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国王的开导
克瑞斯蒂安国王没有任由沉默继续蔓延下去，而是主动开启了话题。
“你好，我听说你一直想见我一面，是有什么事情吗？”
“我、我一直……想谢谢您！不管是为了在联盟大会时，还是之后的事。”克劳德涨红了脸，这对生性腼腆的少年而言似乎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但是他还是鼓足勇气继续说了下去。
“感谢您庇护了我们！我现在已经知道，我们当时自作主张刺杀魔王是多么冲动冒失的行为。可是您还是保护了这样的我们！我、我和我的朋友们商量了一下，觉得还是有必要由我当代表当面谢谢您！”
用朴素的语句语无伦次的大声表达着感激，克劳德以瑞坦斯最普遍通用的礼仪单膝跪下，以手按胸郑重的行礼，同时，朝克瑞斯蒂安的方向深深的低下了头。
他已经知道，自己和队友们莽撞的行为到底是多么危险的行动，明明能力不足，却还是自不量力的去挑战了不该挑战的敌人。
这样不成熟的尝试让他们付出了失去老霍尔的代价，也遭受着魔域人面蜘蛛一族的追杀，不得不一直东躲西藏，直到得到光明之国的庇佑。这让他们每个人都成熟了许多，意识到了自己当初有多莽撞和自大。
克瑞斯蒂安明白他的意思，却只是微笑着，优雅的摇了摇头：“请起来吧，你们没有必要这样子。保护每一个联盟成员是联盟的责任，我只是尽了我应尽的责任。”
“不……我们明白的！”
克劳德的声音陡然变得痛苦而压抑，他的额头紧贴在铺着地毯的地面上，想起自己所犯的那些错误，情绪开始有些失控。
“……这、这全都是我们的错！被人利用踩中了陷阱不说，连老霍尔现在还在魔王殿的地狱牢底受折磨，这都是我们太冒失冲动造成的结果……是我们太愚蠢、太自不量力了！”
经过那一次联盟会议中布拉德王子的质问，他们已经意识到自己是被某个神秘人彻底利用的事实。
空有一腔冒失的热血，却闯下了如此大祸，甚至连老霍尔都为了保护他们被魔王抓住，至今还在地狱牢里遭受着不知怎样的折磨。这些残忍的现实如同一盆冰冷的水，把少年所有的热血和自大都浇得冰凉。
他脑中仿佛又闪过了老霍尔拼命将他们送走时转头看向他们的那种眼神。巨大的懊悔和内疚感觉再度涌上来，几乎压垮了这个生性腼腆的淳朴少年。
“……而且这是为什么！为什么恶魔明明屠杀了那么多无辜的人，联盟却必须向它们屈服？为什么魔王说要和平，联盟就必须答应和平？谁不知道它们交出来的那些恶魔只是些替罪羊！”
少年的双手紧紧握成拳头，用力到几乎发抖，牙关也一直紧紧的咬着，用力到发出咯咯的声音。
克瑞斯蒂安国王沉默下去，半晌，克劳德听见他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没有做出任何回答。
克劳德一直低着头，压抑多日的泪水模糊了视线，不争气的涌了出来的，带着强烈的愤恨、懊悔和不甘，一滴一滴砸落在了办公室那绣着金色暗纹的地毯上。
“老霍尔还在他们手上受着折磨，可是我们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做不了！为什么他要牺牲自己救出我们？那根本就不值得！”
克劳德绝望的呐喊着。
自从被老霍尔拼了命从莫萨尔魔王殿内送出，躲避着来自魔王殿的追杀一路逃回冒险者协会，克劳德压抑了太多痛苦情绪。而现在，在这样一位平易近人、仿佛能包容一切的国王陛下面前，克劳德终于压抑不住内心崩溃的情绪，失声痛哭。
片刻安静，而后，一只戴着白色手套的手伸了过来，轻轻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正如在会议室时那样。
克瑞斯蒂安国王不知何时从办公桌后走了出来，来到了他的面前，没有丝毫国王架子的在克劳德身前蹲了下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就是实力不对等的结果，我们必须承认这个事实。我们现在的实力和魔域比还是处于弱势。即使我们已经为之努力了这么多年，这个事实也没有改善多少。”
不知是不是错觉，即使是站在对抗魔域领袖位置的克瑞斯蒂安国王，此刻他的声音里也带着几分悲哀和无奈。
——当时，在和布置下陷阱的魔王美瑞蒂亚对峙之时，克瑞斯蒂安国王明明已经及时作出了反应，张开结界保护了所有人，在对峙中保留着一定的主动权。
可是碍于一部分人的恐惧和害怕，他还是不得不放弃那些主动权，接受魔王美瑞蒂亚和谈的条件。
在他那纯白色的军装之上，各种勋章闪闪发亮，那是荣耀和身份的象征。然而即使是这样的克瑞斯蒂安国王，在魔域这样可怕的庞然大物面前，也同样只能表现得无奈且悲哀。
“而且经过之前的事，你也应该感觉到了吧？即使是联盟之中，也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跟魔域产生直接的冲突。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们一样勇敢，很多人即使是知道任由那黑暗发展下去，迟早会吞没所有人，也不敢去直接和它对抗。”
克瑞斯蒂安国王露出了一个微笑，再度安抚性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请起来吧！我并不想欺骗你说你做的事是完全正确的，但是我敬佩你们的勇敢。联盟需要更多你们这样的人才，这正是我保护你们的理由。”
那样温柔的语气总感觉带着几分悲哀，并不像浮于表面的安慰，而是真的感同身受。那话语不失力度，令人无法不信服。
“人都是会犯错的，可是任由懊悔和自责情绪吞没了自己的全部希望，就是得不偿失的了。你现在应该做的是振作起来，尽量去弥补自己曾经的过错所造成的损失，而不是在这里因为懊悔而哭泣，明白吗？
克劳德赶紧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尽量忍住了哽咽，抬起了头：“嗯，我明白的。”
他想要站起来，可是先一步站起来了的克瑞斯蒂安国王却依旧将手按在克劳德肩头没有松开。他按着他的肩膀，忽然轻声开口。
“那么……让我们来谈一谈正事吧！”
那样的语气意外的有些严肃，甚至带了几分冷凝，跟之前温柔的语气截然不同。克劳德还从未听过对方这样的声音，有些疑惑的抬起头，却正好对上了克瑞斯蒂安那双湛蓝色的眼睛。
即使是从这个角度去看，对方的面容依然俊美得仿佛天神一般完美无瑕疵，居高临下望着自己，看上去格外高贵威严。忽然没有了之前温柔的感觉，那双海蓝色的眼睛静静俯视着他。
——不知为什么，那眼神居然透着些冷意，显得格外高深莫测。
那样冷然的眼神和之前温柔的态度截然不同，令人捉摸不透，克劳德只感觉搭在肩头的手如同铁箍一般沉重，将他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克劳德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