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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凄凉墓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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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善推门进了屋,看见一屋子撒落的钱,没有去捡,而是尽量避开踩着钞票,在屋里偶尔移步观察。

    被子揉成一个团挂在床边,皱巴巴的床单凌乱。

    床头柜上有白色撕碎的纸片物,走过去拿起来看了看,也没看出什么。

    化妆台上的化妆品东倒西歪,烟灰缸堆满了烟头,一善看了一眼烟头,里面有粗的也有细的,让他有些吃惊。

    一善又径直走向淋浴室,湿湿的浴巾,浴帽堆在洗手台上,洗落的长发掉在地面上。他走出浴室,扫射了一下房间又闻到了一股浓浓的香烟味,还有空气中弥漫的不祥之兆,

    一善的心里有些忐忑不安。

    刚刚电话里,妙真有气无力的应答,声音听起来疲惫又夹杂胆怯,但那会儿忽略了。

    一善突然警觉起来,意识到昨晚可能发生了坏事,妙真在逃避。

    接着,他拨通妙真电话,提示关机。

    一善走出房间,又在每个房间查看,站在二楼楼梯大声地喊着妙真名字,屋子里静的有些可怕。

    这时,一善后悔妙真一个人留在空荡荡的家中,太危险了。

    他有些自责,跑出了家门,启动了车,开进了市中心。

    妙真坐在大明湖的岸边,选了一个僻静的地方,人很少。

    对岸,左右,清晨锻炼的人山人海,有的挥舞着棍棒,有的练着剑,太极,老人舞,也有小伙子跑步,年轻女孩练瑜伽的。

    今天又是星期天,出来锻炼的人增多了。

    人们围着湖岸呼吸新鲜空气,听着湖里鸭子发出的“嘎嘎”清脆欢乐声,穿过湖中央的小桥休闲的散步。

    最近她常来这儿,这一年来马妙真内心很不平静,有许多心里事,又无人无处说,难过的时候只好在江边发呆,

    看着活泛泛的人群,以及水里游的,岸边绿的红的树儿花儿,总是会好一点儿。

    不过今天当她看到这些人群的时候,看她们扭来扭去,动来动去的扎眼睛,广场的音乐实在俗气,鸭子吵得也烦心,树到处死绿,湖边的花开着过于鲜艳,这些生灵,它们根本不懂自己,不能体谅自己的苦,有啥用。

    马妙真现在是世界上最可怜孤独的人。

    她塞住耳朵,闭紧眼睛,将头压在弯曲的双腿里,缩成了一个团埋在一丛低矮的千年耳灌木旁。

    身影渺小,没有人会发现她,也没有人注意到,要是发生什么意外,想不开跳进了江里,这个暗角落里的扑通一声,只是一朵小浪花溅了一下,瞬间又不见了。

    那岸边的剑,扇子,黑舞鞋,茶杯仍在它们的世界里自在其乐。

    然而在马妙真头顶三尺高的地方,正有一双无形的大眼睛盯她。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马妙真的心里正想着什么,祂正在用一只无形的笔记录着此时此刻内心深处的变化。

    等她某一天遗忘的那一刻,祂会提醒回头翻看一生中这一个片段,这个片段对她一生的影响。

    不过肯定不是现在,那个机缘成熟的日子。包含让一切真相大白,还她一份明亮,一个满意的答案。

    祂就像高高在上的天,低低下垂的地,又像细致入微充满智慧的母亲,用手控制她的命运,仅用了一个无形的笼子。

    在牠的关照下,马妙真还年轻不会跳江死去,也不会为了爱的男人殉情。只有它知道她是一头猛狮,正活在猪的意识里。

    因此在用猪的方式睁开一切束缚。虽然看起来有些绝望痛苦,近乎愚昧。

    祂觉得那是送给妙真的最好礼物,它也知道她前世是佛,今生落在红楼罢了。

    祂欣赏她自我粉碎的模样,是有点丑,和小时候一样。

    但祂知道,前世她也是美若天仙的一支莲。

    看啦,妙镇静静地蹲在江边,埋头掉进了漆黑的回忆世界。

    “爸爸,爸爸,我想你了。”马妙真手上拿着一束妈妈从集市买来的白色小雏菊,静悄悄地走到马家真的墓碑前,插在墓碑上方的小孔里。

    她垫起脚尖,马妙真比墓碑还矮了一截。

    寒冬北方的墓园里,只有妙真和妈妈胡大兰伫立在风中,呼呼的北风煽动着耳朵,刮进了声音,刮进了冰冷的整个冬天,也刮进了冷飕飕遍地坟场的幽魂。

    在这冰天雪地般的黄昏,孤苦伶仃的地下人是否穿暖了,吃了饱,喝了热水,有的炭火烤,有挂念他们的人,有爱他们的人吗?

    北风正在巡回侦察,也正在卷着无家可归,无人心疼的孤魂野鬼,向苍天求救,向大地呐喊,发出人类同样的悲叹和疑问。

    为什么阳间人不懂阴间人?为什么阴间人也不懂阳间人?为什么人一会儿在阳间,一会儿就在阴间,后来又能回到阳间来吗?阴间人不明白的,阳间人更不明白了。

    听说阴间人活的糊里糊涂,找不到亲人,找不到家门,但是阳间人,谁又能活得个明白?从阳间到阴间的旅程,到底谁明白?

    又是谁在看马妙真的这一切。

    这个无形的发声回荡在墓园的上空,又像是来自土地的深处,一阵轻一阵重,随着北风飘动,就宛如风而已,从马妙真胡大兰的耳边疾行,荡漾在每一座坟土四周,转眼又化为无声无息,没有人也没有坟感知到,就像没有发生过一样。

    六岁的妙真在父亲的头七还未过完就成熟了,变得看起来比妈妈还成熟。

    妙真接过妈妈左手上的小篮子,右手去碰了一下妈妈的手,做了一个握紧的小拳头姿势又松开了。

    扭头将篮子放在了碑前。

    端出了一小杯酒,一碗花生粒,上面放着一根香烟,有三个花色的小碟子,分别放着大白兔奶糖,椰子奶糖,还有旺旺奶糖。

    又从篮子里取出三支香,一个打火机,摆好小蝶后,同时点燃了三支香。跪在爸爸的坟前,将双手上的香举过头顶,深深的三鞠躬。

    又去拿碟子里的糖,边拿边奶声奶气地大人般说:

    “爸爸,这是你最爱吃的大白兔,椰子,旺旺,我都带来了,带了好多个。”小妙真将奶糖撒在了坟上。

    接着又端起酒,说到:“爸爸,你爱喝的糊涂仙,最爱吃的花生米。”

    最后,妙真拍了拍手,又用双手撑在地上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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