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踞于神座的异端
林拓凭空消失了，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只留下一群重获自由的巫师站在风中，面面相觑。
……
北大陆，德莱王国，神圣平原。
一座肃穆而压抑的“小城”伫立于尚有残雪的山峦之中，占地极广。
城市并不大，内部约莫只生活着几万人，却是高耸建筑林立。
内部，街道整齐干净，大大小小的教堂、修道院对称式分布于街道两侧，城内行走之人，也大都身穿教士长袍。
偶有交谈，也是低声议论，空气中充斥着威严带来的秩序感。
这座小城名为“哈耶克斯”，然而，德莱王国的民众们却更加熟悉它的另外一个名字：
圣城。
是的，这里便是教会的总部，一座完全由教士、牧师、神官与圣殿骑士组成的城市。
它独自伫立于神圣平原北端，距离王都并不远，日常生活所需皆从东南方向的德莱王国都城运送。
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这座圣城是大陆上无数信徒朝拜之所，是最接近创世神，最光明、最庄严的所在。
然而，不知从何时起，这座圣城忽然变得令人畏惧，恐怖起来。
……
圣城正中心，一座由纯白之石建造的宏伟教堂伫立于此。
在这纯白建筑深处的一座典礼大殿中，身披华丽衣袍，头顶冠冕，手持权杖的现任教皇正端坐于地，双目紧闭。
他的身形颇为高大，却也已老迈，作为这片大陆上最强大的数人之一，他的寿命与力量都已经超出太多人。
可惜，却依旧无法抵挡时光的力量。
“咚……咚……咚……”
蓦然，当钟声自阴冷的大殿窗帷缝隙中传进来，身为教皇的老人突然睁开了双眼。
而令人心悸的是，他的眼眶中，竟也涌动着一片纯黑。
那是远比那些圣殿骑士，更纯粹的黑暗。
仿佛无尽的深渊。
突然间，那深渊似乎震荡了下，他的身躯微微震颤，只见一根根黑色的线头竟从他的皮肤毛孔中涌出。
就如同被扯出毛线头的破娃娃。
密密麻麻的黑线无风飘动，只是看一眼，就令人本能地眩晕，恐惧。
“发生了什么？”
随着其中数十根黑线断裂，教皇疑惑地低声自语，下一秒，脸上的神情扭曲起来，仿佛极端的愤怒。
沉默了几秒，他站起身，向空无一人的大殿外走去。
当他推开大门的一瞬间，脸上的表情重新变得威严、平和，身躯上，无数黑色线头也随之收拢，消失不见。
“冕下。”
大殿外守卫的教士恭敬行礼，不敢直视。
教皇默不作声，为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径直向外走去，穿过圣洁大道，登上无垢之阶，推开信仰之门，附近的教士越来越少，很快，他周边终于彻底空无一人。
只有一条幽暗而宽敞的走廊。
走廊的一侧是悬挂着一幅幅神圣画卷的墙壁，另外一侧，则是一排狭窄的窗。
地板上铺着画满了宗教花纹的大理石，阳光从窗子照进来，斜斜洒在走廊中，却不带一丝暖意。
“哒、哒、哒……”教皇的脚步声在走廊中回荡，华丽衣袍的下摆于大理石地板上拖动。
很快的，他的面前出现了一扇紧闭，没有任何装饰的门。
“伟大的，至高无上的神，您忠诚的信徒心有疑惑。”
老教皇俯身行礼，嘶哑的声音响起。
旋即，那扇门蓦然打开，里面竟是一间狭仄的祈祷室。
呈圆形，没有窗子，墙壁、地板等各个角落绘满了神圣花纹，只有顶部的一块散发光芒的宝石照明。
然而，当房门打开，在老教皇的视野中，整片天地都蔓延开来。
熟悉的建筑都消失了，自己竟正站立于一座无比辽阔，无比壮观，也无比威严的大殿之中。
在正前方，数百级台阶顶部，赫然是一只神座，而盘踞于神座之上的，竟是一个由漆黑雾气组成的巨人。
“哦？”
一个空灵的声音于大殿中回荡，那声音中，仿佛携带有某种混乱、污染，如果是常人听到，只会头痛欲裂，然而老教皇却面露陶醉，如聆圣音：
“我感应到，派出的一支搜捕异端的队伍不见了，我感应不到他们的存在。”
“他们已经死亡。”那黑雾巨人回答道，“一个异端杀死了他们。”
“异端？”
“是的，一个很特殊的异端，我感应不出他从何而来，但只是凭借虚无的感应，就已嗅到了他的甜香，那是比巫师更加美味的食物。”黑雾翻涌着，说道。
教皇有些惊讶，要知道，经他之手，送给面前的神灵食用的巫师已不知多少，却从未得到“美味”的评价。
“请允许我派人将其捉拿。”他道。
然而，那黑雾却是停顿了下，才道：
“对你们而言，他很强大，并且行踪诡秘，无法追寻，他似乎在寻找你们，或许可以利用这一点……”
……
……
不多时，教皇面前的祈祷室大门重新合拢，他的视野中，也不见了那宏伟无边的神殿。
缓缓转身，老教皇沿着走廊，重新走出。
叫住外面的一个守卫：“去通知西塞大主教，命其通过神术联络王国各地的圣殿骑士团，要求他们立即回返神圣平原。”
“是。”那名守卫虽然不解，却也不敢发问，当即领命而去。
只剩下身穿华服的老人神情淡漠地站在教堂的阴影下，两只幽深的眸望向南方，早已被彻底侵蚀的脑海中回荡起“神灵”的话语：
“将他们作为诱饵，把那异端引来这里，献祭于我。”
……
……
德莱王国，索兰城。
当林拓好不容易，借助地图，加上不断“传送”，寻找本地人询问，并抵达这座位于橡木镇西南方向的城市之时。
刚好遇见那些通过神术，刚接收到了来自圣城命令，准备撤离的教会骑士。
废了一番手脚，解决了这支队伍，林拓再次朝着队列中，被解救下来的那些巫师们说出了同样的问题：
“你们谁知道，其他教会抓捕队伍，大概在什么方向？”
然而面对他的询问，这些人却没能提供太多有效的信息，寥寥几条，也是起码一个月前的，严重滞后，完全不具备参考性。
这让林拓多少有些头疼。
毕竟，他虽然可以通过本体，俯瞰整片大陆，甚至可以通过“缩放”功能，看清一些具体细节。
可那么大的区域，想要寻找到几支队伍，难度也着实不小。
林拓也想过利用那些蔓延向天空的“以太之线”定位，可通过观察与试验，他发现，那些圣殿骑士似乎很少会修炼。
更不要说那些时刻被折磨，不允许有“冥想”机会的巫师了。
“是继续寻找，还是直接去教会总部？”挥挥手，让那些巫师们自行散去，林拓漫步于索兰城中，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如果是人类间正常的内斗，林拓其实完全可以不这样麻烦。
只要控制住教皇，要求他下达释放命令，亦或者更干脆些，伪装神灵，下发一条真正的“神谕”，昭告大陆，都可以解决。
然而，连续铲除了两支队伍，加上沿途收集的各种消息，他早已确定，这件事绝非“正常”。
这些教会的骑士与神术师，都颇为怪异，尤其是死亡后弥漫出的缕缕黑气，更说明了这点。
考虑到这些人都是依照教皇命令行事，林拓甚至怀疑，整个圣城，教会的高层都受到了某种“污染”。
这甚至让他联想到了1号沙箱中曾影响了疯皇帝的那枚“秘玺”。
难道德莱王国，也出现了类似的物品？
倘若这些担忧为真，那恐怕即便自己降下“神谕”，也毫无用处，甚而被教会否认，判定为邪魔，都不无可能。
而倘若直接将交会总部抹除，倒是干脆利落，可这又会留下诸多隐患。
因此，在林拓想来，最彻底的方法，便是先将那些散落各地的教会骑士铲除，然后再解决“圣城”的问题。
可眼下线索中断，却是让他犹豫了起来。
“谁？”
就在此刻，思索中的林拓忽然若有所觉，猛地看向了街道旁的一处阴影。
继而，便只见光线一阵扭曲，一个穿着古怪袍子的中年人主动显露出身形。
“阁下，请不要误会，我只是个无能、懦弱，躲藏在阴影中的巫师。”中年人苦笑着张开双手，示意自己并无敌意。
“巫师？”林拓眉毛微挑，倒也不很意外。
虽然教会抓捕的力度很强，但这么大一个王国，总有一些巫师可以想办法躲藏起来。
尤其是“天赋异能”适合躲藏的类型。
“你有话对我说？”林拓问道。
“是的，尊敬的强者，您是否在寻找圣殿骑士团的踪迹？
我有一些线索可能对您有用……就在您抵达这里前，索兰城的教会收到了一条教皇颁布的旨意，要求所有队伍，即刻返回神圣平原……”
“返回？”林拓有些压抑，心中一动：
难道，这些人死亡的消息，已经传回去了？
在这个拥有术法的时代，这并非不可能。
“所以？你就是来告诉我这些？”林拓听完，神情怪异地看向他。
旋即，便见那名中年巫师深深叹了口气：
“我虽不知您的目的是什么，但您解救了巫师，只凭这点，就令我钦佩无比，希望我的消息能对您有一点点用处。”
说完这句话，这名巫师身影模糊了起来，很快，又消失于阴影之中。
林拓凝视了街角一阵，兜帽下，嘴角缓缓勾起，目光投向北方：
“神圣平原……教会总部所在之地么……这倒是，省了我很多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