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67
化验科就开了一扇窗, 前面排着三个人，顾韵抱着发愣的顾知微坐在休息椅上，向南忆站在一旁。
没多久轮到了他们, 顾韵一起身, 就感觉自己的领子被拽紧了。
她低头, 对上顾知微包着两泡泪的双眼，嘴角耷拉着, 一副随时要哭的模样。
顾韵轻声说：“加油, 很快就好了。”
顾知微“哼哼”了两声, 转过头，肉嘟嘟的半张脸被挤扁了形, 求助的目光投到了向南忆身上。
向南忆爱莫能助，勾了下她脸上的软肉算作安慰。
前一个抽血完，强忍很久的顾知微突然爆发挣扎起来, 差点从顾韵怀中翻出去。
顾知微最怕打针，再小点的时候倒是还好，哭个两声就过去了, 现在是越大越难搞, 小小一只, 力气却大的惊人。
顾韵皱眉, 费力的拽着已经彻底放开嗓门的小孩。
“我来吧！”向南忆俯身将半个屁股要拖地的顾知微给拎了起来, 手背擦过顾韵，顾韵快速看了他一眼。
抽血完顾知微又趴回了顾韵怀里, 安安静静坐在墙边，完全看不出刚才的疯劲。
顾韵给她擦了下鼻涕，随后看向南忆，说：“你有事就先去忙吧, 这边我一个人可以了。”
向南忆看了眼她怀中哭的一抽一抽，死活不愿再看自己的顾知微，说：“没什么大事，先陪你们看完。”
顾韵：“你不是也发烧了吗？已经耽搁不少时间，说不定你的号叫过了。”
向南忆终于把视线落回到顾韵身上。
顾韵：“你的手刚才碰到我了。”
那么高的体温想要不注意都难。
向南忆“嗯”了一声，没太大反应，淡声说：“不要紧。”
化验单出来，找过医生后去输液室，又一轮爆哭结束后，终于在座位一角彻底消停了下来。
夜越深，除夕的夜晚因着医院的空调而显得没那么冷了。
向南忆确认不会再有问题后，终于回了叫号大厅，重新扫码等待。
好在急诊外科没什么伤患，很快轮到了他。
值班医生还很年轻，看到向南忆卸下假肢，露出患处时，明显愣了下。
他推了把鼻梁上的眼镜架，套上手套，一边凑近观察伤口，一边说：“你这发炎很严重了，怎么拖到现在才来？”
向南忆没吭声，任由他翻转着。
医生又叮嘱：“像你这样的情况有问题务必要及时就医，轻微的发炎感染都要比平常的伤口愈合的慢。”
向南忆道了声谢。
医生直起身，将手套一脱，起身往外走：“去对面做个清创吧，给你上点药。”
清创上药包扎完，重新回来。
医生在电脑上开药：“点滴挂个三天看看，消炎药也要一并吃，这段时间注意休息，别碰水，这些基本常识你应该是知道的吧？”
向南忆点头。
从办公室出来，向南忆将左边袖子塞进衣兜，去机器那边缴费，随后去窗口拿药，接着也去了输液室。
在服务台边等了会便顺利扎上了针。
护士将药瓶递给他。
向南忆看了眼没接。
护士不满的皱眉：“自己拿瓶子走。”
过去生活没有这么奔波，去医院无非就是走个过程的复查，偶尔有个什么情况，也是从上到下打点过，有的是人给他搭手。
眼下如此尴尬狼狈的情况确实还是第一次，不过向南忆多少心里有准备，有落差，但也不至于难以接受。
他正要开口求助，一只冷白纤细的手伸了过来，顾韵说：“我来。”
向南忆目光轻轻的落到她身上，很快又转向了顾知微所在的方向。
小孩乖巧的坐在椅子上，眼睛正专注的看着扶手上的手机。
“她经常玩手机吗？”过去的时候，向南忆问她。
顾韵侧身让边上的人经过，才说：“没有，实在腾不出手的时候才会让她看一下。”
顾韵原本想问一句他坐哪里，又觉得这会问这种问题实在没太大意义，直接将人带去了顾知微边上。
顾知微年纪小小，却是个记仇的，快速瞟了眼向南忆，连忙往边上靠了靠，抗拒姿态明显。
向南忆在她身边落座，跟着她看手机上播放的超级jojo，搭话说：“jojo好看吗？”
顾知微纯当没听见。
向南忆拨了下她的小辫子，也就没再吭声。
一小瓶药水结束时，顾知微坐在顾韵怀中睡着了。
输液室内病人进进出出，人次渐少。
等顾知微点滴结束，向南忆还剩大半瓶没挂完，他说：“你们再坐会，等会我送你们。”
顾韵此时颇感疲惫，也正巧不太想动，便答应了下来。
不过累不是最大的原因，这些年比今天累的时间比比皆是，但今天是年末的最后一天，太阳升起时又是新一轮的开头。
他们两大一小在这个晚上凑到了一起，巧合的都有些奢侈。
合家欢聚的日子，就让顾知微跟这个人多呆片刻吧，毕竟是父女，尤其白天的时候顾知微还缠着她一个劲的问“爸爸”，尽管她口中的“爸爸”是陈哲，但顾韵却还是会联想到向南忆。
等向南忆拔完针，时间正巧到零点。
他们走到出口，寒凉的夜风袭面而来，吹散人工带来的闷热，感觉挺舒爽。
夜空中的烟花依次亮起，朵朵巨大又美艳。
鞭炮声惊醒了睡梦中的顾知微，孩子兴奋的声音很快响彻在耳边。
新年了，向南忆独自度过好几个除夕，终于在这一天阴差阳错等到了顾韵和顾知微。
他转头看身边的人，五彩的火光照亮了母女俩脸上如出一辙的笑容。
似有所感，顾韵突然也扭头看了过来。
向南忆有股冲动，忍不住想问一句“我们能不能重头来过”，理智最终狠狠拽住了他，他们哪里还有什么“头”可以重来呢。
最终彼此沉默，相顾无言，徒留对这个新年生出的浅薄安慰。
等车的时候，向南忆说：“我之后都会住在这边，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打我电话。”
顾韵张了张嘴，但滚到嘴边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向南忆又说：“马上要开一家宠物店，前期做了调研，希望后面不会翻车。”
顾韵说：“你准备一个人看店？”
向南忆：“嗯，暂时是这么打算的。”
顾韵：“你手这样的情况能看店？”
对此向南忆表示无奈，但也没办法，节约成本势在必行，他没有多的钱可以继续挥霍了。
“差不多吧。”向南忆模棱两可的说了句。
车到了，他帮顾韵开了后门，自己坐进副驾。
凌晨一点，顾韵刚洗完澡出来，虽然疲惫，但没有睡意。
手机上有两个未接来电，来自陈哲，顾韵没回。
然而没两分钟，屏幕又闪烁了起来，坚持不懈，此起彼伏，很有些不善罢甘休的架势。
顾韵意外，陈哲如此高频率来电的情况还从未发生过。
前两日她找陈哲促膝长谈过一次，表示年后准备另外找房子搬出去，感激这几年他的照顾，最近风言风语又四起，她已经耽误过他一次，不能再耽误第二次。
在慈城生活三年多，对这个城市她已经很熟悉，足够她在这个地方立足生活。
顾知微也已经长大不少，能上托班后，对顾韵而言也轻松了不少。
各方面都在告诉她已经能独立生活，可以不再成为别人的拖累。
顾韵说：“你对我的帮助不是一句”谢谢“能抵消的，最难的时候全靠你扶持着走过来，你于我而言就如亲人一般，我希望以后我们都能如亲友一般走动下去。”
陈哲低头坐在对面，手指时不时轻轻敲击桌面，听到这里，他突然笑了下，状似漫不经心的说：“既然都说是亲人了，你索性搬我家来算了，我们正好凑个对。”
顾韵一愣，惊讶的看着他。
沉默的时间过长，陈哲熬不下去又说：“算了，开玩笑的，你今天怎么这么大感触，因为张欣？还是因为你前男友？”
顾韵摇头：“跟他们没关系，老早想找你聊聊的，只是一直不凑巧。”
“现在就凑巧了？”陈哲紧紧盯着她，带着少有的咄咄逼人，“别人怎么说你管那么多做什么？我是在意这些的人？”
顾韵：“可是我在意。”
陈哲抿唇，眉间燃起烦躁阴郁情绪。
顾韵说：“又不是没手没脚，总是绊着你做什么？过去是没能力，怀孕生子那个阶段实在有心无力，现在什么都好起来了，再拖着你怎么都说不过去。”
陈哲冷冷的勾了下嘴角：“随你吧，既然你都想好了。”
那次谈话到最后很有些不欢而散的意思，顾韵没多做解释，大家都是成年人，她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不知道陈哲的心思，哪怕最开始没往那处想，都三年多了，怎么可能迟钝到还不知道？
陈哲想要的她给不了，既然给不了，就索性给他挑明了，尽管这个挑明来的晚了些。
就当她自私自利吧，总比继续遮遮掩掩的好。
之后就没再联系，直到这个凌晨。
半晌后，都不知道屏幕第几次亮起，顾韵终于接了电话。
那头传来“呼呼”的风声，顾韵惊讶的说：“你在外面？”
那头没声音。
顾韵皱眉叫了声：“陈哲？”
陈哲沉沉的声音传来：“下来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