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64
多了一个女儿……这件事现在想来都感觉有点不真实。
向南忆细细回忆了下, 居然想不起小孩的具体长相来。
他是个失职的父亲，尽管他的失职出于多种原因，但依然改变不了这个既定的事实。
向南忆从便利店出来, 周边矮矮的小破房亮着盏盏灯火, 有熟识的发现他路过, 还满脸惊讶的打上一声招呼, 拎着刚泼完水的脸盆, 很有要上来攀谈一番的意思。
向南忆利落的一点头做回应, 加快脚步走远了。
时间尚早, 沿街的商铺还开着门。
向南忆经过街角的母婴店时停下了脚步, 这类往常从来不会多看一眼的商店, 这会也与他多少扯上了点关系。
母婴店分了两部分, 东边是售卖区，西边是小孩洗澡游泳的地方, 洗澡的那块起了薄雾，玻璃窗上模糊一片, 里面人影攒动, 热闹非凡。
向南忆鬼使神差的推门走了进去, 一进门, 隔间小孩嬉笑掺杂着哭闹的声音清晰传来, 柜台后接待的年轻女孩抬头招呼了一声：“需要点什么？”
向南忆也没想好要买什么，他环顾一圈, 说：“有没有两岁孩子可以用的东西？”
女孩从柜台后出来往这边走，笑说：“很多啊, 吃的穿的用的都有，家里孩子平时都喜欢什么？”
向南忆看着货架上琳琅满目与他而言异常陌生的货品，沉默着摇了摇头。
女孩对此反应一点都不意外：“正常的, 爸爸基本都不太了解，这种小饼干还有果味泡芙小朋友都蛮喜欢的，这种果肉条也不错。”
向南忆：“你看着帮我拿点吧。”
他转去另一边拿了个盒装娃娃，退出来时又顺手捞了一顶粉色的渔夫帽。
付完钱，他拎着一大包东西回了住所。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向南忆在忙着店铺交接，抽空去慈城找合适的住处，并且通过曾经的工作关系寻找合适的工作机会。
想要在一个陌生城市扎稳脚跟不是容易的事情，也并非一朝一夕能够完成。
陈牧找来的时候，他正准备吃饭，一日三餐依旧简单，这天他煮了一碗饺子，放了一包紫菜汤料，不说多美味，但也还算能入口。
放醋和辣椒酱时门被敲响了。
这边除了到期限收租的房东，基本没什么人会踏足。
向南忆将空了的包装袋扔进垃圾桶，原地站了几秒，在下一波敲门声响起时走了过去。
门前站着被穿堂风虐的七零八落的陈牧，门刚开一条缝就迫不及待的挤了进来，两手快速搓着，搞得跟搓火棍似的。
一张脸冻的皱在一块，头发被发胶固定在脑门上，倒是一点没乱。
“你这屋里怎么还这么冷？”陈牧抬头四顾，发现安安静静的空调，“赶紧开空调啊，冻死我了。”
“坏了。”向南忆关上门，径自去厨房端水饺。
陈牧“嗷嗷”的跟在他身后过去，一眼瞧见问了句：“我也没吃呢，还有吗？”
“自己去买。”
“你这样待客的？”
向南忆走到餐桌边一放，脚勾过一旁的椅子坐下，不再搭理他。
陈牧有心还想贫几句，但看向南忆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瞬间也觉得没意思起来。
他坐到向南忆对面，盯着人慢吞吞吃下两个水饺后无声的叹了口气，说：“听说你最近开始找工作了，回来帮我怎么样？你也知道我爸看我向来不顺眼，只有你在我这日子才能好过一些，回来吧，啊？”
向南忆本就不怎么样的胃口瞬间一点都不剩了，味同嚼蜡的又吞下一只，对面的陈牧一副眼巴巴不罢休的模样。
向南忆放了筷子，说：“没想到消息这么快，隔得这么远还能传过来，也是能耐。”
陈牧知道他心里不爽，讨好的笑了下：“也就是机缘巧合碰到了他们公司来这边开会的负责人，闲聊了几句就提到了。”
向南忆冷淡的点头：“是我的问题，想要仰仗那时候的人脉，势必要与你们有瓜葛，早该想到的。”
字字句句透着恨不得老死不相往来的意思，却被迫再度面对面，怎么听怎么不是滋味。
陈牧蹙眉，面色落下来，又杂着几丝无奈与冤枉，不满说：“说到底这事跟我又没关系，你老给我脸色看做什么？咱们就算不谈亲属这一层关系，共事那几年的情分也总有的是不是？我眼巴巴的每次跑过来，难不成为的是看你笑话来的？还不是为了你好，想让你精神着点，日子怎么过不是过，犯得着跟自己过不去？你说说这都多久了，天大的气也该消了，何况事出都有因，你换个角度看这事，也不是全然说不过去对不对？”
有些东西懒得争辩，向南忆已经不想多费口舌与这些人计较，不是没计较过，既然选择各自站各自的位置，并且用着令人无法接受理解的手段来掐断他跟顾韵的关系之后，他们之间的沟通桥梁也已经同时崩塌，多说一句都是无益。
向南忆冷淡的一掀眼：“说完了？说完了就走吧，我这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陈牧一拳头出去直接砸进了棉花堆里，顿时一阵泄气。
是他脑子有坑，没事干又提那些事做什么？明知道说了只会不欢而散，竟还埋头去踩雷。
尴尬的静默了会，他厚着脸色就当没听到前一段的逐客令，转了话题说：“你怎么突然想着去慈城了？”
向南忆没吭声。
陈牧只当他是见景伤情，所以准备换个地方生活，这不难理解。
他自顾自点头又说：“换个地方也好，一个人出去冷静冷静，想回来了随时回来。”
他快速看了向南忆一眼，自作多情的又加了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就说一声。”
向南忆拿手机看了眼时间。
陈牧干巴巴的又坐了会，终于识相的准备走人，临走时想到肖雅丽的嘱托，劝了句：“你的手已经很久没复查，雅丽很担心，别跟自己过不去。”
向南忆“嗯”了一声，好歹给了他一个还算不错的反应。
陈牧看着眼前始终散发着一股子消沉味道的男人，犹犹豫豫满脸挣扎的说：“对了，姑妈过阵子也要走了，跟着……”
“你不用跟我说这些，我没兴趣知道。”向南忆平静的打断他，“走好，不见。”
说完便甩上了门，室内寂静下来。
向南忆原地站着，盯着脚尖发愣。
好奇怪，所有人都爬出了泥沼，迎来了新的生活，那些令他痛不欲生的过往似乎在这些人眼中没有起一点风浪。
围困中间，痛苦挣扎，难以翻身的似乎只有他自己。
向南忆没觉得多孤独，甚至连那些微末的不甘心都已经消失不见，他已经习惯于沉在回忆中反复品味的生活，只有抓着那点浅显的美好才能让他觉得活着似乎也是有点意思的事情。
仔细想来好像是一件挺悲惨的事情，但向南忆觉得也挺好。
他将桌上的碗筷一收，转身去了卧室。
扔在床上的笔记本电脑开着，页面停在慈城当地的论坛上，他大致游览了一会，随后点进了宠物板块，繁育求购售卖等等信息不少。
两个月后，向南忆简单收拾了行李，踏上了去慈城的动车。
房子是提前租好的，抽空过来收拾过，当天就能入住。
次日去了当地的一家宠物医院，医院老板曾是他的员工，现在自立门户，并且经营的非常不错。
向南忆在他这里打听了一下当地人群对宠物的消费能力，紧接着就开始找合适的店面房。
他准备开一家宠物店，贩卖宠物用品，同时也低价收购家养宠物，疫苗齐全后再卖出，赚个差价。
前期准备，到正式开业又是不少时间，向南忆手头资金有限，宠物店位置以及货品采购都有限制，做起来非常不容易。
如火如荼中，年关又将近了。
初雪降临这天，向南忆给自己放了半天假，拎着早前买好的零食去了顾韵那边。
下午的时间，天灰蒙蒙的，雪细细的往下落，这一次他打车到顾韵住处，小楼下的那扇门关的严严实实。
向南忆坐在后座朝那边望着，一时没动静，直到司机催促时他才动身下车。
前一次距离现在已经过去不少时间，那时想到要与顾韵重逢，他内心有激动有畏惧，畏惧可能发生的种种，例如顾韵对他的排斥和抗拒。
当下他仍旧害怕，而这回的害怕却是扎扎实实的害怕顾韵这个人，那个知道真相仍旧选择抛弃他的人。
那么的陌生和决绝，让向南忆一度有种无法呼吸的窒息感，好像要死在自己新的认知中一样。
这还是他认识多年，心爱多年的人吗？
从懵懂年少到独当一面，还是那个他自以为了解的那个人吗？
如若不是，他现在的坚持是为了什么？他又该去何处找寻自己的爱人？
向南忆拎着塑料袋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挣扎半晌才终于抬步往那个方向走过去。
他心理建设总归建立的还不到位，真到跟前了，也提不起见一面的勇气。
向南忆不得不承认，这一刻的自己是懦弱的，懦弱的不敢直面新的认知。
他将袋子系紧了，准备往门边一放就走人。
结果东西刚落地，门好死不死的就开了。
收拾整齐的两母女站在原地，大的一脸惊愕，小的只是呆呆的看着。
向南忆高大的身影将这两人都围在阴影中，身后的风雪被他挡的严严实实，目光一如室外飘摇的细雪，冷飕飕的落到她身上。
顾韵这天要带着顾知微去参加幼儿园小朋友的生日会，虽然她才上托班没几天，但是既然被邀请了，就没有不去的道理。
结果谁能想到，一开门会有这么大一个“惊喜”。
顾韵目光下落，扫过一旁的零食袋，袋子上印着某某母婴店的字样，一眼便明白是给谁的。
知道了顾知微的存在，身为父亲，买点小东西过来给孩子，也说得过去。
顾韵重新看向他，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比起上一次遇见，向南忆似乎又瘦了。
他身量高，身姿如玉，当下却清瘦的厉害，衣服套在他身上尽显空荡，看起来非常不健康。
“我给孩子送点东西。”向南忆先开了口，“不知道她平时吃什么，我随便选了点。”
顾韵“嗯”了声。
顾知微扒开她的手，径自高兴的去翻吃食。
顾韵扯住她：“我们要出门了，回来再看。”
顾知微立马小屁股往下一蹲，“咿咿呀呀”的表示不肯。
顾韵说：“你还要不要去跟小朋友玩？说好了要乖的，怎么这么不听话？”
顾知微嘴角耷拉着还在闹。
向南忆俯身捡起袋子：“我帮你们拿进去。”
侧身入门，将东西放在了顾知微平时玩的小桌子上。
没有了阻挡，渗骨的风雪瞬间涌入，顾韵将顾知微护住，转头看里面的男人。
网约车已经到地点，停在不远处按了按喇叭。
向南忆很快出来，摸了摸顾知微的脑袋，将小孩一脸快哭了的表情摸了回去，目光又缓慢上移落在顾韵身上。
肆虐而过的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几根发丝黏在了嘴角的位置。
向南忆手指微动，最终什么都没做。
他低声说：“我送你们吧，正好也准备回去，省的再叫车。”
恶劣的天气，知进退的向南忆，让顾韵找不出任何拒绝的借口。
她和顾知微上了后座，向南忆坐副驾，目的地是一家亲子餐厅。
二十来分钟的车程，沉默伴随一路。
到地方后，顾韵牵着顾知微站在门口，礼貌性的跟向南忆告别，随后利落转身走了进去，刚进大门就跟认识的小朋友遇上，两家人一同往电梯走。
向南忆通过车窗看着他们远去，在司机询问下一个地点时，他突然付钱走下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