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祭天的剧本
去化妆间的路上没遇见几个工作人员。
倒是一位摄像大哥，在看见带路的小姑娘来了之后，扛着机器对准了她身后的贺浅浅。
这位应该就是自己的跟拍摄像了吧。
贺浅浅礼貌地冲他点了点头。
看着摄像机上已经作业的红点，她猜想摄像大哥或许是在调整画面参数，笑着朝摄像机招手。
摄像大哥一模脑门——出汗了。
摄像大哥刚转这行不久，算半个合同工。
其他资历深的同行有的被嘉宾指名邀请跟拍，有的则被导演安排去了咖位更高的明星那里。
剩下他自动分给了贺浅浅。
跟拍贺浅浅不算是个好活。
毕竟是个临时嘉宾，只拍摄两期。后面接档的女嘉宾咖位不小，到时候会不会用自己还不一定。
说不定等贺浅浅拍完收工，自己也要跟着滚蛋了。
但这一切，在看到贺浅浅笑容的那一刻，似乎有了亿点点改变。
摄像大哥看着她，想起了电视剧里地主家的傻闺女，可又漂亮的不像话，看得人心情也莫名轻松了起来。
他扛着摄像机，亦步亦趋跟着，一路随贺浅浅来到化妆间前。
节目组小姑娘推开房门，将贺浅浅的行李箱安置在了房间角落。
临走前有意无意地交代了一句：“更衣室在化妆间内的帘布后面。”
贺浅浅没注意小姑娘意味深长的眼神，冲两人摇摇手说：“一会儿见。”
将门关好，她这才终于松懈下来，打量起了房间。
这还是贺浅浅第一次拥有独立的化妆间。
想想还有些小激动。
虽然只是个临时布置的铁皮房，但躺椅沙发、水果零食，一应俱全。
贺浅浅告诫自己忍住冲动，仔细听着门外的脚步声远了，这才将礼服挂在角落的立式衣架上，一个垫步把将自己摔进了沙发里。
感受着身子慢慢陷入海绵中，她长舒口气。
“呼……”
真舒服，比她昨夜睡的硬板小床柔软多了。
——
距离正式录制开始，还有两个小时，《漫险》的导演褚伟就已经快将口袋里的瓜子磕光了。
“褚pd！”一旁盯着摄像头监视器的助理突然喊他。
褚伟丢掉瓜子壳，拍了拍手，不满地睨了他一眼：“干什么！一惊一乍的。”
“她……她！”助理指着监视器的屏幕。
那屏幕清晰映着的，正是贺浅浅化妆间的画面。
只是……似乎少了点什么：“贺老师她，突然不见了！”
“不见了有什么……嗯？不见了？”
褚伟立刻坐直了身子，分外突出的啤酒肚猛地挤压堆叠在一起，将衣服上的瓜子壳叠在其中：“会不会在更衣室？”
助理摇头：“不能啊，我一直看着呢。你瞧，她的礼服还挂在架子上，房门也从来没有打开过啊。”
真是见鬼了！
褚pd调动摄像头的方向，将屋内所有能看到的角落都寻找了一遍。
他们拍的是真人秀，又不是鬼片，一个大活人还能说没就没了？
闹呢！
忽然，褚pd想到了什么，将镜头对准了茶几上翻乱的零食茶点，放大——
原来如此。
褚pd长舒口气，重新靠回了椅子上：“贺浅浅应该是看到了藏在零食盒底的线索卡，察觉到房内的隐藏摄像头了吧。”
“那也不至于躲啊，换做别的艺人，还巴不得多几个镜头呢。”助理嘀咕。
褚pd把摄像头遥控器丢回桌子上：“女艺人嘛，总归不希望被拍到素颜邋遢的样子，应该是躲去更衣室补妆了。”
说着，接过身旁道具师递过来的一张圆形卡片，起身抻了抻衣服：“化妆间里的素材也拍够了，走吧，布置任务去。”
——
被褚pd以为藏在更衣室里的贺浅浅，此时正缩手缩脚地平躺在沙发上，胳膊几乎要挤到沙发缝里去。
从摄像头的角度只能拍到漆黑的沙发靠背，而贺浅浅摊平的地方，恰好是镜头死角。
不愧是在娱乐圈打拼五载，归来仍是素人的贺浅浅，去哪儿都能精准躲到镜头拍不到她的地方。
可你以为她想吗？
因为只有躲在这些角落——才能避免被系统扣钱啊啊啊！
「喂，周扒皮系统！」贺浅浅双手交叉放在身前，一动不动，像个从金字塔里挖出来的粽子。
可面色却没有刚来的时候那么好看了，她在脑海里激动问道：「你是不是出bug了！我还什么都没做呢，怎么就突然扣我的钱啊！」
系统一如既往，一副要死不活的语调：【系统的检测功能从未出过错。】
大有一副“不要跟我杠，杠就是你错”的架势。
扣钱，它可是专业的。
贺浅浅看不见系统的表情，但听它的语气，也能想象出那一定是张不会管自己死活的冷漠脸。
看着展开在面前的系统面板，盯着右上角的数字从早上的八万整，变成了现在的67550，直到她躲在了沙发里，才终于停止继续下跌的趋势。
贺浅浅觉得自己一天的好心情都毁了。
「要不是我发现的早，你是不是就偷偷把我的钱扣光了？」
贺浅浅心口发痛，像自己的钱包遭了小偷：「还有，以前不都是一万一万扣的么，今天怎么还有零头？」
系统冷冰冰解释：【宿主在没有作为主要嘉宾的节目里搏镜头，属于严重违规行为，一次性扣除最高上限一万元。】
「合着这扣钱还有金额区间？你怎么从来没跟我说过！」贺浅浅差点一个激动从沙发上跳起来。
好在立刻意识到动静太大，有可能会被系统扣钱，硬生生忍了回去。
系统幽幽回答：【你没问。】
「……呵呵」
心口疼。
「那这67550呢，难道扣钱的下限是50块？」
【不，在宿主作为主要mc的节目中出境，扣10块。】
系统顿了顿，好心补充道：【每秒。】
「你怎么不去抢！！」
贺浅浅眼角狠狠跳动，显然并不是因为昨夜床板太硬，睡眠不足引起的。
即便最后剩余的钱是系统打到她账上，但这丝毫不影响贺浅浅此时一股劳动人民被压迫般的愤怒。
系统对贺浅浅的情绪波动视而不见，继续算道：【由于宿主在镜头前停留了1245秒，也就是20分……】
「好了，不要再念了。」
今天的录制才刚刚开始，贺浅浅已经清楚地意识到，照这么算下去，这个月的酬劳已经离她远去了。
还录什么节目？毁灭吧！
还没等贺浅浅消极几秒钟，她忽然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的地方：「哎？等会儿，你刚刚说了什么？镜头？」
她瞬间警觉起来：「你是说——这个房间里有隐藏摄像头？」
系统不置可否，算是默认。
贺浅浅想起节目组小姑娘临出门前，特意叮嘱她更衣室在帘布后面。
原来是在善意提醒，换衣服另有别的地方，可千万别傻傻地暴露在了摄像头下面。
贺浅浅沉默了。
一时不知是该慌张，还是……
她慌张个毛线球！
贺浅浅嘴角抽动，努力憋着眼中的得意，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房间里有隐藏摄像头，这代表什么？
代表播放量啊！
虽然被系统扣了一万多块钱，可她却在节目里多了足足二十分钟的出境！
即使最后正片中会被剪辑掉许多，但总有些镜头会保留下来。
镜头越多，观众认识她的机会就越大，热度就越高，广告代言商业合作就……
贺浅浅心里的小算盘噼里啪啦作响。
这波不仅不亏，而且血赚！
这还是她第一次没有因为扣钱而唉声叹气。
甚至，还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不行！】
系统似乎猜到了什么，一反淡定地发出了刺耳的电流警告。
【宿主不要乱来！若酬劳扣减至零，将会继续削减宿主的幸运度。幸运度变为负数，将会给宿主带来不可预知的不幸惩罚！】
不幸惩罚？
呦，我好怕怕哦。
贺浅浅装出一副担惊受怕的样子，转头就把系统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在金钱面前，惩罚什么的，根本不值一提！
她现在的日子已经够不幸了，再整出来个不幸pro，不幸plus，就算是不幸ultra她都不怕。
说不定还能负负得正呢。
打定主意，贺浅浅从沙发上大大方方坐起身，环视房间，寻找着摄像头的位置。
顶棚拐角处垂下的一盆吊兰十分可疑……
正待贺浅浅想起身一探究竟时，化妆间的门被“咚咚”敲响了。
敲门的人显然并没有等贺浅浅来开门的耐心，只象征性地叩了两下，就直接推门而入。
褚pd带着一众助理摄像，呼啦啦闯进了化妆间内，各式的黑色金属三脚架一下子就占据了大半房间。
“贺老师，恭喜你拿到线索卡，发现了隐藏摄像机。”
因为是临时更换嘉宾，来不及补拍宣传图。
节目微博宣发上配的照片，还是贺浅浅站在出租屋的大白墙前自拍的半身照，发给节目组让美工扣换了下背景图。
设备十分简陋，但成片意外地看上去还不错。只是那张脸写满严肃，冷的像高山顶上的石头。
说起来，这还是褚pd和贺浅浅的第一次正式见面。
褚pd最初看见照片时，还以为制作人塞进来的女艺人是个面瘫。
等见到真人时，褚pd更加深了自己的想法——
果真是个面瘫。
——一个好看的面瘫。
不过令他奇怪的是，制作人似乎对贺浅浅并不熟悉。
甚至对他追问要不要在节目中给贺浅浅一些优待时，也表现得十分不耐烦。
只说一切以节目为主，只要节目效果好，艺人随便折腾。
那他就明白了。
原来这个贺浅浅，领的是黑红祭天的剧本。
三脚架上的摄像机对准了贺浅浅的脸，褚伟看着画面里不苟言笑坐姿拘谨的女孩，莫名有一丝同情。
贺浅浅还从来没被那么多镜头同时包围过。
兴奋，但更多的是慌张。
她想试着冲摄像机笑一笑，但紧张得连表情都冻在了脸上。
贺浅浅脑袋里一直盘旋着褚pd的话——恭喜自己找到了线索卡？
隐藏摄像机她是发现了，但线索卡是什么？
贺浅浅双手放在膝盖上，自以为坐姿乖巧，微笑迷人。
却不知录在摄像机里的镜头，是她不苟言笑地冷声反问褚pd：“线索卡在哪里？”
褚伟被她冷冰冰的语气冻得脸上一僵。
她这是什么态度？
当着镜头和这么多工作人员的面，就敢公开摆臭脸了么！
不管贺浅浅是本性如此，还是稳固人设故意为之，都让褚pd心里对她的微末同情经烟消云散了。
他压下心中的不悦，给助理使了个颜色，让助理去检查茶几上的零食盒。
线索卡被放在了零食盒的最底部，如果嘉宾从盒中挑选零食，就会轻易发现。
助理翻找了一会儿，神色逐渐慌张，最后干脆把零食盒反扣过来，将所有零食堆散在茶几上，纳闷道：“怎么办，好像确实没有。”
褚pd身后的道具助理突然一拍脑门：“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