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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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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楼书房, 中央空调这两天有点掉线,单独的空调又没有装,位置又是靠西北角, 真个时节室内冷的直让人哆嗦。

    肖雅丽裹得跟粽子一样, 怀里抱着个原始的灌水热水袋,这玩意真是好几年没用过了。

    她打了个喷嚏,抬头看向书桌后跟雕塑一般的冰冷美貌老表。

    “姑妈跟我爸通过气了, 说明年不让你再去溪城, 这到底是怎么了?”

    母子俩回来后状态一个比一个差, 大家都知道不对头,但细节却不怎么了解,王绮波也不愿细说的样子,搞得很避讳。

    三年前顾家遭逢巨变,肖雅丽东拼西凑知道了过程, 震惊于这堪比电视剧的夸张剧情, 同时对向南忆的颓废也表示意外。

    印象里这位老表冷情冷性,就没跟什么异性走近过,活的就像一个苦行僧, 单调又无聊。

    可那阵子他尽管跟过去一样少言,按时三餐, 到点睡觉, 但是肉眼可见的消沉, 一天比一天清减下去。

    他好像在拼命的生活,却活的一天比一天萎靡, 像一朵遗弃在沙漠中的花,除了枯萎风干的结局,再找不出另一种可能。

    王绮波看着那样的儿子十分忧心, 却也不肯让步,她认为任何矛盾点都是一个过程,就看谁能撑到最后。

    于是就这么一天接一天的僵持着,后来是肖雅丽看不下去了,觉得再不管不顾,这个男人可能真要往黄泉路走了。

    她找来了陈牧,用男人的方式,想尽各种方法,花费无限精力,每天拖着向南忆出门,各种买醉。

    而就算喝醉了,向南忆也不吵不闹,安安静静的看着某一处出神,跟他说话也不理人,整个情绪深陷的厉害。

    只有一次,肖雅丽接到了陈牧的电话,他在那紧张兮兮的说:“你老表今天有点不对头,放风这么多天,就今天不用我动手,他自己灌的快去了半条命了。”

    肖雅丽骂他:“你有病啊,不知道拦一下。”

    陈牧无辜的说:“你不就希望他烂醉嘛,干嘛还要去拦。”

    电话挂断后,肖雅丽越想越不放心,觉得就凭陈牧那脑子,可能瞧着新鲜会给向南忆玩出别的花样来。

    于是她赶了过去,那个晚上,在纸醉金迷的酒吧内,向南忆好似春天里的大片繁花,招蜂引蝶的厉害。

    就是可惜蜂蝶有意,那大朵的鲜花却不愿贡献一颗花粉,半靠着吧台,黑色衬衣领口微敞,露着小片白瓷如玉的肌肤,隐约可见弧度的锁骨,微微低垂的脑袋,侧脸拥有着精致到令人感叹的线条,瞧着性感又诱人。

    肖雅丽过去,陈牧先发现她,狗腿的凑了过来,表态度:“我一直看着他呢,没让人占便宜。”

    肖雅丽“嗯”一声,后表扬了一句:“做的不错。”

    陈牧:“谢大人夸奖。”

    到了边上,肖雅丽近距离看了向南忆一眼,昏暗的光线内,依旧可见他的脸色惨白的无一点血色。

    “别喝了。”肖雅丽拦下酒保又一次推过来的酒,“今天就到这吧,明天再来。”

    向南忆迟缓的转头看她,深邃的双眸蕴含着点点湿意,如深冬的绵绵细雨,缠绵全身,又透彻骨髓。

    肖雅丽愣了下,往外推的动作就这么顿住了。

    向南忆便顺手又接了过来。

    肖雅丽侧头对陈牧说:“你去上个厕所。”

    一边干看着的陈牧莫名其妙:“我没尿啊。”

    肖雅丽皱眉“啧”了一声:“那你有没有屎?赶紧去拉一泡。”

    陈牧原想老实的说“没有”,但瞟到肖雅丽略显不满的眉眼,迟钝的脑子突然亮堂了一下,识相的给这两老表留出了空间。

    耳畔是鼓噪沸腾的音效,向南忆浸在如此喧杂的环境中,奇迹的从他身上品出了寂寞的味道。

    肖雅丽叹了口气,问了句:“就这么痛苦吗?”

    向南忆没吭声,他似再无力支撑自己,缓慢的下滑,趴在了吧台上,有些疲累的闭了闭眼。

    五彩的光不断从他耀眼的脸上掠过。

    肖雅丽无法感同身受,这个当下有了点无从着力的无奈,伸手拍了拍他的肩似做安慰。

    下一秒,她的动作倏地僵住。

    她看到了什么?

    她居然看到向南忆的眼眶中溢出了清澈的液体,快速滑过鼻梁,如幻觉般的落了下去。

    “阿忆。”肖雅丽喃喃的叫了声,惊的几乎要说不出话来,“你……”

    她又看到向南忆微微蠕动的双唇,便靠过去:“你说什么?”

    “你说过不会放开我的。”向南忆的声音听起来却还是平静的,“为什么……”

    肖雅丽神色复杂的说:“可她父亲杀了姑父。”

    向南忆好似听不到,只低低的不断重复着,双眼失焦的厉害。

    “阿忆啊!”肖雅丽看不下去他为了这么个女人如此失魂落魄的德行,轻轻推了把他的肩头,“你清醒一点,就凭着你们两家现下的关系,是不可能再有回旋余地的,你到底明不明白中间隔着什么?那是姑父的一条命。”

    向南忆甩了甩脑袋,手撑着台面又坐了起来,双眼终于渐渐有了焦点。

    他静了会,似在细品肖雅丽的话,等理解透了,语出惊人的说:“那又怎么样?这到底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肖雅丽被这话震得三观碎裂,叫道:“你说什么呢?那是你爸。”

    “然后呢?我都好多年没叫过这个人了,我都没怎么见到过他。”对于生而不养的人,他实在生不出几分感情来。

    他知道这个人是他的父亲,但是父亲这个称谓,带出的亲近感却不是成正比的。

    幼年时若还有几分温馨可言,懂事后有的就只剩疏离了。

    何况……

    向南忆语气毫无起伏的说:“你以为他就出轨了这么一次吗?我亲眼见到的最起码就有三次。”

    起初还能义愤填膺的上前理论,结果向和泽丝毫不觉廉耻,给了他一笔零花钱,并警告说:“你妈身体不好,又理想化,如果你告诉她这事,写写画画的惬意日子就没了,而大动干戈的生活不适合她。阿忆,爸爸保证不会有下次了,你要相信我。”

    老男人的保证就像放屁一样,但是有一句话他说的是对的,王绮波这人太过理想化,文艺日子过多了,一地鸡毛的生活会让她崩溃。

    所以他就这么默默的看着这个套着假壳的家庭延续至今,直到这层纸被捅破,造成无法挽回的结局。

    而向南忆的失态也就出现在了这一晚,至于为什么就单单是这个晚上?没有人知道原因。

    只有他自己明白,每个夜晚,他都在重复着与顾韵的离别,一次次大汗淋漓的惊醒,让他逐步迈向悬崖峭壁。

    最后一根稻草的压垮就在前一晚,这一次的梦有点不一样,场景来自那次车祸,跟现实不同的是,他很幸运的没有缺胳膊断腿,但是顾韵却卡死在了两辆车子之间,她睁着挂满血泪的双眼告诉他说:“南忆,这一次我不欠你什么了。”

    什么叫不欠他什么了?

    向南忆惊恐的望着那具血肉模糊的身体,在顾韵一遍遍的重复中惊醒过来。

    他借着窗外泻进来的光线,望着昏暗的室内,整个人仿佛刚从水里捞起来,满心的空落和痛苦。

    就在这片寂静中,他突然就接受了眼下的现实,对比梦中顾韵的惨死,他发现分开这件事也能接受了。

    随后把满心的不甘委屈和曾经的青春年少,伴着自己最心爱的女孩,一起埋葬进这次买醉中。

    这些绝望无人能懂,也无处可诉。

    而三年后的现在,却又有故态复萌的意思。

    肖雅丽看着对面静默不语的男人,好半晌又开口说:“又跟那个人联系上了?你还没死心呢?上一次是怎么熬过来的忘记了?姑妈那个性子你又不是不了解,她怎么可能会同意,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向南忆正翻阅着一本外文原文书籍,听到这里翻页的动作顿了一瞬,紧接着又似没听见般继续往下阅读。

    肖雅丽急的叫了他一声:“阿忆!”

    向南忆眼睛盯着页面,搪塞了一句:“缘分未尽吧。”

    鬼个缘分未尽,这话说出来自己信吗?

    “你别闹了,现实一点,这都过去多久了,何必再往这个坑里跳。你看看姑妈那个样子,简直跟要死不活没两样了。”

    向南忆淡淡的说:“你不懂,也别管了。”

    肖雅丽一阵无语,但看着向南忆油盐不进的模样,也明白就算继续往下挖,也挖不出什么东西来。

    她在这冰窟窿一样的房间又坚持着呆了会,终于扛不住阴冷,灰溜溜的退了出去。

    室内又剩了向南忆一人,木头一般对周遭的温差没有丝毫反应,着装上也如以往一般,没有增添什么。

    他盯着书页一角,良久之后,轻轻的合了起来。

    他往后一靠,捏了捏挺直的鼻梁,用着一个不怎么舒适的姿势闭目养神。

    缘分未尽这话,他确实自己也不信。

    这三年,他没打听过关于顾韵的任何消息,也关闭了任何会输入进来的渠道,表面看过去两人好像确实已经再无瓜葛。

    但只有向南忆自己明白,他在生活夹缝中,多少为着他们可能有的以后做了一些准备,尽管这个可能小的忽略不计,他也依旧怀抱希望。

    那家开在溪城的宠物医院便是其一,只要有一点复活的苗头,他就能随时有理由驻足在那个城市,等待顾韵的出现。

    三年的时间,在王绮波和冯弘益开始暧昧相处的时候,他等到了渴望已久的契机。

    王绮波那时候对他说过一句话:“阿忆,不要抓着过去不放,是时候放过自己了。”

    他以为这句话也适用于这位风韵犹存的妇人身上,既然能开口说出来,想必她自己也已经有所领悟。

    前几日聊起,王绮波却激动的告诉他:“是,我是想着让你开始新的感情,但不代表这段新的关系也有顾韵的份,她算什么东西?她也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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