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子母煞
至阴时刻。
屋内的黑暗，同窗外的斑驳相互映衬，凄凉和冷寂肆虐纠缠。
常莉莉怪笑似哭，猛然间身形暴涨，满头长发好似被阴火灼烧，纷乱卷曲，随即，一股火场特有的焦糊气味直冲人的鼻腔喉咙。
窒息感包裹着在场众人。
周元祯和兰左不断的剧烈咳嗽，伴着大口喘息。
沙田如同受惊的兔子，缩在墙角，掩住口鼻，不敢动弹。
恸哭声越来越悲伤，就像来自地狱，摄人胆魄。
以杨堂的武道境界，竟也难以忍受，捂着脑袋半蹲在地，咬着嘴唇，神情痛苦不堪。
几个呼吸过后，常莉莉头发尽失，露出满是脓包和血泡的头皮，腐肉掉落，黑红交错，让人无法直视。
胖子侧着脸，浑身肌肉都在震颤着抗拒：“老陈，魂体气势更盛了，咋办？”
陈少陵弓起身，没有搭话，手中桃木剑横在胸前，掏出一张符箓，捏在手心。
眯眼看去，目光扫过女鬼身后，心中蓦然一惊。
之前女鬼长发过腰，遮住了面容和上半身。
现在头发被火焚掉，才发现这厉鬼身后，居然还背着一个包裹。
包裹不大，鼓鼓囊囊，微微颤动。
透过捂脸的指缝，沙田明显见到包内物品，于是惨叫一声，就想夺路而逃，爬出几步，却发现门窗都被关的死死的。
浓郁的幽冥气息，寒意尖如利刃，悬在那里，形如铡刀。
看起来，这魂体想要一网打尽。
沙田喉咙里咕哝一声，万分惊惧之下，如烂泥般瘫软在地。
常莉莉根本没看在眼里，甚至也不关心胖子和陈少陵的动作，似乎在场众人已经完全被她吃定。
头颅转了三百六十度，血红的眼瞳中，目光变得异常温和，凝视包裹，微笑着呢喃：“乖儿子，满月了，老妈给你办场酒席！”
说着，伸手将包裹揽在怀中，扯开带子。
包裹中，一个浑身血污，腥臭无比的凶脸婴孩直直的掉落下来。
摔在地板上，血气四溅，那婴孩哇的一声哭出来，其声尖利，邪意透骨。
陈少陵和胖子齐齐后退半步，心神剧颤，沙田控制不出，扑在地上，哇的吐出一口血来。
子母煞！
“他么的，居然这么难搞，这老周头也不提前说明白！”胖子如临大敌，捂着胸口，小心翼翼的退回到陈少陵身边。
陈少陵嗓音微颤，也有些紧张：“执念，怨念，恶念，加上煞气，不好，恐怕这母体要升境！”
话音未落，婴孩突然肉眼可见的缓缓长大，几个眨眼间，已有四五岁大小。
常莉莉把眼神从婴孩身上挪开，神情重回冰冷，咧着嘴，也不知是哭是笑，面色狰狞，双目流血。
整个房间，如同堕入异世界，沉闷压抑，恐怖阴寒，了无生机。
蓬！
煞气凝结到极点，气息四外炸裂如飞刀。
三念境初品！
常莉莉已然升境，浑身浴血，她身形忽动，不去管周元祯和兰左，径直朝着陈少陵冲了过来。
“正好二对二！”胖子手脚有些哆嗦，大声喊叫给自己鼓劲：“来啊，来啊！”
“你挑一个！”陈少陵舔舔嘴唇，侧身闪过袭来的煞气：“算了，小的给你，三念境的，我来!”
常莉莉血手攻到，陈少陵不退反进，手中符箓扔出，三张镇魂为诱饵，攻向常莉莉上中下三路，自己身形旋转，一剑横刺，同时袖中暗藏的驱邪符也急抖如电。
一出手就祭出多种杀招，陈少陵明白，一旦气势落了下风，恐怕就再难翻身。
常莉莉浑身被煞气包裹，根本不惧镇魂符的攻击，轻巧的闪过桃木剑，手掌朝陈少陵肩膀横切。
啪！
暗中攻出的驱邪符，正好击中她的手臂。
论算计，鬼不如人。
烟雾裹着腥臭，腾空冒出，常莉莉的半截手臂掉落地上，瞬间化成煞气，将地板灼出数个大洞。
“找死！”
常莉莉仰天长啸，气势不落，反而更盛。
同时，煞气环在残缺的肢体旁，幻化成手臂模样，黝黑翻滚，再次抓向陈少陵，这次加了小心，防止被驱邪符再打在身上。
……
胖子这边，瞪大眼睛，望着幼儿大小，傻呆呆却异常恐怖的鬼婴，一脸严肃。
他知道不是戏谑的时候，更加不是仁慈的时候，于是不管不顾，神羽之气盈满，咬着牙，直接一脚踹出。
谁知，那鬼婴身材虽小，速度却是奇快，来回跳跃如魅影，胖子接连两三脚，都无法踢中。
反而鬼婴偶尔跑到胖子身侧，偷摸踹上一脚，就能让胖子疼的涕泪难忍。
陈少陵和常莉莉虽然暂时难分上下，胖子这边却好像千斤的重锤落不下去，颇有些狼狈。
“老陈，小鬼难缠啊！”胖子一边躲闪，一边惊呼。
陈少陵不动声色，打斗间，摸出几张镇魂符，散作漫天星，常莉莉不以为意，继续攻向陈少陵。
谁知那符箓燃起，气息却朝着鬼婴的方向疾驰而去。
常莉莉心头一惊，将下一秒就能击中陈少陵左臂的手指，硬生生收回。
接着，手臂煞气加持，猛然间伸长两米，将攻向鬼婴的符箓，尽数抵挡下来。
尽管未被直接击中，但陈少陵左臂被煞气侵染，顿时酥麻，右手持剑横切，将常莉莉伸手抵挡的部分煞气斩断。
一张镇魂符穿过煞气，啪的贴上了鬼婴的后背。
刺啦声起，鬼婴惨叫一声，摔在地上，身体急剧缩小，瞬间变成了三四岁般大小。
常莉莉怒气冲天，状似癫狂，嚎叫着，猛冲过去，将鬼婴扶起，揽在怀中。
满身煞气包裹下，那鬼婴居然再次长大，最终变成十四五岁的模样，但常莉莉手脚发颤，气势明显委顿了许多。
子母煞，连心境。
鬼婴陡然甩手，煞气雨点般朝陈少陵和胖子冲过来。
两人几个跳跃，背靠背站在一处。
“老陈，刚才多谢了！”胖子擦把汗，他忽然感觉，将后背交给陈少陵，非常放心。
陈少陵也有这种感觉。
或许，残酷战场中共同御敌，同生共死的战斗情谊，最值得信赖。
“这回一起干，我中远距离，你近距离！”陈少陵脑筋转的极快，迅速找到本方的优势点。
他将桃木剑挥舞的滴水不漏，将形如飞蝗般袭来的煞气尽数驱散。
常莉莉和此时已经长成少年的鬼孩，身带凛冽煞气跳过来，围住陈少陵和胖子，团团转圈。
慢慢的，煞气包裹成一个圆球，将二人困在其中。
……
这边激战正酣，屋内其它人并没有受太多伤害，只不过，缩头的缩头，藏尾的藏尾。
周元祯靠在墙角，不断调整着呼吸。
这些年走南闯北，绝对属于见过大世面的人，因此，除了头疼欲裂，他倒没有了之前的惊恐感。
瞄一眼角落里捂着脑袋浑身发抖的沙田，他不由的暗自庆幸，多亏了半山寺一行，不然今天万事休矣。
再望望英武异常，神将般冲杀的陈少陵和胖子，周元祯恨不得当场就给两人跪下致谢。
……
“得放点血！”
陈少陵盯着越来越浓郁的煞气，将左手手指咬破，涂抹在桃木剑上：“速战速决，咱们支撑不了太久！”
“我也来！”胖子的血明显压大量多，咬破手指，就能喷出很多，弄的两条胳膊上都是。
“心生大道，天清地宁！”
陈少陵抖擞精神，左手剑诀，大指掐酉纹，无名指屈于大指下，食指、中指并拢伸直。
右手持剑，光芒抖开三尺，数朵桃花凝聚，红白颜色，打着旋，朝外绽放。
蓬！
煞气被冲的七零八落。
“找机会，先把鬼婴干了！”陈少陵沉声吩咐，伸手再抓出一张符箓，仅有的两张驱邪，刚刚用过一次，现在只有一张了。
“抚养正气，剑扫邪狞，斩！”
陈少陵如天神下凡，挽起剑花，桃木剑上神羽迸发，竟幻化出数道剑光，虚虚实实。
双腿猛的蹬地，疾如风，朝常莉莉攻了过去。
剑气围拢，刺挑间，常莉莉惨呼连连，拼命挣扎突围而出。
胖子冲过来，直接两手把鬼婴抓住，扼住喉咙，反手搂在怀中。
鬼婴拼命挣扎不开，伸嘴把他胳膊咬住。
一使劲，咬出血痕，血沾到鬼婴嘴巴上，却燃起一阵烟雾。
胖子的血蕴满了神羽气息，阳气极盛，鬼孩整个下巴顿时好像融化一般，惨白血肉，噼噼啪啪的往下掉。
“妈的，还敢咬我，老子的血哪是你能吃的！”胖子疼的嘴巴都歪了：“老陈，快，快啊……”
常莉莉冲过来想救，陈少陵剑光再闪，生生切下常莉莉的两只手指，同时掷出驱邪符，当空焚化，光芒奔袭而去。
常莉莉闪身急躲。
就这个间隙。
陈少陵踏准道家八卦步，身形旋转，到了鬼孩身前。
鬼孩的双臂身子，已经被胖子牢牢锁住。
“灭！”
陈少陵提剑猛刺，剑气突入鬼孩体内。
呜呜，哇哇哇。
众人耳膜剧震，耳中顿时溢出鲜血。
那鬼孩嘶吼挣扎，胸口出现斗大的洞口，然后星火燎原，整个身体都开始燃烧起来。
片刻，化为灰烬。
“啊呀呀，我死了，我死了……”胖子惨叫连连，就好像陈少陵拿的不是桃木剑而是竹签，将两人一起穿成糖葫芦一般。
常莉莉惊惧万分，疾冲过来，一脚把陈少陵踹开。
陈少陵踉跄几步，咳嗽两下，抹掉嘴角的鲜血，挣扎着起身，朝连连后退的胖子踹一脚：“快醒醒，你特么死不了。”
胖子一个激灵，这才发觉，陈少陵手中的桃木剑不过只是桃木匕首，检查胸口，也没有任何的伤口。
呜咽声起。
常莉莉双手颤抖，跪在地上，捧着化为灰烬的鬼婴，血泪如雨，发出阵阵悲痛欲绝的惨呼。
煞气冲天再袭，气势足够，但浓郁程度却远不如前，就连常莉莉的身形，都有些踉跄不稳。
子母煞，母子连心。
鬼婴的覆灭，直接反噬母体，何况刚刚鬼婴成长为鬼孩，业已占用了常莉莉的大部分元气。
就连她此时的境界，也由三念境，退回到了二念上品。
不过，对面的陈少陵和胖子，同样是气喘吁吁，神羽之气的消耗临近末端。
陈少陵凑近查看胖子的伤势，发现虽然被鬼婴咬了一口，但并没有阴邪入体，胖子的鲜血看来真是克制邪物的好东西。
“别浪费了！”陈少陵掏出几张符箓。
胖子嘴角抽搐着，把伤口处的鲜血挤出很多，涂抹在符箓之上。
没有了驱邪符，陈少陵只好拿出五六张镇魂符，沾上血的镇魂符，闪耀着血色光芒。
起！
半空中符箓齐飞，过处破空呼啸。
常莉莉抱着同归于尽的心思，将全身煞气脱离，如同幕布，遮天蔽日，覆盖过来。
符箓焚化，冲破煞气，将幕布切成飞舞的横条。
布条状的煞气依然不散，连成黑色大网，猛然收缩。
陈少陵咬紧牙关，催动剩余不多的神羽气息，附在桃木剑上，对着黑网劈砍。
接着，伸手掏出两枚铜钱，抽冷子掷出。
常莉莉还以为是符箓，漫不经心的格挡，那铜钱寒锋凛凛，噗噗两声，将其魂体洞穿。
惨呼一声，常莉莉倒摔出去三四米。
陈少陵忍着煞气冲体的痛楚，冲破黑网，提剑斜劈，将常莉莉的另外的胳膊也斩断。
胳膊掉到仍然瑟瑟发抖的沙田身前，挣扎蠕动，沙田尖叫着把那胳膊踢走。
常莉莉伏在地上，浑身煞气几乎全部消散，没了胳膊，仍然想撑起身子，却发现胸口受到重伤，无法做到。
于是她肩膀蹭地，一寸一寸，朝着周元祯的方向，缓缓挪动。
“是你，就是你，害了我们母子，我一定要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