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7章 复杂
唐普还在土台上点着名,那些被点到名字的满人丁口再没有了之前的恐惧,纷纷争先恐后的冲出来,看着记载着自己欠债的纸条簿子被烧成灰烬,欣喜若狂的欢呼起来。
一直靠在庄子门前观看的姜秀才回头看向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翻看着从那名牛录章京那缴获的书信的卢象升,问道:“卢掌事,若是让唐部总这么一个个点名过去,几百口子人,耗的时间太久了吧?”
“这是咱们正面攻陷的第一个东虏牛录,要把咱们的名声打出去,慢点没关系,日后这些满人口耳相传,咱们的工作和活动也方便不少!”卢象升头也没抬便猜到姜秀才心中的担忧:“你放心,我已经派了人去埋伏了,除非吉林的驻军杀过来,小股的援军正好给咱们练兵。”
“卢掌事有准备就好!”姜秀才微笑着点点头,又回过头去,扫视着那些越来越激动的满人丁口们:“今日这一场好戏做下来,恐怕会有不少满人披甲人和余丁会跑来投奔咱们了,属下当年仓皇逃进长白山中,惶惶不可终日,没有到才短短这么一段时间,便也有机会指挥披甲人和余丁为咱们汉人拼杀了。”
“东虏不把人当人,我们把人当人,想当人的,自然会站在咱们这边,此所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卢象升依旧是头也没抬,抖了抖手里的书信:“也不能太乐观了,你看看这封信,东虏对咱们开始上心了。”
姜秀才接过书信仔细看着,他的满文水平只能算是一般,连蒙带猜看了个大概:“东虏派了个郡王还有一个大臣来沈阳主持局面?”
“这个郡王不是普通的郡王”卢象升解释道:“乃是东虏的多罗武英郡王阿济格,此人是老奴的第十二子,东虏睿亲王多尔衮和豫亲王多铎的胞兄,多尔衮的镶白旗,以前是他充任旗主的。”
“既是老奴的儿子,怎么还只是一个郡王?”姜秀才有些疑惑:“是因为多尔衮和洪台吉内斗朝争的牵连?但是洪台吉把他派到关外龙兴之地来,看来对他还是挺信任的。”
“阿济格此人和他那个胞弟不同,他对皇位没什么渴求,对洪台吉反倒是心存感激的”卢象升解释道:“老奴时期,阿济格年纪尚小,名义上是旗主贝勒,实际上大权都给老奴委派的固山额真控制着,单纯就是个摆设而已,是洪台吉上台后,才给了他一展所长的机会,凡东虏用兵,阿济格必然独领一军征战,立下不少功劳。”
“但是阿济格这厮,靠着洪台吉的恩宠建功立业,却任意妄为,时常拆洪台吉的台,比如崇祯年间,洪台吉要集权,与老奴宠信的都堂重臣阿布泰政见纠纷颇多,洪台吉对其多有打压,还不允许八旗贵胄宗室与之姻亲,但阿济格不知哪根筋搭错了,明目张胆的违抗洪台吉的禁令,坚持让多铎迎娶了阿布泰的女儿,洪台吉因此勃然大怒,专门下令责罚,还夺了他的镶白旗旗主之位。”
“而阿济格又不像多尔衮和多铎,深受两白旗的敬重和拥戴,当年洪台吉联手代善、阿敏、莽古尔泰几大贝勒逼死多尔衮他们的生母阿巴亥之时,阿巴亥背后是整个乌拉部,阿巴亥又当了那多年大妃,老奴的旧臣不少对她马首是瞻,若再加上阿济格手下的军队,谁能真正动得了她?”
“可阿巴亥就被活生生逼着殉葬了,阿济格作为长子毫无反应,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两白旗的贵胄宗室们,对阿济格又是个什么看法?多尔衮和多铎对他,又会是个什么看法?”
卢象升冷冷一笑:“阿济格也算得上战功卓著,但时至今日还是个郡王,和他这不清不楚的脑子有很大关系,洪台吉和多尔衮,谁都看不上他。”
“如此说来,这阿济格倒是不难对付”姜秀才将手中的书信叠起:“没准都用不着咱们动手,阿济格自己都能把局势搅乱了。”
“也说不定,洪台吉把遏必隆这个近臣派到关外来,就是来辅助阿济格的!”卢象升摇了摇头:“阿济格虽然脑子不清楚,但打仗还是一把好手,而遏必隆在洪台吉身边混了那么久,多多少少是有些眼光的,他们恐怕很快就会发现咱们的软肋”
卢象升抬起头来,长出口气:“咱们和关内的同僚不同,咱们远离大熙的控制区,孤悬于关外,粮草武器,大多要靠朝鲜的支援,只要斩断了朝鲜这一臂,咱们就得断粮断弹药,局势便要急转直下了。”
“之前两征朝鲜,阿济格都是独立领军入朝征杀,洪台吉将他调来,恐怕就是要斩断朝鲜这一臂了!”卢象升低头继续看着书信,眉间皱成一团:“咱们不能像东江镇一般丢下朝鲜不管,此番主动出击攻略辽地各处满人庄田牛录,本也是为了尽量削弱东虏的基层控制、拖延其进兵朝鲜的时间,之前散出去建设各地游击区的部队也要准备集合起来,咱们要准备好配合朝鲜军打一场硬仗了。”
“此事属下正要和卢掌事汇报”姜秀才脸上有些尴尬:“其他几个游击区还好说,老杜他们的黑龙江游击区如今暂时抽不开身,黑龙江流域侵入了一支西番殖民军,自称哥萨克人,人马数百,四处屠戮村寨,还设立保寨以做久守之势,有不少野人女直的部族求到了老杜那里,他正准备集结兵力配合当地的部族拔掉这些哥萨克人的堡垒。”
“哥萨克人东虏将黑龙江流域的野人女直部落几乎都抓空了,当地部落人丁稀少,不少地区甚至成了无人区,自然挡不住外来之人的入侵”卢象升点点头:“也好,让杜常自由行事便是,黑龙江游击区最主要的任务就是拆解掉东虏对野人女直诸部的统治,若是他能趁机代替东虏成为野人女直诸部的庇护者和组织者,咱们纵使在朝鲜失败,也不怕没有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