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活命
赵屹川背着赵琴儿，每一步都走的极其困难。
赵琴儿面容有些呆呆的，小口微张，晶莹的口水顺着嘴角流淌而出。
“琴儿？琴儿？”
赵屹川每走几步就摇晃一下后背的妹妹，希望可以听到一句：哥，我没事。
然而这句话注定只能出现于他的大脑。
赵琴儿此时与傻子无异。
“吴越。”
“姜运良。”
赵屹川的眼通红一片，像是毛细血管破裂开来，血液侵染了眼球一样。
这是气的。一半是因为自己，一半是因为苍天。
赵屹川一步一步向皇城走去，车轮碾出的痕迹，又被他一步一个脚印的踩了回去。
他想。到底是为什么呢？
天灾人祸接连而至，十岁的他带着七岁的妹妹远走他乡乞讨活命。
接着，是一段短暂的幸福。
紧接着，赵琴儿被迫入了青楼。他去寻，却被打了一顿。
于是他大喊着苍天不公，闭目等死。
是三皇子救下了他和她妹妹。
于是，十五岁的他被三皇子安排了新的身份。
她的妹妹则成为悠然居的一员。
其实这些年下来，他一直在想，三皇子为什么要救他和他妹妹？他们又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今天他明白了。
不过是无心插柳柳成荫罢了。
雪中送炭，最俘人心。
他的妹妹赵琴儿为了三皇子，死都愿意！
但他不愿意！他一直想带着赵琴儿离开那，只是苦于没有机会，这才一拖又拖。
等了多年，这一次是出来了，他又不得不回去。
难不成这就是命？
这操蛋的命运给他几十载光阴，就是为了让他受尽苦难再含恨而死吗？
死倒不可怕。任何生灵都有死的那一天，赵屹川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如果可以，他愿意为了赵琴儿死，因为赵琴儿是他的血亲。
也愿意为了自己的理想而死，死在路上，算不枉此生。
反正，他觉得这比独自苟活要好得多。
“站住！”
终于是走到了威武高大的城门前。
赵屹川眼前阵阵发黑，他已经是有些油尽灯枯了。
“我们……”
话还没说完，噗呲一声切割血肉的声音传出。
赵屹川低头，看到了一根铁棍穿过自己的身体。
“是矛吗？”
赵屹川嘴唇张开，却没有声音传出。
“是三皇子么？呵呵。”
他终于是没了力气，扑通一声跌倒在地。周边的行人唯恐避之不及，一下子给赵屹川和官兵拉出来方圆近十米的空地。
赵屹川倒在地上，艰难的挪动脑袋。
赵琴儿完好无损的趴在他的背上，断掉的口水线又被从新续了起来。
官兵没有继续动手，而是快步走来几人将其架了起来。
“也是。我没有为之效死之心，早就该杀了。只是妹子，我果然不是一个好哥哥，照顾不了你，不要怪我。”
模糊的视线定格在威武古朴的城门，温热的身躯开始逐渐变冷。
赵琴儿呆呆的小脸显现出明显的疑惑。她歪了歪脑袋，细细打量着睡在地上的人。
有点熟悉。
一幕幕画面浮现在她的大脑。
“过几日诗会，你把这些香点上，务必拖到香点完。
然后，你哥不是要带你离开吗，你就先跟着他去吧。”
“三皇子殿下，奴不走。我哥只是担心我做不好事会有危险……”
“你就听你哥的，过些日子我会传你回来。”
“奴知道了。”
“那么，过来，我教你一些东西。不要动，放空心神。”
“………”
“……”
“哥？”
赵琴儿低声叫了一声。
世界空荡荡的，没有回音。
“哥？”
她又喊了一声。这一次声音有些大，像是惊醒了正在睡觉的‘声音’，世界一下子吵杂起来。
赵琴儿茫然的睁开双眼，环绕四周。
这是一间华贵的房间，淡淡的檀木香充斥在她的口鼻，镂空的雕花窗桕中射入斑斑点点细碎的阳光。
天早已大亮。
“是梦？”
赵琴儿懵了好一会才慢慢理清思路。
“不是梦！但不应该是真的。”
她一下子掀开被褥，也不顾青砖的寒冷，赤着足跑了出去。
然而门是锁着的。
赵琴儿隐约记得，她的兄长背着她倒在了血泊里。
她的兄长……死了？
“喂！有没有人？！”
赵琴儿不顾手上的疼痛，用尽全力拍打紧闭的门。
“有没有人？来人啊！”
“……”
也许是没了力气，亦或者忍不住心中的悲伤。赵琴儿先是趴在门上痛苦，又慢慢的滑落在地上，瘫软成一团，像是被人抽走了骨头一样。
…………
“赵兄，好久不见。”
充满药味的华丽房间里，柳点酥看着悠悠转醒的赵屹川，笑容满面。
“咳，咳。这位……”
赵屹川看着笑盈盈站在床边的少女，心中疑惑不解。
这是谁？为什么和我一副很熟悉的样子？
“在下。”
床边站着的少女装模作样的拱了拱手。
“柳琢玉。”
“哦。”
赵屹川恍然大悟。
原来是她。
“多谢救命之恩。”
赵屹川不问她为什么救自己，也没有问赵琴儿如何。
人家如果想要他们兄妹的命，努努嘴的事。那自己何必去说些不信任人家的话呢？道谢就好。
“嘿，客气。赵兄好生歇息，令妹无事。我晚些再来。”
柳点酥看着躺在床上的坑过她的赵屹川，心中有些惋惜。
如果捅他的时候是捅的胸口，他应该就活不下来了吧？这谁干的？活该是个小兵，专业技术不够硬！
如果不是吴越来的早，那小妮子我也少不得给她一刀！
一群该死的，竟然敢坑我！让我逮到了，有一个算一个，谁也别想跑！
只是这次可惜，吴越来的太快。唉，这下子还要照顾他们，真是时运不济。
“……多谢。”
听了柳点酥的话，赵屹川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算是落了地。
柳姑娘心胸宽广，真乃女中豪杰。
待到柳点酥乌黑茂密的长发消失于门框，赵屹川彻底放松下来。脑海中也不自觉的想起悠然居那事。
他心中生出些许歉意，不过更多的是现生的敬意。
当然，如果他知道柳点酥心中真实所想，就不知道会不会跳起来打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