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国王的表态
两位在各自领域都算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就这样各执一词，争执不休。可是当他们的争吵的时候，却没有人去注意作为被卷入争吵核心的当事人的心情。
克劳德·理士曼的脸色似乎在每一分钟都在变得更加惨白难看，头也越埋越低，像是要将脑袋藏进桌底。这个坐在角落的少年剑士似乎彻底陷入了巨大的自我怀疑和自责中，只能紧紧捏着拳头，整个人都在发抖。
被老霍尔拼上性命送出莫萨尔魔王殿，又得知了卡德兰村发生的惨案之后，其实他有想过这次会议中，他们这支冒险者队伍很可能会成为争议的核心焦点。
毕竟，连他们自己都在怀疑，会不会是因为他们的行为，才惹来了魔域和魔王的报复，导致了卡德兰村惨案的发生。
可是，他还是勇敢的选择了出席这次会议，毕竟他不想让老霍尔白白牺牲，也不希望让善良的索尔会长独自替他们承担起所有指责和质疑。
可是现在，面对着那些吵闹和争执，那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尖刀插在克劳德的心上，让他忍不住开始自我怀疑，老霍尔牺牲自己救下他们，到底值得不值得？
也许，让自己死在那座魔王殿才是更好的选择。至少不会让老霍尔牺牲，让索尔会长为难，他忍不住开始这样想着。
——真是可笑，可怕的恶魔苏醒后，人们的第一反应并不是团结起来对抗，而是互相攀扯指责，各种内讧。为此，甚至不惜将一个甚至还没成年的少年钉上耻辱柱。
终于，在两个人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一个低沉温和、沉着冷静的声音打断了这争吵。
“够了。”
那声音并不大，却仿佛具有着魔力，天生能令人本能服从。这那让两个争得脸红脖子粗的人都不由自主安静了下来。
出声的是首座上坐着的克瑞斯蒂安国王，他的神情从容且镇定，态度平和，却似乎总有着比别人更多的说服力。
“只要魔王还活着，就总有一天会开始她的袭击，无论那是早是晚。我们没有任何理由去责备那些做出尝试的勇敢者。”这样平静的说着，他忽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然后顺着台阶一步步走了下来。
克瑞斯蒂安国王从来都不是一个会被人忽视其存在的角色，可当他站起来之后，更是一下就能吸引所有人的注意。他身量很高，一身金边修饰的纯白色制服更衬得他双腿修长。金蓝色的绶带和胸前挂着的勋章无一不彰显了他显赫高贵的身份。
他整个人如同神话传说中的天使长，显得美丽正直、智慧从容。他周身的那种温柔和煦的气质使他不至于太过耀眼，显得格外亲和。
似乎是注意到了下方克劳德所面临的窘境，他就那样从高座上走了下来，径直朝克劳德走去。
这个平民出身的少年显然已经彻底失去了为自己辩白的勇气，只是默默坐在椅子上，两只放在膝头的手紧握成拳，眼神空洞涣散，却始终没有掉下眼泪。他整个人都在微微发抖，显得那样绝望萎靡。
直到听见来自年轻的国王的这样一番话，迟钝的觉察到那声音传来方向比想象的近得多，少年才有些难以置信的抬起了头，正对上那双温柔和煦的蓝色眼睛。
年轻的国王在克劳德身前站定，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性的对他微笑了一下，让迷茫绝望的少年稍稍振作了起来。
然后，克瑞斯蒂安国王转向会场其他人，认真环顾了一圈，脸上神情显得认真而严肃，扬声开口。
“魔王迟早会苏醒，恶魔们迟早会屠杀，那绝不可能是因为某一个人的过错，也不可能是因为某一支队伍做出的尝试，而是因为恶魔本质就是邪恶的。它们的本能就是屠杀，它们的天性就是残忍而凶暴的，它们开启屠杀不需要任何理由。作为联盟的一员，我希望在座的所有人首先应该明确这一点。”
他的声音平静且温和，并不严厉，却暗含着某种威严气势，让所有人都无法忽视他的这番话语。
尼克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悻悻，低声在嗓子里咕哝了些什么，却不敢说出声。
——很显然，他之前表现出的对魔王和魔域畏惧和避让的态度立场似乎犯了联盟的大忌，惹得这位向来中立的联盟首座出来站队了。
自己似乎犯了个错误，联盟的这位首座阁下虽然很少旗帜鲜明的站队，在某些方面却有着某些相当的底线。对于克劳德他们不顾生死刺杀魔王的行为，他虽然未必会认同，却绝对会欣赏他们的勇敢。自己在和索尔的争执中，不自觉的把攻击重点放在这位少年身上，很可能是个错误。
果然，他听见克瑞斯蒂安国王低缓开口，继续说道。
“而且现在，还有多少人有勇气前往魔域，前往莫萨尔之森的魔王宫殿？我们明明知道，这整个世界所面临的巨大威胁就存在于那里，可是还有多少人能像这个少年一样有勇气不畏生死去挑战？”
在少年震惊而感激的眼神中转头面向了其他人，缓缓环顾了会场一圈，表情严肃的提高了音调：“我们这些甚至没有勇气去尝试的人，又有什么资格责怪他们？责怪这个少年呢？”
所有人都沉默了，没有人出声反驳什么。
在众目睽睽之下，克瑞斯蒂安国王说完这些，转头朝克劳德微微俯身伸出了手，同时对他微笑着说道。
“事实上，我很敬佩你们的勇气，其实我们中很多人，包括我，都一直在逃避着这个问题。你们并没有做错什么，相信自己。要真说谁有错，也错在我们，放任你们这样的孩子去做这么危险的事。卡德兰村的事不能怪你们。”
在那一刻，在绝望悲伤的克劳德眼中，那样的笑容仿佛会发光一般。
克劳德有些惊讶的盯着面前国王陛下朝他伸出的那只戴着白色手套的手，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伸出手去和国王陛下握手，同时结结巴巴的开口：“……国……国王陛下、谢谢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