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趁你病要你命
市公安局,局长办公室。
幽蓝的烟雾几乎充斥了整个房间,如果这会儿有人走进来,一定会被浓烈的烟味呛个半死。
屋里的三个男人对烟味似乎已经麻木了,继续闷头抽着烟,桌上那硕大的烟灰缸里堆起了一个小小的山尖。
张正健一直在回忆,眼前这个坐在轮椅上的属下,曾不止一次给他闯祸,也不止一次带队破获大案要案。而现在,自己必须作出一个抉择,一个决定刘孜飞今后命运的抉择。
呼了口烟,张正健眉间的川字纹更深了。
方展没有看刘孜飞,只是盯着手里的烟头。三次从死神手里救回刘孜飞,他从没怀疑过这么做是否正确,可现实却令他迷茫了,事态展到今天这个地步,他觉得自己难辞其咎。
“判吧,有多重判多重。”刘孜飞梦呓般地打破了沉默,“这是我欠小马和大李的……”
判刑?张正健眉毛一扬,过失杀人应处以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但时事突然,如果是一般人,可以酌情轻判至三年。
可犯案的是刘孜飞,他所从事的职业恰恰要求他准确判断,如此一来,他至少要面对五年以上的刑期。
刑满后的刘孜飞会怎样?张正健不敢想。
“就算你现在死了,他们也活不过来。”方展依旧盯着手里的烟头。
“我还能怎么样?!”刘孜飞满眼血丝道,“当初你就不该救我!”
说着他抬起头,强忍了下眼眶中的泪水,摇动轮椅,径直冲出办公室。
“张局,我等着您的决定。”刘孜飞的声音在走廊里回荡。
“比起破罐子破摔,他应该还有更好的选择。”方展说这话时,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眼中却闪动着不安。
“你有什么建议?不妨直说。”张正健若有所思地看着方展。
“应该不用我介议什么。”方展盯着手中渐渐熄灭的烟头,“您早有打算了。”
张正健愕然,自从第一次见到方展起,就有种奇怪的压迫感,这个年轻人仿佛知道所有的秘密,而心中却隐藏着一个比所有秘密加起来都要大的秘密。
“我先走了。”方展丢掉手中的烟头,懒懒地站起身,“警服我明天会送来。”
目送着方展离开,张正健没有再说什么,继续问下去也只是以疑问解答疑问,与其在死循环里浪费时间,不如趁早把刘孜飞的事情安顿好。
他有预感,方展绝不会就此罢手的。
市公安局门口,路上的行人好奇地看着一名年轻警察飞奔而出,度快的惊人,转眼就消失在了街道的尽头。
这种警察抓贼应该一流,不少人这么想。
方展不是警察,也不是去抓贼,他只是想不停地跑。很快,大脑因缺氧而几近空白,眼前的金星和耳畔的嗡嗡声似乎令他舒服了点。
刚才在张正健的办公室,眼前不断出现混乱的景象,耳旁隐约的声响扰得他心神不宁。自从用木冰克制住勾陈后,那些预知的景象和声音越来越频繁地出现,甚至在做某些事时,他就已经预先看到了几分钟后即将生的情景片断。
在小马和大李冲进地下室时,方展预见到他俩会被刘孜飞误杀,可木冰出的寒气却让他无法及时示警,眼看着两人死在自己面前。
事情怎么会展到这个地步?难道我不该救刘孜飞吗?!拐进小路,方展靠在一边大口喘息着。
笑眼人,对!一定是他,那个不断找麻烦的家伙,这一切的变化一定是他造成的!
可他是什么角色呢?他的目标似乎只是刘孜飞,难道这个警察身上有着更大的秘密?
“请问……”一个年轻的女孩打断了方展的思路,“您能帮我下忙吗?”
方展下意识地看了眼身上的警服,点了点头,这会儿他是“警察”。
“我的钱包掉下去了。”女孩脸红了下,指了指旁边,“我捞不上来……”
旁边是一排用作排水的涵沟,沟盖上留着宽大的长孔,女孩的钱包碰巧落进了沟里。
“嗯。”方展看了下位置,右手一提,轻松地翻开了沉重的沟盖,一个暗红色的女式钱包正躺在沟底的淤泥里。
“你的力气真大。”女孩赞叹了一句,有意无意地在他脸上瞟了眼。
方展苦笑了下,这是右臂里的勾陈给他带来的唯一好处,如果不是木冰克制着,天知道这只力大无比的手臂会造成什么样的破坏。
涵沟有些深,方展索性趴下身子,伸手进去,滑了几下终于抓住了那个钱包。
嗡,钱包入手的一刹那,眼前突然闪过一片断续的景象:红色的小点,密密麻麻的,像是――虫?!
手腕上的木冰传出一阵冰冷,方展不由打了个冷战,眼前的景象顿时消失。
不对劲!方展猛一回头,身后那女孩早已不知去向,渐黑的天色下,小路上空无一人。
钱包自己动了一下,包口啪地弹开,呼地涌出一大群红色小虫。这些小虫迅爬上方展的右手,很快便钻进了他的衣袖,所到之处像被烙铁烫着似的,剧痛无比。
“啊!”方展痛极大叫,赶紧脱下警服,一把撕开衬衣袖口。只见整条右臂上全是密密麻麻的红色小虫,手腕上的木冰更是被虫子完全覆盖了。
这下不只是痛了,连带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方展赶紧用左手去抠那些虫子,可那一只只全都钻进了肉里,没抠几只胳膊就流血不止了。
方展是真急了,抡起胳膊就往地上砸,砸了几下却不起作用,一眼瞥见旁边的涵沟,疯了似的扑过去,一气掀了几块沟盖,直接钻了下去,把整条胳膊塞进了沟底的积水中。
说来也怪,那些虫子遇到水,一只只都泄了气,不一会儿水面上漂起一片,钻进肉里的也不再动弹。
剧痛消失了,方展却没感觉到,他又晕了过去。
“怎么会这么多?”
“还好没有全入肉,不然我也没办法了。”
“嗯,好了,幸亏木冰没太大损伤。”
“这种时候还能想到用阴沟水解火毒,我真服了他了。”
断断续续的话语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好像又触手可及,方展的脑海里泛出一阵空白,整个身体有如飘在云雾里,轻松却又沉重不堪。
意识又迷糊了一阵,胳膊上传来的刺痛让他忽地清醒了。
“哎,轻点……”方展一咧嘴,直接坐起身,差点撞在了苏彦的胸口。
“刚好点就一惊一乍的。”苏彦敏捷地一缩身,脸红了红,“给你上药呢,老实点。”
秦扬不动声色地在方展胳膊上涂抹着药膏,别看他眼睛看不见,那细致程度却一点都不比正常人差。
“你怎么会惹上炎蠹的?”苏彦递过一杯水,“一次还惹了那么多。”
方展接过水杯,一口喝干,现在的他就像刚从火炉里出来似的,干渴得要命。
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更不知道炎蠹是什么,只是原原本本地把之前的事情向两人描述了一遍。
话说完,屋子里沉默了下来,苏彦和秦扬似乎担心着什么,脸色都不太好看。
“炎蠹、地毛、木冰,我都不记得是什么了。”方展试探道,“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追杀刘孜飞的到底是什么人?”
苏彦看了看方展,并没有马上回答,这个时而睿智时而糊涂的天卜实在让她捉摸不透。
“炎蠹是一种传说中的虫……”秦扬似乎很理解方展的状况,缓声解释道。
木冰、地毛、炎蠹这三种奇怪的东西原本只属于传说故事,现代科学完全无法涉及的领域。木冰极寒,类似于植物,可以脱离土地,以空气中的水份滋养生长,最大的作用是克制某些土性的煞气;地毛极恶,有点像真菌,在空气中生长的度极快,可以分泌酸液腐蚀生物作为自己的养份,只有金属才能暂时阻止它们;而方展遇到的炎蠹,是一种昆虫,喜欢聚集在煞气集中的地方,无所不食,身上的毒液可以引起灼伤似的效果。
更关键的是,炎蠹正好是木冰的克星。
这些诡异生物的出现,使得事件中的迷雾越来越浓重了。
方展通过纹卜预知刘孜飞有难,在医院锁定杀手之后,由苏彦偷换了有毒的针剂,救了刘孜飞一命。他感觉到杀手绝不会就此放手,所以干脆设下圈套想瓮中捉鳖。
可在火化间,杀手早就识破了方展的计策,他的出现只是为了牵制方展,另一个同伙则在卫生间设计困住秦扬,自己伪装成他的样子刺杀刘孜飞。
假秦扬之前拳击地面的行为并不只是伪装掩饰,而是以拳劲震动预先埋下的引爆装置,将整个病房的地面炸塌,企图用地毛将所有人消灭干净。
“这些人的手法干净利落,计划周详,每一步都落在关键的时刻。”苏彦沉思道,“应该是卜术界的,但好像从没听说过这么一批人。”
“用炎蠹破坏木冰,肯定是想让方展身上被压制的神煞作。”秦扬淡淡道,“能弄到地毛和炎蠹的人并不多,姓柳的就很喜欢玩虫,可她们不会用男人做杀手。”
方展心里一寒,秦扬的话让他回忆起之前的两个女杀手,留置室那次刺杀之后,就再也没遇见过这类事,而刚才他遇到的又是一个女孩子。
姓柳的和天卜有仇,这他是知道的,可追杀刘孜飞又是怎么回事?难道笑眼人他们是另外一批吗?
方展的脑子彻底被弄糊涂了,而且这时也没有什么奇怪的能力出现,给他更多的提示。
该死,要你出现的时候,你又不知道去哪儿了!方展切齿。
嘟嘟,苏彦身上传来一阵铃声,她掏出手机看了眼,连忙接通。
“是的,嗯,好。”苏彦简单地应了两声,伸手把手机递给了方展。
“喂……”方展接过手机,随口应道。
“小兄弟,有点手忙脚乱了吧?”手机里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我是苏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