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化糖
玉尘缓慢的一步一步走向三十七层,仿佛他走的慢些,再慢些,他养的乖兔子就还在他的软榻之上,盖着薄毯,羞红了面容。
就仿佛,一如他走之前,对他说。
“等着,师尊去会会不速之客。”
“而后,回来好好审审,染儿,对师尊做了什么,竟然,把被子都扯的细碎!”
可师尊会客回来了,师尊的徒儿呢?
软榻上的薄毯明明还是温的。
……
徒儿走了…
走了,甚好…不必陪着自己这把冰冷的刀,被困于高塔,囚于荒山,埋于黑暗。
不,徒徒没走,你看那薄毯之下,不就是他。
他…化成了糖啊…满满当当,整个床榻之上,都是糖,都是他……
玉尘抓了一把,只是垂眸看着它,却没了吃糖的心思……
就如那灵菇汤,一次又一次的期盼,期盼的当真是灵菇么?
就像现在的糖,一次又一次的口苦,当真只是口苦么?
玉尘,辟谷多年,早就不馋了,却是一直一直馋愿意喂给自己糖的人啊。
可那个人,在自己漫长的生命当中,只出现了一个月不到,就从人……变成糖了。
玉尘,想下塔,想去寻他,却只敢想一想。玉尘但凡下了塔,这座云雾山便会塌了,水云塔便即刻会倾倒。
都不用等镇压的邪魔外露,便会染上一身的血腥。
距云雾山不远的弯路上,到处住着的仙民便都即刻都会埋入云雾山,数万人将会葬于山石之下,被无辜牵连。
玉尘今日想逃脱之时,才发现,玉尘的师父,当真算无遗策。远的,近的,以后的,如今的。
把玉尘,死死的锁在这座高塔之上,封了自己所有出塔的路。
那师尊为何非要一个活着的玉尘啊,为何不把玉尘炼成傀儡,定然会一丝一毫的遵从师父的遗愿。
还是,这刀必须得是活着的,日日夜夜,一寸寸刮着自己的心脏方能救世,方能不连累他人。
夜深了,玉尘看着手掌中的糖,却见隐隐有了黑暗的气息,是从自己骨头里沁出来的。
那一阵阵的疼痛刚到子时便骤然出现,从未缺过一日,那骨头生疼的厉害,可玉尘突然想起了乖徒徒对他软软的,撒过的娇。
“师尊,染儿,骨头疼……”
便低头浅浅笑了笑,玉尘面容苍白,眸子却流转着琉璃的波光。
随手拆了糖纸,放入口中一颗糖,起身便瞬到了塔底。
那被捆着的瘦弱少年,迷茫惧怕的的抬头看着仙师,神色暗淡无光。
“玄墨公子,你仙籍已除,从此刻开始,我为刀,你为石。”
玉尘音色无波无澜,眉目间却隐着淡淡的凄凉无奈。
被挂在刑架上的玄墨被解了禁言。
他却也是想通了,自己是父亲送给仙皇的玩乐的,仙皇下令绑了自己送来的。
“仙师,您可否给玄墨细说,玄墨即使死,也死个清楚明白,请求仙师。”
刑架上的清秀少年,微微低头,有礼而克制,低沉沙哑的嗓音,有股令人窒息的绝望。
“我百年净化一次仙界众生,那些邪魔,只能化去一部分,时间久了。刀,便锈了,需要找极具功德,今生还未被污浊的少年,当磨刀的石。”
玉尘几缕碎发被风打乱,显得脆弱,又孤寂,飘渺似雾。
“仙师,我是选中的那方石,对么?”
“是,不必叫我仙师,你不是我救赎之人,我只会研磨你,凌虐你,你叫我刀主,我唤你石人,如何。”
塔外,云海翻滚暗沉,雨淅淅沥沥的骤然降落,不断击打着水云塔……
“刀主,为何不能直接取了石人性命。”
“上次你也看到了,只有石濒死之时才能在此处,激出圣洁之力,抹去锈迹。”
沉默了良久,少年抬头带着祈望。
“刀主,石人需多长时日,方可解脱。”
“百年磨一石,十万年,要一千石,你是第一个。”
“刀主,玄墨荣欣至极。请刀主动手吧。”
玄墨,闭了闭眼,喉咙发干,心里有了底,却也不似之前的惧怕,百年,百年……就是不知娘亲如何了,玄墨被父亲强行带走的之时,娘亲哭红了眼也没拦的住。
娘亲以为墨儿被迫困于深宫,被迫臣服于陛下,却也不知,墨儿被父亲送了死。
祈望,父亲兄长能看在用墨儿的命,换的他们前程似锦,可对娘亲好一些……
不等玄墨细想,寸寸裂开的皮肉,便让他仙魂一阵扭曲,他也算被娇养着长大,哀痛的,坚持了半个时辰,便昏迷了过去。
并,没有激出圣洁的力量。
玉尘,却不忍再磨他,愿给他一天的适应时间。
转身回了寝房,用更粗重的铁索,把自己锁在榻上。(之前的被徒儿震断了。)
他又思念他的徒儿了,上次徒儿被他那么狠绝的欺凌,浑身的骨头都被踩碎了,却也忍着不敢喊疼……
染儿,比玄墨还要小那么多,曾经的染儿是夜族最尊贵的少主啊……
慢慢的,鲜血从床榻之上晕开成河,玉尘被毒药似的黑雾不断侵蚀的他每一寸血肉,他的五脏六腑,他的仙魂意识……
他痛的不断的细细颤动……
塔外的雨不断的细细的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