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纪瑾珩径直来到南京宪兵司令部，刚到门口就被卫兵拦了下来。
“站住，请出示证件！”
纪瑾珩拿出军官证，道：“我是特调处情报组队长纪瑾珩。”
“长官好！”士兵检查完将证件归还给纪瑾珩，并向他肃然敬礼。
其中一名士兵早先得到命令，让纪瑾珩稍等片刻后小跑进门，不一会儿叫来了一个人。
来人甫一看到纪瑾珩，径直走到对方面前，两人军衔等同，互行军礼后，道：“我是治安队长晏正霄，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
纪瑾珩无意打量着晏正霄，只见此人一张短宽脸，天生笑颜，四十岁上下，虽然军装在身却不显得严肃，长相颇有亲和力。
他笑道：“晏队长你好，我是纪瑾珩，你们在东南外城抓的那伙人是我们特调处的，今日收到贵部来电，我特地过来解开误会。”纪瑾珩说着，率先真诚地表达歉意，“实在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
看到纪瑾珩的态度，晏正霄微微感到诧异，没想到这个特调处的军官还挺客气的。
自从领袖弄了个特调处，现在在国府内部说一句“我是特调处的”，谁不得打个寒噤。
名声不怎么好的特调处确实很好地起到了震慑作用，毕竟谁也不想被安上一个通敌叛国的罪名，这让很多党国高层都敬而远之，再加上段雨农大器晚成，这几年确实做出了一些成绩，很得领袖器重，故而一时谁也不敢惹这个特调处。
有了对比，纪瑾珩轻易地给人留下了不错的第一印象。
他真诚的目光不似作伪，晏正霄因此以礼还礼地笑道：“好说，纪队长跟我来吧。”
纪瑾珩颔首，不紧不慢地跟在晏正霄身后，后者在楼梯口的时候停顿了一下，擦了擦手，两人的距离在此时拉近，随后立马拉开，然而就在这短短的几秒钟里，纪瑾珩忽然从对方身上闻到了一股若有似无的油墨味。
没错，是油墨味，而且是那种劣质的油墨。
这股味道很淡，夹杂在其中的一丝劣质的刺鼻味近乎于无，换作其他人恐怕难以察觉，但是纪瑾珩凡事留心，且五感敏锐，这丝毫的不寻常也没能逃过他灵敏的嗅觉。
有些奇怪，因为国军的文件文书是不会使用这种劣质油墨的，用的都是进口的精工油墨或者三环牌油墨，而会使用劣质墨水的，通常只有那些不合法的印刷小作坊。
纪瑾珩机缘巧合下接触过这种油墨。
就在一次罗聪向他汇报工作的过程中，他从罗聪那里得知，青年学生搞宣传游|行制作的大字报、传单、横幅所使用的就是这种油墨，当时罗聪还拿了几份查抄来的传单给他，那股刺鼻的油墨味与此时晏正霄身上的如出一辙。
这些学生有组织有计划地跟政府对着干，可想而知背后一定是有人领导的，这个领导组织就叫“学工委”。警察抓也抓过罚也罚过，只是那些人就像地里的韭菜一样，割了一茬又冒出来一茬，再加上学生家里大多有背景有靠山，非要较真，顶多也只能算思想上有些□□，谁也没那么大的排面往深里追究，查办是不好查办的，故而每次都是不了了之。
领袖提倡精英教育，现在这些“精英们”却反而成了最难管最不听话的，听起来倒颇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纪瑾珩扫过晏正霄的背影，心中划过一丝疑惑与警惕。
当然，他不会如此轻易地就凭这一点就觉得晏正霄和“学工委”有什么关系，这太草率了。
毕竟除此之外也有其他可能，譬如有的书铺老板会卖一些有颜色的书，那些书中不少是用劣质油墨印刷的，再譬如有些小老百姓自己张贴寻人启事或者租赁广告，晏正霄不小心剐蹭到了，纪瑾珩并不了解晏正霄，觉得不能完全排除这几种可能。
宪兵司令总部的建筑内部是那种纵深复杂的结构，两人穿过两条人来人往的走廊，不一会儿从右手边的一节楼梯上了二楼，来到一间办公室。
晏正霄边走边向纪瑾珩说了事情经过，纪瑾珩立马就明白了，八十七师和八十八师团是领袖秘密培养的两支德械师，也是他老人家最信任的卫戍队，让他们负责江浙一带的军事工防也有肥水不流外人田的意思，自然没什么好说的。
晏正霄继续解释道：“因为南边外城那一带的军防工事是军部下达的秘密任务，所以当时闹了点误会，还好特调处的兄弟证件齐全，双方都没造成什么损失，纪队长签个字就可以把兄弟们领走了。”
纪瑾珩点点头，“辛苦了。”
晏正霄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这就是一份普通的事件确认书和提人申请，走个流程。
纪瑾珩扫了一眼确认没问题，龙飞凤舞地签完了字。
“好了。”晏正霄接过文件，突然有些严肃地提醒纪瑾珩，“建设工防的事还请纪队长和特调处的兄弟们保密，虽然大家都是自己人，但是这件事毕竟是秘密任务，纪队长就是干这行的，应该知道。”
“晏队长放心，我明白。”纪瑾珩很干脆地说。
至此这件事就算轻巧地揭过去了。
其实国府内部的保密意识是很差的，纪瑾珩听说，早两年参谋总部对东北的军事布署计划无意泄露，却在核心人员中怎么也查不出泄密者，最终抓获的间谍却是一名炊事班的采购人员。
原来，当时有个负责保管备份资料的军事要员秘书在和同样在国府供职的好友吃酒时漏了口风，之后供职人员在一次去食堂吃饭的时候，和后厨掌勺的炊事员闲聊说了此事，然后炊事员又和那名间谍透露了此事，那名间谍才得知了整个军事行动计划。
可见国府内部的保密意识有多差！
纪瑾珩对晏正霄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对方是个很有分寸的人，对于特调处为什么出现在那里的原因并没有过多的过问，但是必要的警告还是有的，
晏正霄满意地点点头，恢复和颜悦色，“跟我来吧，人就在隔壁。”
原来，宪兵司令部得知这些人是特调处的人员，很给面子地没有把人关进大牢，而是把他们看守在一个房间待命。
这帮小子此刻的心情是既希望赶紧来人来赎他们，又不希望有人来赎他们，只求来的人不是队长，不然恐怕非被扒层皮不可。
可惜事与愿违。
房门开锁的声音传来，里面的人激动地站起身，当看到纪瑾珩的时候，纷纷垮下脸，所有人心里都打了个哆嗦，不约而同地闪过一个念头：这下没好果子吃了。
怎么不是老郭来啊。
“外面列队。”纪瑾珩冷着脸道。
队员们得令，低着头排列整齐地迅速向外小跑出去。
纪瑾珩没有选择直接试探晏正霄，在不知道对方深浅的情况下，他需要避免打草惊蛇。与晏正霄告辞后，纪瑾珩正要离开，这时晏正霄突然开口喊住了他。
“哎，纪队长，你等等。”
“肖队长，还有什么事？”
晏正霄：“冒昧地问一句，贵部的任务还需要执行多久，我好吩咐下面的人一声，免得再发生类似的误会。”
纪瑾珩愣了愣，“这多不好意思……”
“没关系没关系，举手之劳。”
“那好吧，最多再有三天。”
“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