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入梦
奇异的旋涡将众人卷进了无名的乱流,天空破碎的一角暴露丑陋的真实。
一切真实都闪烁于苍白无力的光芒下,极光吹来幻梦的天国,也带来了更多不属于这个维度的梦境,它们在碰撞交织间融合,变幻出模糊的时空雏形。
虚空中,孩子的歌声依旧悠扬。
“迎接……命定的转折……坠落……虚无的象征……”
“在……生满野草……的……黄金螺旋尖塔……”
“肆意滋长的……是……外太空的……子嗣……”
“赞美虚伪的光束吧……它为你蒙蔽了……疯狂的真实……”
“不必承受……星空下的注视……不必承担……赌局……的代价……”
“继续以傲慢……无知……而又可悲的姿态……”
“是以疯狂为契……是以天命为注……”
“无法回头……”
极光编织出另一个时空,在某种力量的干涉下。
时空的乱流翻卷,极光全部没入金色的尖顶。
是左塞尔金字塔的尖顶。
极光和乱云无迹可寻,澄澈的阳光再次遍布大地。
好像也没有人,注意到之前的沙尘和极光。
mrl觉得自己做了一场梦。
他梦到妹妹失踪了,他去找她。
他遇到了白发的女人,遇到了想抓他的警察,遇到了披着破烂长袍的命运。
现在他醒了,醒在阴暗潮湿但是宽敞的让人窒息的卧室。
卧室门被轻轻敲了三下,又被轻轻推开,金发少女显得好奇而小心翼翼,从门外探出脑袋,谨慎地开口:“……哥哥?”
mrl迟疑一下,唤道:“白赫蕾丝?”
金发少女愣住了,说:“你是……在叫我?”
mrl有些奇怪地问道:“不对吗?”
“可是,我叫小白。”
mrl呼吸急促,喊道:“那……”
那白赫蕾丝是谁?
记忆里那个右眼绽放着玫瑰的少女,又是谁?
混乱的世界搅在一起,就像一杯啤酒上不断冒出的泡沫。
他收起疑惑,整理好情绪,脸上勉强露出一点点笑意,说:“抱歉,我刚刚做了个奇怪的梦。”
小白好像没有怀疑他,小步跑到他面前,双手拉住他的手把他从床上拽了起来,欢快地说:“那我们走吧!”
“去哪儿?”
少女的眼睛闪耀着动人的光彩:“我们离开这里!”
离开?离开哪儿啊……哦,离开家族。mrl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小白是在说什么,他昨天好像也说过离开。
离开这个黑暗诡异的地方,彻底摆脱恐惧的支配,去到阳光下。
随便去哪里都好,可以去面包店当职员,可以去咖啡馆打工,再不济还可以去刷盘子,他只要养活自己和妹妹。
然后再过几年,他们就可以埋没这份血统和姓氏,变成两个普通人。
……多么美好的愿望。
mrl蹑手蹑脚地走到窗边,掀开黑幔的一角,窥视空旷死寂的庄园。
弯月像某种扭曲之物爬上塔楼,点起可憎的月光。
云层笼罩更远处的夜空,那里有什么东西藏在深空之上。
他披上一件大衣,戴上有宽大帽檐的帽子,端起一个烛台,拉上妹妹,小声说:“走。”
小白点点头,跟在他身后。
他的房间隔壁是他们哥哥的卧室。
小白从小就有点……害怕大哥。
他也注意到了,父母对大哥异常的尊敬,是尊敬。
正常父母会对自己的孩子充满敬畏吗?
仔细想想,他十岁前从未见过大哥,也从未听其他人提起过他有个哥哥。
他的这个哥哥,就像无中生有一般。
他也猜测过这个哥哥是从哪里来,又到底是不是他的哥哥,可他猜测的结果太过震撼,以至于他从来没有向其他人提起过,甚至不敢记录在纸上。
他的哥哥也是黑发,却是金瞳。
他不敢直视大哥的眼睛。就算大哥生得可以用美貌来形容,他也不想看。
mrl在经过隔壁时,不由自主地放轻了脚步。
烛光不安的晃动,狭长的走廊间光影交错,隐约可以看见墙壁上那一幅幅鲜活到恐怖的画作。
那是洛夫克拉夫特家世世代代的家主,是被称为离神明最近的存在。
并没有发生什么,那扇厚重的木门没有传出任何声音。
mrl和小白加快了脚步,跑下铺着深黑地毯的楼梯,穿过沉睡的大厅,直至沉重的大门。
后面有脚步声吗?后面有呼吸声吗?
他从大衣兜里掏出一把样式奇怪的银制钥匙插进锁孔,向左拧了两圈,大门应声而开,他们赶紧从门缝挤过去,再关好门。
修建得体的花草树木在夜间也只会变成奇形怪状的黑影,阶梯状的花园此刻大的令人绝望,荷塘上方的拱桥反射冰冷月光,蜿蜒的水道曲折流向远方。
他好像听到那扇大门又被推开了,但是他没有时间再想这么多。
那扇雕花铁门近在咫尺。
他紧张地伸出手。
突然他的手无法再前进一分一毫,因为另一只手,紧紧箍住了他的手腕。
他无法——也不能抬起头。
他能做的只有死死盯着那只手上的银镯,试图找出这只镯子与那只镯子哪怕是花纹上的一点点不同。
毫无疑问,他是找不到的。
那是他大哥的镯子,也是他大哥的手,骨节突出的厉害,苍白而修长。
小白发出了一声小小的惊呼。
他艰难地、一点点一点点抬起头。
瞥见那个刻着怪异花纹的黄铜吊坠,似乎已经花光了他全部的勇气。
不敬神明,不敬规则,不敬未知。
这句话终究还是给了他继续抬头的动力。
他的大哥很高,比他还要高那么一点。
就是这样,差距也不算大,也不会需要仰视。
可他无法做到平静地面对他的兄长。
他不知道为什么,往常面对大哥也没有那么费力,那么……愤怒。
是梦影响了他,还是他还在梦里?
在精神极度紧绷下,时间的流逝变得越来越清晰和缓慢,在他的意识里以零点零零一的速度变化。
要放弃出逃吗?
不甘心,不甘心。
他抬头,注视他的哥哥。
塔维尔·洛夫克拉夫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