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荧光幽灵（17）斯图亚特独白
《斯图亚特回忆录：理性与感性之争》
梦游一般的经历，总是让斯图亚特怀疑自己精神出现了问题。
空无一人的黑暗中，那一抹散发着蓝色荧光的幽灵，像是水泽仙女，印在他脑海中。
即使是在很久很久以后，他只要闭上眼，就能想起那一幕。
蓝色的点点荧光，在空旷寒冷的坟场，幻化成一个少女的模样。
也难怪当时他疑心自己是到了海边。
但很快，他的理性回归。
少女的神情单纯，斯图亚特感到一种不适应。
他在贵族学校见到的女子都是富有精英范的、独立的，而不是像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孩。
她们的眼睛不会这么单纯，不会这么富有浓烈的热情，也不会让他感到奇特、以及，内心说不出的震撼。
他不得不承认，在看到她的那一刻，他心里过于震撼。
只是这种震撼被后面的理性思维所掩埋。
初见她的那一幕，只在失去她的那些夜晚，重新出现在他脑子里。
在主教将圣水洒在他头上之前，他脑袋里想的都是怎么摆脱她。
他的情绪被理智完全压抑。
他一直是一个理智完全大于情绪的人。
从失去妈妈时开始，他就一直是情绪的笨鸟。
他的感情很淡泊，对待感情一直是无所谓的态度，他不觉得自己需要一段感情。
他不像他的父亲，到处留情，不负责任，他和父亲完全是两个极端。
有人曾经这样打趣他，说他一个男孩，没继承父亲多情的基因，反而继承了母亲专情的基因。
他当时不屑一顾，他与母亲不一样，那个愚蠢的女人，为了家庭付出一切，结果什么也没得到。
他只是单纯的薄情。
他那时哪里知道那位友人的话，在不远的未来一语成谶。
他的确是个专情的人，一生一世的、仅对艾思一人的专情。
但那时的他不知道。
在初见艾思时，他的行为方式仍然是理性主导。
但那时，情绪已经开始冒出苗头。
不介意她坐自己的副驾驶。
不介意她看着自己吃饭。
不介意她在门口等他起床。
不介意她跟着自己上班。
在她离开又回来时，他总会不自觉地看她一眼。
在宽阔的教堂，在接受洗礼时，他竟然有些害怕。
于是他回头看了艾思一眼。
然后，理智又压住情绪。
他成功甩掉了艾思。
那一刻，他觉得挤满了人的教堂如此空旷。
为什么呢
他后来问自己。
因为他的世界里。
只有他和艾思。
没了艾思，这个世界便只有他孤独一人。
他头一次感到孤独。
无数情绪在失去艾思的深夜涌入脑海，涌上心头。
他睡不着觉。
睡着后也总梦到初见艾思的样子，总梦见他们相处的点点滴滴。
可他的理性仍然在挣扎。
星期三的早上，他甚至约了一个心理医生，想通过催眠的方式帮助他忘记那只幽灵。
在律所门口，在艾思和巴克在一起时，他的理性终于受到反噬。
他像生了一场大病。
而在这场大病中，那些理性尽数死去。
从那时开始他的情绪便开始占上风。
什么狗屁催眠，什么心理医生，全都去见鬼。
他有些庆幸，还好自己是个律师，可以帮到艾思，并借此接近她。
他的计划很成功。
在与艾思签下劳务合同后的那段时间，是他最开心的一段日子。
但情绪和理智不一样，理智可以牢牢把握在自己手里，情绪却是被捏在别人手里。
他也有不开心的时候。
他不开心的时候，便是艾思不开心的时候。
他看着她一个人蜷缩在窗角，自己也感同身受。
华生报让她生气，那就把华生报买下来。
只要艾思开心，他也就开心。
他那时对于家族的事务已然有了更多的理解。
从前，他觉得当律师很好，没有必要让自己更累，去接手家族事务。
可是，如加特所说，律师总有一些触及不到的地方。
那些至暗的角落，只有极端的钱财或权力才能触及到。
如果他想以后都不再发生这样的悲剧，那他必须成为那个执掌权力的人。
于是，他接管了父亲的权力。
成为了背后的掌权者。
《斯图亚特回忆录：悲剧的源头》
或许悲剧，在初见之时就已注定。
她那漂亮的荧光，正是直接杀死她的东西。
而他对属下的要求——他要好辩手，而不是好律师，也让他失去了为她辩护的机会。
斯图亚特常常坐在艾思曾经坐过的窗前，看着窗外的月亮。
她消散的画面一次又一次冲击着他的头脑，他忍不住想，如果她是人该有多好。
这样他可以给她任何她想要的。
可是，在见到她时，她已经是一只蓝色的幽灵。
她是怎么变成幽灵的呢？她死得那样快，应该不仅是因为镭吧。
杀死她的间接真凶是谁？
斯图亚特每想到这一点，就觉得呼吸困难。
是绝望。
是日复一日在床上度日的绝望，是明知死期将至，却仍然没有一点进展的绝望。
而当时，她到他的律所寻求帮助。
她那时离他那样近。
可亚当拒绝了她，甚至没有讨论过她案子的可行性，就将她赶出去了。
他永久地与生着的她失去联系，而这一切，和他自己脱不了关系。
他想起她曾经在他面前说过亚当的不好，可是他不以为然。
亚当的确是个好辩手，从理智上来说，他只是自私了一点。
但斯图亚特压制不住自己情感。
他总是幻想，如果当初他看到了艾思的案子，他接手了艾思的案子，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幻想一旦开始，就无法停止，他憎恶亚当，憎恶曾经只追求效率的自己。
人本该有道德，可是有些人的道德被可怕的钱吃光。
他看上去没成为其中一个。
他借着瑞迪塞的案子，彻底击垮关于镭的害人的产业链。
可是，如果没有那位社会名流引起的轩然大波，他会选择这条路吗？
这条路荆棘遍布，吃力不讨好，他胜利的希望渺茫。
不，他不会。
他是功利主义者，他不会选择接手这个案子。
看，他一开始不觉得亚当有什么问题。
这便是最大的问题。
正是这些潜移默化的东西，让他失去了艾思。
穷人的命不值钱，这好像是社会默认的规则和秩序。
但究竟是谁赋予它这样的权力，以钱来衡量人命？
斯图亚特开始愤怒地破坏这种秩序，在贵族和有钱人看来，他格格不入。
他像一个歇斯底里的独行者，他要前进的路谁也挡不住。
所有人都在期待他倒下，只有他像一台不知疲倦的机器，运转着改变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