备了两个多月的这次重点攻击,便以这样的惨败局面而彻底而告终。
只是,这时的告终,却只是西夏军对于自己行动的单方面认为。
就在贺浪罗从银州发兵图谋神堂堡时,赵驷早已经点起环州兵马,不声不响地向韦州进军了。
赵驷敢打韦州,并非只是因为韦州目前后力空虚。
因为攻城一向是个费力的活,即使是一座空城,按照西夏人全民皆兵的那种玩法,据城而守,没有个三五万的兵力还是很难顺利拿下来的,而整个环州不过五六千的正规兵力,即使是动员起蕃寨里的兵力,最多也就凑个万把人,强行攻打韦州是有点难度的。
好在他一回到环州,器作院里就给了他好消息:
土门寨一役中,缴获了十门左右的旋风砲,居然都没有任何损坏,而且还从俘虏里找出来了会制造与修理它们的三名虞人工匠。在秦刚的软硬兼施之下,这三名工匠对于在大宋器作院里的待遇非常满意,便毫无保留地与菱川学子一起,对这旋风砲的结构进行了彻底的拆解与升级研究。
旋风砲表面上看,是一种小型化的投石机,它解决了过去投石机过大、笨重,不方便调节的问题。西夏人把它缩减到了一匹骆驼可以承载的重量与体积之后,就可以利用骆驼可以随时移动的特征,可以灵活地调整发射的位置与角度,甚至还可以实现在行进间,不断攻击对手的移动攻击的优秀效果。
而这种重量与体积的缩小,当然不是简单地把投石机各个组件的尺寸缩小就行,它一定是在设计与制造过程中还有关诸多的创新。而且因为产生制造方面的难度,西夏虽然发明制造出了旋风砲,但是它的数量一直十分有限,整个西夏军只制造出了一百具左右的旋风砲,装备此武器的“泼喜军”也就一直只有三百人,往往只会在最关键的时候上阵,以发挥极其凶悍的攻击力。
之前秦刚所困惑的是:当宋军已经领教过西夏的泼喜军旋风砲的厉害之后,为何不设法去找来它们进行研究,就算是不能破解的话,也可以想办法模仿与复制啊!
在没人做这事的情况下,也就只能他去做了,而且加上手下还有着精通机械结构的菱川学子,只需要西夏匠人的通彻解说,这被他们格致过后的旋风砲立刻呈现出了不一样的威力:
其一,旋风砲的内部结构得到了迅速优化:
别忘了,如今在环庆器作院里还有宗阿四这个冶铁专家,由于关键部位更换成了更坚硬、更牢固的铁器件,新式旋风砲在重量不变的情况下,整体体积再次缩小了两成,而同样大小石弹的投掷距离却增加了三分之一。莫要小看这个三分之一,接下来的对战中,就可以出现,同样的距离下,我可以砸中你,你却一直连我衣角都碰不着的情况;
其二,旋风砲升级成了旋风炮:
因为旋风砲投掷的是拳头大小的石弹,而这恰巧与宋兵的轰天雷大小重量都相当。雷院的学生便在装弹的部位上设计出了点火的装置,这样的旋风“砲”便就成了旋风“炮”,抛出去的石弹更换成了轰天雷,于是它不仅可以砸死砸伤人,而且还会发生极其恐怖的爆炸。
环州器作院调集中了所有的人力与物力,抓紧时间快速生产出了四十多具的新式旋风炮。
而这一次,赵驷则带着这样的秘密武器,信心满满地带队出现在了韦州的城下。
出发前,赵驷将昔日与他一同逃亡的西军同伴召集在阵前,再将吴钊押了出来,当众宣布了这厮卖友卖国之重大罪责,不仅是他的这些同伴的眼睛里都迸出仇恨的血丝,就连其他的西军士兵,都怒吼着向吴钊挥舞起要复仇的拳头。
最后,赵驷亲手执行了对吴钊的斩首祭旗仪式,便誓师出军。
韦州的兵力毕竟已经被抽空,所以西夏方留守的知韦州野利根还是非常小心谨慎的,一经发现了环州过来的兵马动向,便于第一时间分别向东、西、北三个方向发出了求援急报后,立即关起城门进行全城动员,开始严加防守。
赵驷带来的兵马并不多,没法像西夏兵围攻宋城那样,将整个城池团团围住,而只能选择在其南城门外的一个方向扎营。
韦州城没有护城河,城墙造得也比较马虎。
这也难怪,在宋夏对峙的这几十年里,大多数时候都是西夏选择进攻,而大宋进行防守,许多城池还是西夏当年从大宋手上夺来之后,简单地修补修补就搁那里了,哪里会想到会有这么一天,西夏人将要凭借它们来防御来自于宋兵的进攻。
不过,眼下这样的情况居然发生了,攻守之势倒了过来,变成了西夏兵龟缩于城头之上,而宋军却是在城下列阵叫骂。
在韦州城里的正规军连一百人都不到,其余都是知州野利根临时征集起来的周围牧民及猎户,还有在城里所有的壮丁都被拉到了城墙上,这样才勉勉强强能够站齐四面城墙的守卫位置,眼下一是指望着援军能够尽快以来,二是希望城下的宋军不要太早发起攻城。
站在城墙上忧心忡忡的野利根观察了许久,这才稍微有点安心:
宋军只是认真地扎好了营,甚至都没有去像通常的攻城军队那样,开始伐木打造云梯等攻城装置。而只是在阵地稍后一点,城头的弓弩射程基本威胁不到的地方,派出了一些骑兵进行列阵。
城头的野利根很是发懵:宋军这是什么样战术?难道他们是要用骑兵攻城吗?又或者真如先前有人说过,宋军只会守城,不太会攻城?
第一天,宋兵的骑兵列阵后,只是在那里高声叫骂,偶尔也会有几匹马在韦州城下耀武扬威地来回驰骋一番,希望刺激西夏兵能够出城决战。
野利知州自然不会上当,只是吩咐看见骑兵靠近时,用神臂弓射击驱远。只是他不知道,宋军只是通过这样的试探,来掌握城头的弓箭的最远射击距离以及有效伤害距离。
因为其中会有几匹全副披挂的骑兵会冲得非常靠前,而在他们身上中了几支箭之后,却是没有任何问题地返回了阵中——说明他们不仅给马匹披挂了甲具之外,骑马的人居然还是披了双甲,箭支即使能射穿外面的铁甲,但在里面,还会有一层环锁甲,保护着骑兵不会受伤。
第二天,令西夏兵惊讶的是,宋军居然推出了四十几匹驮着旋风砲的骆驼,这个数量已经赶得上他们泼喜军的一半了。
而且,这些旋风砲的射程非常地恐怖,他们即使在城下站在神臂弓都反击不到的地方,都能极其准确地将石弹抛射至城头上来,很快便砸中砸伤了好多的守兵。
“莫要慌乱!树大盾,架厚木板!”西夏将领也是有些经验,立即作出了应对,城头上一阵忙乱之后,也算是稳定住了阵脚,之后旋风砲的伤害便没有那么大了。
赵驷却是一脸定然地骑在阵前的马上,问道:“距离准头都测试好了么?”
“都测试好了!”
“好!接下来就等彙驼寨和柔狼山的消息了!”
正说着呢,快马消息就已经送到:
留在彙驼寨的李贵等人果然没有食言,他们假装劳军,把盐州派出来的援军将领殷勤地请进了寨中,一番酒菜之后便立即捆绑了起来,然后又趁着那些士兵卸甲休息准备吃饭之时,发起了突袭,将其一举击溃。
现在他们已经绑缚着俘虏向庆州的环庆路经略安抚司去报功了。
而泾原路主将姚雄兵出杀牛岒,基本上扼断了韦州西边位于柔狼山的西寿保泰监军司可能派出援军的线路。
至于在韦州北面的顺州,那可是西夏兴庆府的对南门户,在这种危急的形势下面,他们除了集聚兵力、加强防御,以防止宋军乘机北上之外,根本就不可能为它南边的韦州城派出任何的援军。
“现在将‘盐州援军被我全歼、西寿保泰军监司遭我泾原路攻击’的消息多抄几份,再用弓箭射进城去,再次给他们一个投降的机会!”赵驷风轻云淡地下令道。
这一夜,韦州的大小官员还是在战战兢兢中度过了,他们都在指望昨天箭书上所写的,只是宋军干扰自己军心的谣言。
“再坚持坚持,援军就在这一两天会到!”野利根前往南城门处给守城的士卒们打气。
午时一过,赵驷见城内仍无投降之意,便下令正式开始攻击。
起初城头上的西夏兵并没有感觉到什么。今天依旧是宋军的旋风砲上阵,只是南城门的数量似乎减少了不少,应该是往其它三个城门都分别调去了一些。
“呜——”低沉的号角吹起,宋军的旋风砲开始启动了第一轮的发射。
一时间,十几只黑乎乎的圆球炮弹掠过阵前的上空,准确无比地砸中了城头之上。
西夏守兵现在已经很淡然了,在发现旋风砲攻击时,就都全部躲在了大盾和厚木板之下。果然,随后便听到这些炮弹“砰砰砰”地落在了他们头顶、身旁的这些遮挡板上,对他们丝毫没有产生任何直接的伤害。
其中负责指挥的一名将领心里颇为得意,还在想着,是不是可以在这攻击的间隙里,组织一两轮城头的弓弩对射,好歹也压制一下对方的嚣张气焰呢?
只是,他突然被头顶木板挡住后弹跳到地上,再骨碌碌地滚到自己脚边的一颗圆圆的黑疙瘩吸引住了注意力:
只见它很圆、很黑,而且看着就不像是石头的,更像是铁质的。更奇怪的是,它的一个部位还在冒出一些轻烟,并发出了“呲呲呲”的声音。
“轰!”
一瞬间,他的意识开始迅速地上升,他惊喜地发现:自己会飞了,飞到了这座城池的上空,并清晰无比地看到,自己身下的这座城池的城墙之上,开始陆陆续续地升起了一团团的烟雾,并随后听到了巨大的爆炸声:
“轰!”……“轰!”
这一批抛上城头的并不是前一天的石弹,而是大小与重量都差不多的轰天雷。
赵驷提前让人仔细检查了每一颗导火索的长度与质量,从而保证了它们在砸中城头之后,都能够毫无意外地被引爆。
城头上伴随着爆炸声起,便是一片惨叫哀嚎之声。那些原本以为躲在巨盾与厚木板之下便可安全无忧的西夏守兵们,瞬间便死伤惨重。而侥幸能够存活的,已经开始在城头四处奔散!
“这些东西到底是什么?”
“哪里来的爆炸声?”
“石弹怎么会炸死人?”
正在南城门的野利根虽然幸运地没有被炮弹炸到,他在第一时间就已经被亲兵护卫着下了城头,躲进了城下的防护房间里,整个人都失了神。
与此同时,另外三个城门也连续传来了相同的爆炸声,说明从南城门分过去的旋风炮已经在其它城门下开始发射这种会爆炸的炮弹了!
那些地方的防御情况想必也是同样地糟糕。
赵驷再一挥手,立刻后面冲出一批骑兵,对着城墙处发起了冲锋,他们在基本开始冲到了城墙下方的时候,便借着冲锋的速度,顺手将手中已经点燃的轰天雷使劲地扔上了城墙,然后便及时收紧缰绳,在城墙前面兜了一个圆圈再跑回来。
因为现在城墙上的防御形同虚设,再也用不着旋风砲进行远距离的发射,赵驷顺便让自己的手下,来几轮骑兵抛掷轰天雷的实战练习。
如此又一轮过后,赵驷身边的士兵忍不住提醒道:“赵巡检,我们是不是可以趁势搭云梯攻上城去啊?”
“哼!”赵驷轻蔑地笑了一声,“你觉得,像现在的韦州城,还值得我们去费劲爬城墙吗?”
果然,在战场上慢慢平静下来没多久,韦州的南城墙上慢慢地升出了一杆杏黄旗,紧接着便有人壮着胆子冲城下喊道:
“韦州知州野利根在这里,愿意举城投降大宋。马上就会打开城门,马上投降!”
前面讲过,宋代对于旗帜颜色都有规范,白旗为官军专用,而要表示求和投降的话,必须要打出杏黄旗帜。
所以再看《水浒传》里宋江在梁山上树起一杆写着“替天行道”的杏黄旗,就会明白他在其中隐喻的内心本意了。
只有在宋之后,将黄色定为了皇帝的御用之色,投降才改用了白旗。
一会儿,南城门便被打开了,野利荣脱掉了他的官帽,带了一众手下从城门里慢慢地走了出来,一直来到赵驷的面前,跪伏于地道:“罪臣野利根,愿投降大宋,恳请将军看在民生艰难的份上,饶过全城百姓。”
“嗯!听你这话,可真像是一位爱民如子的好官呐!”赵驷点点头道,“就是不知道你的话有几分真假,来人啊!去野利知州的府宅里搜检搜检,若是他的财产少于这个数……五千贯吧,就算他说的是真话,放他自由。但要是多的话,多一千,砍一只手,多一万,砍脑袋!”
听到后面的话,野利根的脸色大变,他虽然官职不大,但却是党项贵族,享有各种特权,包括可随意支配这州府里的税赋财产。
而赵驷所说的这一番话,可谓是直接就把他推进了死亡的火坑里啊,吓得他立即连连叩头,喊道:“罪官说错话了,罪官愿意奉上全部的家产,求将军能够饶过一命!”
“现在知道了?”赵驷骂道,“最烦你们这等假仁假义之徒。告诉你,这韦州城是本将军打下来的,如何处置这城里的百姓与财物,这是本将军的事情,全部给我带下去。”
于是,赵驷立即派人进城接收城防,甄别俘虏,封存州库,更重要的一点是,查抄富户。
因为西夏的统治相对野蛮,财富往往都会集中在一些贵族大户的手里。就拿这韦州城的查抄结果来看,州库里不过七八千贯的铜钱,还有留存不多的一点军粮,但是几家城里贵族大户的私库里却查抄出了四五十万贯的财物。光这知州野利根府里,就有五万多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