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疏星几点第章 偷把韶光换》2
第三章
趴在床畔的那人抬起头来，却正正撞进一双诧异且湿漉漉的眸子中。
童博未曾注意到那眸中不同寻常的情绪，只见昏睡十几天的豆豆总算醒过来，他眉梢染上笑意，温暖的双掌立刻握住她冰凉的小手，合拢在掌心里摩擦着。
“豆豆，你终于醒了！”
豆豆望着近在咫尺的他，脑海中瞬间炸开了……
她忘记了回复，忘记了询问，只是这样一动不动地凝视着他。
这样深邃、关切又浓烈的目光有多久没有看到过了，这样温暖、激动又紧张的感觉又有多久没有过了……
这是梦吧？
如果不是梦，又怎么会出现五年前童大哥的影子？
后来的童大哥，总是满脸单纯稚气的笑着望着她，是不会像现在这样，被他满满地浓烈深情包裹的。
豆豆恍惚了，她抽出玉手抚向他雕刻般的轮廓，想开口却不知从何说起。
她檀口微张，终是哽咽地发不出一个字。
童博见她的眸子氤氲了水雾，只当她是太高兴了或是刚醒来没反应过来，急忙将她的小手拉到唇边，笑道：“看来六大长老的功力还不如隐修一个人，要是再不把你治好，怕是新娘子就要满脸菜色地成亲了。”
新娘子？
“童大哥……？”豆豆试探地唤道。
“是我啊”，童博轻笑答道：“怎么，连我都不认识了？”
面前之人那再熟悉不过的柔情眸子豆豆怎会不认识，只是，她真的不敢相信，怕这又是如同做过的无数场梦一样一场空。
“童大哥……童大哥……”蓦然，委屈一股脑儿地全部倾泻下来，豆豆猛地扑进他的怀里啜泣着。
童博以为豆豆是感动地落了泪，急忙将她搂得更紧，大掌轻拍着，安抚道：“没事了，豆豆，一切都过去了。”
“你为什么才回来，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好久，好久好久……”
豆豆哭得泣不成声，情感犹如泄了闸的洪水淹没了多年来筑成的堡垒。
童博有些不解，此刻却未再问下去，他紧紧地拥着她，下巴抵着她的发丝。
自从石室一别，他还没有好好抱过她，还没有好好看过她呢。
那日的誓言历历在目，如今，两个人终于有了相守的机会，童博不愿再错过。
他扶起豆豆哭得颤抖的身子，指腹为她拂下了泪珠，将自己的声音放得低沉又温柔，宛若贴在她的耳畔喃喃自语：“豆豆，做我的新娘，好吗？”
突如其来的求婚令豆豆措手不及，她的身子僵在原处，眸子一动不动地望着他，甚至那未掉落的泪珠还挂在卷翘的睫毛上。
“我……”
并不是不想答应他，只是自己还没有搞清现在的状况，怎么突然就回到了五年前，那其他人呢，爹是否还活着，天雪是否仍在地狱岩底？
还有，五年后那个满心满眼只有她的童大哥呢，他的世界很单纯，心里亦唯有自己，若是自己一声不吭地走了，他会不会难过？会不会像自己当初一样，疯了似的到处找寻？
寂静的时刻莫名地难熬，童博只觉心跳怦怦跳得厉害，喉结上下滚动着，无比期盼着豆豆说出他想听到的答案。
“童大哥，今天太晚了，我们明天再说，好吗？”
豆豆的声音细如蚊呐，她眼瞧着童博的目光闪过一抹失望与暗淡却无法解释什么。
“没关系，你想清楚再回答我”，童博笑了笑，手掌落到她柔顺的长发抚了抚，道：“那我先回房了，有什么需要再叫我。”
说罢，童博便站起身来离开了房间。
……
童博走后，豆豆来到窗旁，推开窗子，满天星斗映入眼帘，那一颗颗星子似是在朝她调皮地眨着眼，耳旁是纺织娘的声音，是如此的熟稔且令人怀念。
水月洞天的一草一木她再熟悉不过，这场景，这感觉，分明与五年前等他醒来时的那些夜晚无二。
难道，她真的回到了五年前？
命运的齿轮重新转动，童大哥的牺牲，爹等候一生的绝望，童战与自己如行尸走肉般的五年，这些是否都能不再重演？
豆豆现在的心很乱，很乱。
罢了，明日先告知他们关于天雪的事，其他的，走一步算一步吧。
·
翌日
当豆豆来到大厅看到童战童心的时候，她确信，自己真的是回到五年前了。
稚气的童心在愁眉不展的童战身后若无其事的玩着狗尾巴草，时不时还逗弄着落到肩膀的几只鸽子。
童战顶着个黑眼圈，明显好几天没有睡过好觉了，定是这些日子找天雪找得心力憔悴，力不从心了。
尽管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她仍相信这是冥冥之中注定了的，说不定，连老天都觉得他们几个人太苦太难，所以派她来拯救世界。
“童战，水月洞天你全部都找过了？”
“都找过了，一点天雪的踪迹都没有。”
能找的地方他都找过了，连一个脚印都没有，他不相信，也不愿想她究竟经历了什么。
豆豆抬眸，抿了抿嘴唇，道：“或许，我知道一个地方，天雪一定在那里。”
“哪里？是哪里？！”童战的情绪刹那间激动起来，他情不自禁地攥着豆豆的双肩，不自觉地用了力。
“……”豆豆闷哼出声，秀眉微微蹙起。
“童战！”童博见童战如此激动，急忙拉开他的双臂，示意他冷静。
“地狱岩”，豆豆顿了顿，一字一句道：“天雪在地狱岩底。”
“不可能，大哥将尹仲关入地狱岩，那里烈火熊熊燃烧，天雪若是坠入那里，哪还有活路？”
“那里你没有找过，为何就断定天雪不在那里？走，我陪你去！”话落，豆豆拉着童战就要往地狱岩走。
童博见豆豆如此笃定，心底虽有些异样，却也相信她。
“走吧，去看看。”
第四章
地狱岩此刻暗红的岩浆昼夜不休地翻滚着，烧得通红的岩石被推到高空又疾驰落下，在烟幕的空中留下千万条火红的划痕。
未靠近地狱岩，就已经感觉到炽热的烘烤，童战的额头渗出点点汗珠，眼前视物渐渐模糊。
三人来到边缘，往下望去皆是滚烫的岩浆，丝毫不像掉下去能生存的样子。
“豆豆，你确定是这里？”
要说整个水月洞天哪里会藏一个人，最不可能的地方就是这深不可测寸草不生的地狱岩底。
豆豆蹙了蹙眉，不知该如何解释。
她记得，天雪和泪痕上来的时候地狱岩的火早就熄灭了，准确的说，是童大哥失踪的那一晚就已经熄灭了。
然而现在，这里仍是火光滔天，燃烧正旺，正如童战所云，这哪里像是能有人存活的样子。
“这……”豆豆看了看那触碰一下即变成灰烬的暗红岩浆，暗暗叹了口气：“童战，我……”
“罢了……”童战苦笑一声：“不可能的……”
他虽不知豆豆方才为什么这样肯定天雪在谷底，可现在亲眼看到这一如往日的滚滚岩浆，他不敢想，天雪若是真的掉了下去，还能有生的希望么？
童战的双眼再次充满了绝望，他不发一言，转身离去。
身后，豆豆望着童战的背影欲言又止，童博的目光却落到了豆豆身上。
他总觉得这次豆豆醒来后言语有些自己听不懂的地方，她昨天说的等自己好久好久是什么意思，分明是她昏倒在先，醒来再后啊。
还有方才那样肯定地说天雪在这里，似乎，她知道了什么，又隐瞒了什么……
“你……”
童博正要问，却被豆豆打断。
“我们再一起陪童战去找找吧，走吧。”
说罢，豆豆快走几步，追上了童战。
·
三人找了一个下午，仍是半点踪迹也没有，只好回到族里先用过晚膳。
夜悄然来临，窗外弦月如钩，夏虫脆鸣，几许繁星陪伴闪烁着冷月。
童博立于窗前，思及白天童战憔悴的样子，实在不忍他继续这样下去，况且，天雪是自己的朋友，是弟弟的爱人，他亦不想她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失踪在水月洞天。
童博来到桌前，端起一杯茶一饮而尽。
“我再去找找天雪。”
一直坐在桌前的豆豆听到他这句话后猛地抬眸，玉指不自觉地攥紧，喉间似乎有什么哽住了。
下一刻，他的衣袖被她拉住。
童博在她的眸子里看出了害怕、不舍，甚至还有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豆豆”，他温柔一笑，将她的玉指握在手心，安慰道：“我不想童战一直那样伤心难过，只是想帮他再找找天雪的踪迹，很快就会回来的。”
熟悉的笑容，熟悉的话语，豆豆心一慌，五年前的恐惧突然袭来，她这次不想再和他分开了，哪怕是死，也要死在一起。
“带我一起去好吗？”
童博听出豆豆语气中夹杂了些请求的意味，他望了望外面黑透的夜空，有些担忧地说道：“天色晚了，你在这里等着我，我很快就回来。”
“我不要。”
豆豆倔强地回应他，曾经那段等待的日子太过煎熬，她不想再经历一次。
如果能让她知道那个夜晚究竟发生了什么，那么她也死而无憾了。
童博见她不同寻常的坚持要和自己一起去，拗不过她，便应允了。
·
夜晚的水月洞天是寂静的，唯有纺织娘在水潭边“唧唧”地叫着。
月牙挂在夜空中，柔纱般的月光倾泻下来，洒在一双璧人的肩上。
童博在前面走着，集中精力注意着周遭的风吹草动，不放过一丝一毫的线索。
豆豆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渐渐地，步履放缓，目光落到了前边那个颀长伟岸的背影，移不开了。
他的如墨卷发披于身后，拉长的影子与自己重合，只是那样看着他，就足以让她心安。
若是五年后的童大哥，这会儿肯定已经困得摇摇晃晃了，哪还会半夜出来找人。
那时的他是多么的率真随性，不用扛着巨大的责任，自在而逍遥。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的眼里唯有她一人。
豆豆沉浸在回忆中，此时，竟也有点想念那个童大哥了。
童博在前面走着，忽然发现身后没了声响，心下一紧，急忙回头望去，却见豆豆一个人走得很慢，似乎在想些什么。
“豆豆……？”
童博来到她身侧，轻声唤她，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豆豆茫然地抬起头，只见眼前的人与自己方才想的人面庞重合，喃喃地轻启樱唇，唤了声：“童大哥……”
“怎么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童博担心她哪里没恢复，连忙询问。
“我没事。”豆豆摇了摇头答道，随即报以一个安慰的笑容。
“真的没事吗？”
“真的”，豆豆莞尔，收拾好自己的情绪，道：“我们还是再去地狱岩看一下吧，或许，能有什么线索呢？”
·
二人一路走着，一路觉得静得出奇。
按说在快到地狱岩时就应该看到火光和烟雾，怎么马上就要到了却一点声响也听不到？
这太不正常了。
半晌，不远处的一个灰色物体反着光晃了童博的双眼，他警觉起来，立刻跑过去查看。
走近一看，竟然是镇族之宝——灵镜！
“灵镜？”
童博将它拾了起来，拿在手中端详。
这确实是灵镜不错，只是，为何会平白无故地出现在这里？
“童大哥你看！”
正想着，不远处突然传来豆豆震惊的声音。
童博快步走过去，却见原本应该燃烧着的地狱岩此刻竟全部熄灭了！
底下人深不见底的巨坑，黑黢黢的，空洞得可怕。
“这，地狱岩的火呢？”
地狱岩的火白天还燃烧着，怎么几个时辰的功夫就全都没有了。
片刻，在童博和豆豆未反应过来之时，刹那间一阵猛烈的地动山摇，滚滚巨石接二连三地落下！
“豆豆小心！”
“啊——！”
第五章
剧烈的摇晃令豆豆身形不稳，一个踉跄就滑倒在地，随着巨大的震动，她的身子如浮在水上的羽毛，胡乱颠簸着。
强烈的地震持续不停，眼看着滑倒的豆豆就要坠入身后地狱岩的深渊，童博霎时间抓住她的手腕，用尽全力拉着她！
“抓住我的手！”
余光看到下方是无尽的黑暗，一阵惊恐弥漫开来，他的另一只手紧紧扒住岩石的缝隙。
顾不上锋利尖锐的石头划破他的手臂，顾不上汨汨流出的鲜血，童博此刻只有一个想法，就是一定要救豆豆上来，不可以让她受到丝毫的伤害！
随后，童博使出龙神功将豆豆带了上来，二人将将站定，却见一阵刺眼的金光闪耀。
是灵镜——
那灵镜吸收了童博流下的鲜血，竟似乎注入了灵力一般，开始不停地闪着金光。
“这……？！”
童博震惊地看着异样的灵镜，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突地，灵镜从石头上飞起悬于空中，闪烁的金光叫人睁不开眼。
童博猛然发现一股吸力正吸着自己的身体，他抬头一看，遭了！
“豆豆！快放手！”
这镜子不知发了什么狂，诡异的仿佛成了一个魔镜。
“我不放！”
豆豆紧紧抓住童博的手，不愿放开。
她好像有点明白了，五年前他是如何失踪的。
“是生是死，我都要和童大哥在一起！！”
她倔强地望着他，双手攥得更紧了。
如果能知道五年前你经历了什么，哪怕是死，只要是跟你在一起，豆豆就没有遗憾了。
“听我的，快放手！！”
童博万万不能让她跟着自己冒险，他必须保证她的安全。
可是，未等他们再说什么，就已被双双吸入灵镜之中。
……
“大哥！”
深夜正在找天雪的童战方才看到这边有异样，匆忙跑了过来，却正巧看到大哥和豆豆被吸入灵镜中，想去救他们，却为时已晚。
那灵镜，也暗淡下来坠入了漆黑的地狱岩里，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要赶快告诉六大长老！”
话落，童战急忙往藏书阁跑去。
·
镜中，没有时间、空间的概念，童博和豆豆漫无目的地走着。
耳边没有声音，目光所到之处皆是令人晕眩的图案。
“童大哥，我们真的是在灵镜中吗？”
“是的”，童博眉头紧锁，握着她的手又紧了紧，道：“跟紧我，千万不要走散。”
……
走了许久，周遭仍与刚进来时一致，毫无方向感的他们决定原地静观其变。
豆豆轻轻叹了口气，道：“也不知道，我们进来有多久了。”
童博微微一笑，将她的玉指包裹于掌中轻柔摩擦着，问道：“怕吗？”
“我不怕。”豆豆的声音坚定有力，她从来不是个胆小的人，无论是从前的她，还是现在的她，都不是。
“只要有你在身边，我就什么都不怕。”
豆豆坚定的目光望着童博，童博心里暖暖的，薄唇不禁勾起了一抹弧度。
然而，下一刻脚下的地面突然开始有节奏的颤抖，面前的路被突如其来的火墙所阻挡，看不清对面模糊的一切，那火燃烧速度之快，两秒钟就已到达身前。
“小心！”
隐隐约约，远处有一高大的人影逼近，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
童博觉得他很熟悉，却一时间没有认出是谁。
“龙腾。”
那人一步步走来，带着极度压抑的气息。
童博只觉他的声音浑厚有力，每走一步，仿佛都能撼动整个灵镜。
“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人爆发出一阵笑声，童博瞬间认出来，这，竟然就是——
“尹仲？！”
尹仲目光打量着童博和豆豆，似笑非笑地开口道：“你们都在，你们关得住我么，灵镜还封得住我么？！”
“尹仲，你，你怎么……！”童博震惊不已，尹仲非但没有死，反而好像比以前更强大了。
“变成这副模样了是不是？全拜你所赐！”尹仲突然沉下脸，一字一句道：“姓龙的，是你把我关入地狱岩，接受祝融火炼，你没想到，这样一来，却反倒助我脱去凡身，修得正果了吧！”
童博冷哼一声，不屑道：“你这就叫修得正果了吗？”
“等我出去你就知道了。”
童博不想与他多作废话，欲使出龙神功快刀斩乱麻将其拿下，然而他的功力在灵镜中却根本使不出来。
“童大哥……”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难道不知道，在灵镜里面，你是无法使出龙神功的吗！”尹仲狰狞地笑着，就这样看着童博震惊的样子，他心里爽极了。
“尹仲！你休想碰童大哥一根毫毛！”豆豆上前半步挡在了童博面前，她知道五年后那个有着童大哥善良的尹仲消失了，此时面前的，就是他们一直的敌人。
豆豆的脑海中飞快地闪现了剑秋的脸，想起她对尹仲的情深，不知如今的她在哪里，假如尹仲真的出去，不知剑秋还能不能让他改邪归正。
童博如何能让豆豆挡在他的前面，他急忙将她拉过来：“豆豆，到我身后！”
“哈哈哈哈哈哈，别急，等我出去了，你们一个个的谁都跑不了！”
忽然，尹仲大掌一挥，登时面前出现一副画面，画面中大片大片的坟墓，周围是恸哭的人群和尚未埋葬的人们，有老人，有小孩，可谓人间炼狱也不过如此！
“龙腾，看到了么？这就是你与我作对的下场！不仅水月洞天的人会死，外面的人，也都会因你而丧命！”
那些画面看得童博和豆豆心惊肉跳，他知道，这种事尹仲绝对干得出来。
尹仲根本视人命为草芥，他不在乎谁生谁死，他只在乎，他的五百年不死之身能否炼化成魔。
成魔之后，天下无敌，没有任何事能拦得住他！
“豆豆，照顾好自己。”
蓦然，豆豆的耳畔响起这样一句话，她抬起头，却见童博如平常那样温柔地望着她，那里不仅盛满了深情，还有一丝告别的意味……
是自己的错觉吗？
望着童博视死如归的神情，豆豆陡然心里咯噔一下，她瞬间明白了，童大哥他………
“童……”
阻拦之语尚未说出，豆豆就已被童博牢牢保护在了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