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什么玩意儿?
花明陡然一懵,一时间没回过神来,盯着眼前的人看了半天,才想明白他说的是个什么东西,顿时好气又好笑,咬牙切齿。
“你,你……”她从表情到内心,都精彩得很,“怎么就亲切了?”
她一咬牙,声音不知不觉就拔高了两分。
迟雪的目光垂了垂,睫毛被月影照着,在脸上落下一片青黛,“你叫他的时候,就很亲切。”
花明越发莫名其妙了。
她也不是独自出去,和其他男人见面,全程带着迟雪在身边的,也是正正经经在谈生意,好像没有什么惹人误会的地方吧?
“大哥”这种江湖敬称,也值得介意的吗?
她打量着这人,嘴角憋着一丝笑。
看着风轻云淡,知书达理的一个大家公子,怎么就这么能吃醋。
“哦,有吗?”她故意歪了歪头,一脸的不在乎,“不过也确实,这宋大哥酒酿得好,菜做得也不错,看起来是个实诚人,谈合作也爽快,那的确是望之亲切,一见如故。”
“……”
迟雪脸色一僵,抱着酒坛的白净手指蓦然收紧,骨节分明,像是暗暗用了一阵力,才轻声开口道:“那就好。”
从声音里倒是听不出什么端倪,只是说完后,再不发一言,低着头向前疾走。
花明加快脚步,跟在他身边,忍着笑摇头。
这人真有意思,别说,这别扭闹得,倒还真不招人烦。
两人一路无话,各怀心思,好不容易回到了迟府,进了院子里要各自回房的时候,迟雪仍旧低着头道:“我把酒给你送进房里去吧。”
声音闷闷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生涩。
“不用不用,”花明笑眯眯摆手,“我也不爱喝酒,你带回去就好。”
客套得很,就像亲戚送礼互相推辞一样。
迟雪应了一声,转身离去,背影里仿佛透着点失落。
刚走出没几步,脚下忽然一个踉跄,身形晃了一晃,一阵咳声骤然爆发,咳得背脊都微微弯下去,身子发颤。
“你怎么了?”花明吓了一跳,跑上前一把扶住他,“哪里不舒服了?”
迟雪轻轻闭了闭眼,一手捂着胸口,气若游丝,“我没事,你不必管我。”
“……”
什么毛病。
“到底怎么了?”花明忍着嘴角抽搐问。
眼前人像是体力不支一样,身子斜斜向她倒来,软绵绵靠在她的身上,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心口疼。”
“啊?那你,你……”花明一时紧张,赶紧扶着他往房里走,“你快进去躺下。”
“嗯。”这人有气无力地点点头。
既然是照顾病人,花明也没有什么避讳的,一手扶着他,另一手绕过他身后,就牢牢揽住他的腰,靠向自己。
不料手掌底下的身子陡然一颤,带着明显的僵硬,悄悄挪开了一些,默默跟着她往前走。
……
花明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迟雪神色虚弱,脚步缓慢,一手捂着心口,另一手抱着两坛酒,倒是分外的牢靠,稳稳当当,毫无问题。
这人!
联想到上一回,她手把手地教凌逸做了几个草莓大福,当晚回来迟雪就病了,花明脑子里稍微一转,大概也就想明白了。
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这人把她当傻子诓呢?
她咬了咬牙,也没拆穿,扶着他进了屋,从他怀里夺过两坛子酒放在桌上,又伺候他躺下,满脸关切,“我去找人给你请郎中。”
“不必了。”床上的人拉着她的衣袖,摇摇头,乖巧得像只兔子,“我的身子我清楚,自幼如此,请了郎中来也没有多大用处,休息几日就好了。”
花明在心里默默道,只怕是请了郎中来,就露馅儿了吧。
她只作不知,面露焦急,“那不行,心口疼这种事,可大可小的,你今天好端端的也没有理由,突然就病了,万一有事怎么办?”
“不是大事,只是今晚那老苏向你扔东西,我一时情急……”迟雪轻轻喘息了两声,“罢了,静养一下就没事了。”
嘶,花明的心尖儿忍不住颤了颤,病弱美人为你出头这种事,还真是很惹人心疼。
如果她没看出来,他是装的话。
“好吧,那还是听你的。”她诚恳地点了点头,起身,“那你好好休息,我不在旁边打扰了。”
“我……”迟雪一怔,脸上流露出无措。
然后,花明的衣袖就从他手中轻轻滑走了。
她体贴地对他笑笑,转身出门,在合上门的瞬间,好像听见屋里有人落寞地低低道了一句:“陪陪我。”
花明关严了门,摇摇头。
跟她玩这点小心思,朋友,吃醋得治。
她把人丢下了,却不回房,而是脚步轻快,向厨房走去。
今晚她看着迟雪闷声不响,也没吃多少,原来是醋喝饱了,那一码归一码,坏习惯得纠正,可人也不能饿着。补一顿夜宵,睡得踏实。
他们回来得有些晚,她还以为厨房该没人了,不料走到门口,见里面点着油灯,还有炉火哔剥作响的声音。
她当是哪个主子想用些点心,有下人在做,谁想到走进去一看,炉膛边蹲着的身影,健硕颀长,还透着几分漫不经心。
这不是迟风吗?
听见她的脚步声,对面也抬起头来,打了个招呼:“哟,嫂嫂来了啊?”
这一声“嫂嫂”喊得,调侃多过于恭敬。
花明走过去,好奇道:“你在干嘛?”
常人做饭,都是底下生火,上面架锅,偏这人蹲在炉膛边上不动,手里举着什么东西,却不是柴火,小心翼翼地靠在炉火边上。
这多稀奇。
被她连带着投喂了这些日子,迟风的尾巴也不再翘在天上了,待她还是客气了不少,把手里的东西一扬,“烤年糕。”
果然是年糕,应当是市上买来后,还没有切开的,长长圆圆的一根,穿在煮面用的长筷子上,凑着炉火烤。
好家伙,倒也不怕把筷子给点了。
花明不由一乐,“你想吃什么,让下面的人做不就行了吗,用得着自己摸黑跑过来烤年糕吃?”
“你哪儿懂啊。”迟风一扬眉,“我不耐烦让他们伺候,就喜欢自己囫囵烤点什么,乐得自在。”
炉膛里的火生得旺,照得两个人脸上都红彤彤的,花明热得都出汗了,抬手抹了一抹。
迟风见状,嗤笑了一声,“你热的话就躲远点儿,我烤完了分你一串不就得了。”
哟,刚进府的时候,对她横竖不服气,现在都学会分享食物了,这孩子教得不错啊。
大龄少女花明欣慰地点了点头,毫不客气,“好嘞,谢谢啊。”
年糕被炉火的边角燎着,空气里都漂浮着米香,她深吸了一口气,在心里感叹,啊,碳水的芬芳。
迟风袖子挽得老高,一点没有富家少爷形象,边转动手里的筷子边道:“我们以前在军中,在野外扎营的时候老这样烤,除了年糕,还有饼、馒头,有时候从伙兵那里顺一点肉,或者自己打来的野鸡野兔子,可香了。”
花明舔舔嘴唇,“咦,你以前当过兵啊?”
迟风的侧影像是僵了一僵,声音有点含糊:“嗯,都是过去的事了呗。”
说着,把筷子从炉火里拿出来,端详了一下上面穿的年糕,递给她一串,“可以吃了。”
花明也没太当回事。一个富家少爷,年纪也不大,哪可能送去参什么军,要不然是跟着什么亲戚混进去玩过,夸大了来说给她听,要不然就是纯属吹水。
还是烤年糕比较脚踏实地。
她接过来,轻轻吹了吹气。刚烤出来的年糕,表面分布着不均匀的焦黄,结成一层硬壳,有些地方微微鼓起,热腾腾的米香里,还带着烧柴的烟火气。
她龇着牙,小心翼翼咬下一口,“嘶哈嘶哈”地吸气。
旁边迟风看她一眼,带着两分嘲笑。
没有加任何调料的年糕,只有纯粹的糯米香气,咬在嘴里软糯中又有韧劲,烫,却不舍得停口,在深夜的炉火边上格外地令人向往。
“好吃,手艺不错。”她不吝惜地夸奖。
“那是,论烧烤,没人比得了我。”迟风自得道。
花明才不和他客气,“你下回把紫菜铺平晒干了,用火烤脆,再裹着烤年糕吃,比现在味道更好。你要是想要,我还能给你调个照烧汁。”
迟风嫌弃地咧嘴,“那都是你们花里胡哨的东西,我可不折腾。”
花明摇头一笑,举着筷子继续香喷喷地吃。
这时候,就听旁边忽然问她:“哎,吃了半天,你是来干什么的?”
“哦,是来给你哥做夜宵的。”花明答。
“迟雪那小子?”对面挑了挑眉,“他倒敢老是支使你做夜宵,胆量不错啊。”
这话说得,好像不是他亲哥的样子,没大没小。
“不是,他病了。”花明啃掉最后一口年糕,哼哼唧唧道。
“又病?”迟风一脸的难以名状。
花明忍不住把脑袋凑近过去,神神秘秘,“你也觉得,他是在装病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