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家庭悲剧
于是这样的一卷风后,人们自觉有了戒律,开车上稳重,做人上凭良心,就这无形中的蔓延,想着那句老天保佑虽然用处不大,但也是份沉甸甸的觉醒。
只是无论记者,还有群众都可能蒙在觉醒之外,多少有点遗憾。重点是审讯室,有记者,有新闻联播,那司机仍然不忘那句肺腑之言,可以断言,算对得起良心。
马家真的尸体放了两天,安置在市殡仪馆的大厅里。
丧葬仪式对马丰市的所有领导,外市,本市,镇上,乡下的领导,群众全部开放。本来容纳3000人的大厅,硬是塞满5000人。
从设灵堂到完成整个仪式,都是由他的秘书,文化局全体同仁操办,里里外外的花销国家报销的。
他是国家的干部,也是共产党员。
三十八年里,一心向党一心为民,还有一心一意地爱着他美丽的女人。
七天前马家真倒在了永久属于他的棺材里,来不及与他的同事,朋友,爱人,女儿做一次正规的告别;也来不及对自己的一生做一次认真的回顾。
“糠”的一声,就全部没了。
他还没有做过来世的规划,他到底去了哪里?又谁知道?
他不知道这个结局,对他女人的巨大打击,对他女儿的心灵,未来造成了彻底变质的扭曲。
胡大兰从肩膀上放下熟睡的妙真,亲了亲额头,将她放在了粉红色的童床上,盖上了粉色的厚被子,又看了一眼长的和他男人一模一样的闺女,关上房门来到外间,准备烧晚饭。
打开了客厅的电暖器,又开了电灯,屋子里有了亮暖和多了。胡大兰顺手脱下了大衣,露出了驼色高领毛衣,凸凹有致的性感身材。她松开发髻放下了长发,乌黑密实的齐腰长发像一阵波浪左右自由摆动。
胡大兰坐在电暖器旁烤手,屋里的灯光,烤火器的红光印在她的脸,在加热升温的房间里,她的脸色由苍白泛起了红润。
她上下搓手,想尽快暖起来。屋外太冷了,要用光和热驱散身上的寒冷,似乎让内心也能充满着光和热。
这时胡大兰睁大了那双蝴蝶飞舞似扑闪的杏仁大眼睛,睫毛长得刚好盖住了双眼皮,但那条自然成型的双眼皮的线又忽隐忽现的,使眼睛看起来多了一层神秘的美。
她用力吸了一下鼻子,看向厨房做饭的地方,眼神里充满无尽的茫然与悲伤。
像是刚刚经历了人间最苦涩的磨难,陷入了一种绝对的无明。
胡大兰的美丽里曾经装着幸运,也正装载不幸,这是目前的命运。
她还呆呆地,不懂如何回击,也没有下意识抗争,更看不清命运背后的大福报大智慧悄然而至。
如今,没有了马家真的日子,几乎看不见未来。
头七的当天,母女俩又来见马家真了。
胡大兰没有放下。整日茶饭不下,夜夜不能入眠。
她的心里除了马家真的影子,再也装不下其他人了,也装不下女儿。
唯有马家真那样深刻地爱过她。
胡大兰无法去体验女儿身上存在的另一种爱。没有这个能力。
马家真的爱占据了她的身心,当他不在了,胡大兰的心也被挖空了,所有的爱也不复存在了。
胡大兰甚至也在悲痛中看到女儿是一种累赘,夺走了她挚爱的人。
当天阳光特别充足,没有一丝风。冬日的寒冷远离。
墓园里多了一些人,男女老少,三三两两。
头七这天,胡大兰穿了一件火红的妮子衣,站在坟前,没有低头没有下跪,她死死地盯着坟里面的那个人,眼里木讷的。
小妙真穿一件黑色的棉袄,一条黑色小棉裤,正乖巧地从篮子里捡起吃的,孝敬爸爸。
妙真给爸爸带来了酱鸭腿,不带辣椒的。还有红皮的花生米,酒是少不了的,只不过这一次倒的是红酒,那是爸爸的一个朋友去了欧洲带回来的,听说意大利的红酒出了名的地道。
她倒了一杯红酒,洒在她爸的坟前,又在碑上方的小孔里插了三支香,从篮子里最后拿出一本书,上面写着: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波罗揭谛,波罗憎揭谛,菩提萨婆诃。
心经的书看起来很薄。
小妙真打开第一页读完了一大段,没有翻开第二页,眼睛似看字非看字,或许根本不识字,声音仿佛从心里冒出来的。
但是她流利地读完了认为的读完,松了一口气又将书放回篮子里,闭上了眼睛,双手胸前合十,嘴里嘀咕着听不清楚的妮语。
“快,收拾好篮子,咱们赶快走吧,咱要做中午饭。”胡大兰催妙真。
她拉着女儿的手,又看了一眼坟里面,面无表情,就这么走了。
马家真的头七就这么完了,直到七七,再也没有人到他的坟头烧一张纸,送一杯酒,撒一点花生米。
地下的马家真,也许想他的女人。地上的女人,也想她的男人,可无奈阴阳相隔。
说什么做什么只会雪上加霜,越做越痛苦。
胡大兰用一个麻袋把这些都装在了隐蔽的地方,又用隐形的封箱胶,用心门给死死地封住了。
从头七到过后的那天起,胡大兰压抑了真实情感,不在提这件事。
她开始变得神经恍惚,六神无主,一副呆滞的傻样。
每天早上依然送妙真上幼儿园,走到校门口,妙真向她挥了挥手,胡大兰才缓过神来。每天下午到校门口,妙真走到面前拉着她的手,喊几声妈妈,胡大兰才知道是女儿来了。
整日心不在焉。
吃了晚饭后就坐在沙发上,开着电视,眼睛却盯着厨房目不转睛,好像马家真正在厨房看着她似的。
妙真的作业胡大兰从不过问。
妙真从小跟着父亲下乡到农村,看戏剧,听京剧,学书法,弹古筝。
爸爸每天下班后不论多晚,回到家都要陪着讲故事,读昆虫记,格列佛游记,爸爸还读佛经,读论语,讲老子的传奇,在爸爸的书架上堆满了密密麻麻的的书籍。有的是国外的,名字都是一长串。
妙真和爸爸一个样,小眼睛,单眼皮,眼角向上翻,白眼仁多,黑眼珠小,眉毛又宽又开,印堂那个地方开的像条大河,鼻子又塌鼻梁又大,上嘴唇厚下嘴唇薄,牙齿的上一排往外爆,还长了一副国子脸。
她的脸从小就看起来很“成熟”。
又随着家庭变故,真活出了一副假成熟又老练的心,就像这张脸注定了马妙真一生的命运,无法逃脱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