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面圣
五更鸡鸣，等接近卯时，空寂的街上陆续有了一些响动。
灰麻麻的天色里，街角有那做早食生意的人出来支摊了，有当早值的官员往各个官衙卫署去，也有往皇宫去当值或上朝的。
永安街离皇宫近，到卯时一刻才陆续有马车出来，走到头右拐，走上一刻，到宫前正午门广场停下。
车撵不得入宫，文武大臣打朱雀门的侧门鱼贯而入，经过各个官署宫巷，来到太清广场，等卯时三刻到，方才入明德殿。
当值的都察院监察御史们穿梭其中，一个个都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有那官服微稍有些不妥的，也是悄不声儿的提醒，是一点动静都不想有。
就好紧张、好期待啊。
上回南伯侯被当朝训斥，这回是宁小世子被暴揍一顿，还当街扒光诶，南伯侯会借此哭诉，借此扳回一城吗？
不会！
南伯侯他毫无斗志。
悄悄瞥了一眼沈嘉宁……也就是沈嘉安他哥、沈星澜的大伯，心中暗暗庆幸，还好沈国公只领了一个翰林修撰，是不用上朝的。
当然，他也知道，都察院的言官御史是绝计不会让他如愿的……沈嘉宁更不会。
……
沈国公府，文轩苑。
一夜好梦，沈星澜起来梳洗罢已经是巳时了。
一碗百合莲子粥，一盅冬瓜水晶粉，还有六个精致小碟菜，她吃的不粗鲁，也算不上优雅，就斯文吧。
花生过来说宫里来人时，她粥喝完了正抱着冬瓜盅吃着。
“哦。”应一声，继续吃。
把六个小碟子也清空了，是富贵命也不能浪费，嗯，主要是好吃，她可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呢。
重新梳洗一番，换上一身低调奢华的青长衫，去上值的国公爷正好回来了，父子俩同乘一辆马车，不多一会儿就到了正午门广场。
沈星澜心下有些雀跃，皇宫呢，还是很有吸引力的，更有活在历史书和小说、影视剧中的九五之尊，真龙天子，大皇帝。
本着不惹事的原则，她展现了超强的自制力，决不乱瞥一眼，只低眉顺眼的跟着她爹走在接引小太监后头。
宫巷真是又深又长，比想象中要窄一些……可能是太安静了，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小太监踩的步子太碎，莫名让人觉着烦躁。
宣德殿，是皇帝批折子议事的地方。
“微臣见过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沈星澜眼观鼻鼻观心，跟着沈嘉躬身作揖，心道还好不用跪拜。
明焱帝说了声‘免’，沈星澜起身时，状似无意的扫一眼，宁凯阳那张又青又紫又肿的猪头脸哪怕躲在人后也好显眼，还有自家大伯也在。
沈嘉安张嘴就请罪！说自己教子无方，竹筒倒豆子一般把事说了一遍，一副惭愧不已的样子。
南伯侯‘扑通’就跪了，那一声可响了，沈星澜听着都倒吸了口凉气，替他觉着痛。
南伯侯哪顾得上膝盖那点痛啊，和沈嘉安争着抢着说是自己教子无方，小国舅凭白遭了罪，揍他的逆子一顿不为过，吧啦吧啦……
也不是他宁家怕了沈家，好吧！也是而一点忌惮的，不过主要还是被沈星澜那番立志当纨绔的话给将住了，有话说：断人前程，堪比杀人父母。
早朝在明德殿各方势力打嘴仗时，沈嘉宁一个吏部尚书竟然亲下场开撕，最后更是悲愤的一扫所有拉踩沈星澜、沈府的人：
一个十四岁的案首、小三元啊，就被他南伯侯府那纨绔世子欺负到坏了心性。往小了说，这是毁了我沈家一个好后生。往大了说，这是让与风国失去一个少年天才啊。再往更大了说，这会成为其它三国的笑话……
南伯侯虽然早就做好了会被都察院那帮言官御史诛伐的准备，但沈嘉宁将事情拔到这个高度，他差点没绷住，给明焱帝和文武百官表演一个自刎谢罪……
亏他在太清门广场时还庆幸沈嘉安是不用上朝的呢。
沈嘉安与南伯侯‘客气’了几个回合，最后明焱帝由出面和稀泥各训一顿，又叫了宁凯阳出来好是一通训斥，直把他训得面红耳赤，脑袋都要掉到裤裆里去了。
“星澜啊……”明焱帝点名沈星澜。
“诶。”乖乖巧巧。
沈星澜这脆生生的一声，在这宣德殿显得很是突兀，除了她爹和大伯，其他人都意外了一下，被训得像孙子一样的宁凯阳更是惊呆了。
“你会带护卫去揍人，朕可真没想到。”和先前训人不同，明焱帝此时可真真是和蔼可亲啊。
“回皇上，南伯侯揍宁凯阳我又没看到，再说了，不亲自揍他一顿，我气不顺。”沈星澜半憨半气的说道。
南伯侯：“……！”
宁凯阳：“……！”
“那你现在气可顺了？”明焱帝好笑的问。
“顺了一点吧。”沈星澜看眼色得寸进尺，抬手压了一点点小拇指比划。
“哦？只顺了一点吗？你不是还让人当众剥光他了？”
“那是还他害我落水的……哼！”
沈星澜气呼呼的哼一声，撇了撇嘴说道，“宁小世子平素里总爱跑到我前酸言酸语的瞎蹦哒，我只当他是只好不容易脱了毛的猴儿，懒得与他计较，这回他竟然犯了疯牛病，扯什么忠勇侯府五小姐的什么名头，差点害得我没了命呢，只揍他一顿，是教不了他做人的。”
“……”
南伯侯咬龈都要咬穿了，这是又骂了宁凯阳畜生不如，又骂了他不会教子啊。
沈嘉安和沈嘉宁差点没憋住了笑出声来，俩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沈嘉安骄傲的勾了一下嘴角。
另外几个内阁老头脸上倒是绷得住，内里什么样，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明焱帝一记眼神，南伯侯父子俩‘扑通’‘扑通’又跪了。
“里面还有忠勇侯府的事呢？”明焱帝悠悠的收回视线。
“宁小世子当时嗤笑着说我这弱鸡模样，竟然也能得忠勇府五小姐的青眼来着。”沈星澜是真委屈了，替原主委屈。
她闷声闷气的补充，“我都不知道那什么才女长得是圆是扁，真是无妄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