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在光的罅隙中，窥见了无法圆满的梦
学子闻言，抿了抿唇，无力地点头。
接着学子坐在凳子上，还拿东西塞了嘴，吴世祖站在一边死死摁住他。
那眼球一看到许轲走上来，便开始剧烈挣扎。
祂的剧烈挣扎表现在，四处滚动漂浮。
因为祂和学子之间，还连着一根肉管。
所以祂一滚动漂浮起来，学子就被肉管扯地生疼，浑身颤抖，破碎的呜咽从嘴角中漏出。
“啊……好、好痛……”
见到学子被捆起来的手不断颤抖，吴世祖虽然害怕，还是死死摁住了，道：
“别喊哈，小心聂阿八捏爆这个眼球，你别喊哈本少爷告诉你。”
看着那根不断左右晃动的肉管，吴世祖也有点害怕。
他安慰自己道：“奚姑娘肯定喜欢有男子气概的……我不能害怕……”
许轲走到眼球旁边，直接用金纹困住了对方。
随后抬手，手呈剪子状，手指的四处泛起了点点金光。
同时，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传来。
当许轲的“剪子”在肉管上，咔嚓一声剪断肉管后。
学子感觉一股剧烈的，无法去形容的疼痛感传来。
那一瞬间，他几乎无法思考，只能顺着那撕裂般的剧烈疼痛感张开嘴，就要喊出来。
吴世祖见状，直接拿起一旁的书，又摁在了他的脸上。
许轲挑眉，道：“其实还是可以喊一点的，毕竟我贴了符。”
吴世祖闻言，又把书拿走。
学子痛得满头大汗，面色也跟着潮红起来。
他死死咬着堵着嘴的布，感觉到牙根酸涩无比，却依旧没有放开。
最后学子只能发出“呜呜呜呜呜”的惨叫。
吴世祖死死压着学子，还暗自擦了把汗。
这人这么瘦弱，岁数这么小，怎么力气这么大。
就这么疼？
许轲剪完后，用干净的靴子顶碰了碰凳子，道：“忍着，等会就结束了。”
说着，又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传来。
吴世祖看着那金色符文慢慢压缩，把眼球直接挤爆。
等眼球挤爆后，金色符文也随之黯淡下来，消失了。
消失的那一瞬间，眼球被挤爆后的一些碎肉直接掉在了地上。
吴世祖恶心的“咦”了一声。
等这学子不再抽搐后，许轲又一剪子，把对方的肉管从后颈剪掉。
学子再次惨叫起来。
再度缓和好后，许轲又一个符贴在他身上，给他除掉身上一些残留在骨髓里的东西。
学子又再次惨叫起来。
等一切终于结束时，学子活像一条刚刚被人从河里打捞上来的死鱼。
他想扑腾，却没有任何的生气和力气。
脸上不知道是汗还是眼泪的水珠流下，滴落在地上，形成一个圆形的水渍。
他伸出手，虚弱道：“高人……真的没办法吗？”
“我只是想要一步登天而已……”
“我付出什么都可以，只要高人有办法……”
许轲想了想，歪头问道：“办法有，但你得害人啊。”
学子一惊，忙不迭摇头道：
“我学了这圣贤书，那我就得承担起责任来，我不能害人，没有不害人又能让我一步登天的办法吗？”
吴世祖听着他这话都觉得绕。
许轲挑了挑眉，没说话。
察觉到自己的手臂热了热，禁锢也松了一些，许轲就要走人。
而吴世祖看许轲竟然走得这么迅速，愣了好一会儿，喊道：
“那个，聂阿八，等一下。”
“干嘛？”
“报酬怎么办？”
“……啊？？我承认这人刚刚谎话连篇，但是我们也没到仇的地步吧？？”
许轲上下打量了一下吴世祖。
“怪不得别人都说你狠，原来是真的啊。”
“……本少爷说的是，报酬，酬劳的酬。”
“哦，酬劳啊？”
许轲指了指那现在略显狼狈的学子。
“平时买书交束脩的，你确定他还有钱？”
学子此时有些紧张道：“我、我家中还有一些钱……虽然是下一次的束脩，但可以给你。”
许轲嗤笑一声，摆摆手道：
“行了，我不需要那点身外之物。”
许轲说这话时，心都在滴血。
但是为了自己这次难得正经的形象，一句话都不敢说，只能端一副“两袖清风”的模样。
看着学子愈发崇拜的目光，吴世祖看了看理直气壮脸不红心不跳的许轲，莫名开始为许轲心虚。
许轲看着浑身狼狈，一双布满了血丝的眼睛紧紧看着她的学子，想着对方给她的功德环，想了想还是打算给对方灌一碗鸡汤。
想了想大师姐给人灌鸡汤的样子，许轲微微调整站姿和手臂的弯曲程度。
又偷偷用了张御风符，让风把她的衣摆吹起来。
学子只见屋内莫名起了一阵很清凉的风。
那风并不猛烈，相反，十分轻柔。
细闻下去，还能闻到一股竹香。
面前的人衣袖翻飞，墨绿色的衣袍仿佛与风融入一体，衣摆也跟着风一同摆动。
露出来的手中，满是可怖的伤疤。
细细看去，还能看到他耷拉下来的眼眸中，那淡淡的怜悯。
似嫡长公主口中的观音主。
也似那男女如一身的麒麟。
宛若神祇临世。
虽然眼中有着慈悲万物的怜悯，却每次都只是点到为止，从不会向世人随意伸出手。
学子只听耳边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
“没有什么东西是可以不劳而获的。”
“想要直接一步登天？别想太多。”
许轲说这话时，姿态十分慵懒随意。
学子听后，只感觉自己如坠地狱。
是啊，世界上有什么是可以一步登天的呢？
除了傻乎乎凑上去让权贵看上，漂浮于虚妄的权势之中，就没了吧。
而他不想做那样的人。
突然，许轲的声音又再度响起。
暗沉低哑，却轻柔如风。
那声音带着一丝慵懒和惬意。
云淡风轻。
“脚踏实地，一步步登天，才叫一步登天。”
学子瞳孔微微皱缩了一刻，恍惚了一下。
方才还被对方用于讽刺意味的一步登天。
此刻。
又被赋予了新的意义。
他不禁回望过去。
他每次来学堂，都来得最早。
但是他不是看书。
只是为了逃避。
他的父亲，是附近远近闻名的老童生了。
有些人，对于未能得到之物，总是用一生去追求。
他的母亲算一个。
他的父亲算一个。
母亲穷极一生在追求培养出所谓的天之骄子。
父亲穷极一生都想要考上秀才，去往朝廷。
所以他们一个个，都把希望放在了他的身上。
其实一开始，不是这样的。
一开始，父亲还很关心他，只希望他成为他想成为的那种人。
而他偶然一次，听到父亲在念着树上一段难懂的话。
他好奇地跑去询问。
而父亲则跟他讲解。
这一讲解，就是半天。
父亲讲了很多，有这句话原本的意思，来源，和一些故事。
为官者，为民。
为医者，为民。
为军者，为民。
在父亲讲述的那个众人前扑后续努力的故事中，他感觉自己的心在跳。
于是后面，他就跟父亲说，他要读书！他要做大官！
在他说出他要做大官后，父亲就猛地抱住他，还大笑着说，不亏是我的儿子。
接着，母亲也过来，拿手绢擦着泪，说孩子有志气是不管有什么都拦不住的。
他们两个都没有听到他后面补充的那句。
我要为赵元国的百姓，做一次青天白日。
为要做百姓的白天。
而这也是他最初的梦想。
后面他被送来了学堂。
家里也渐渐堆了很多的书。
接着，事情就从快乐转变为不快乐。
因为他没有时间喘气。
他的天资不算好，说一句还行都是故意夸大。
所以他需要付出比别人多好几倍的努力，才能和别人站在同一水平线上。
再然后。
数不尽的催促，听不完的骂声。
那些沉重的期许，那些为他好的嘱咐。
书上数不尽的字，耳畔边夫子的教习声。
友人的进步，自己的落后。
最后河边柳树被吹拂起来，成为了他看得最多的一副画面。
到了后边。
就是夫子的叹气。
父亲的不甘怒吼。
母亲时不时的抱怨。
一桩桩，一件件。
汇聚在一起，组成了无数。
这一群无数的东西，被一根绳子连接在了他的脚上，让他迈出前进的一步都感到无比困难，几乎寸步难行。
他拼了命，也只能往前迈出一步。
所以他就希望，一步登天。
他最初。
也是想要好好学习，报效国家的啊。
但是没办法。
只要他不拿书，只要眼睛不看到字。
脑中和身边就会响起骂声。
他没有喘息的时间。
最后，他看到书就会感到烦躁。
那些文字在他的眼里，没有半点意思。
无聊得要紧。
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到底是什么，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被太多东西压着了。
渐渐的，他学会了装。
没日没夜的看书，但也只是眼睛在看，固定时间翻页，营造一种在好好读书的感觉。
每个行为都浮于表面。
每个字都入不了眼。
每天第一个来学堂，最后一个走。
不去理会任何人，只知道低头一直看着书发呆。
就这样发呆一整天，他也感觉轻松。
慢慢的。
他仿徨，麻木。
在欣欣向荣的学堂中，他看到的只有一根根枷锁。
那些枷锁后面又变成了一根肉管。
一根可以踩着一步登天的肉管。
他在无尽的麻木中，装作轻松的模样。
连活下去都感觉困难了，更别说迈开步子离开了。
他能迈出的，只有那使了前身力气才能迈出的一步了。
但是现在，突然出现了一阵风。
那阵轻柔无比的风吹动沉重的枷锁。
告诉他。
那不是枷锁。
只是柳树的柳条而已。
墨绿色的，淡淡的，轻柔的。
细细轻抚着他的柳条而已。
就像他无数个黄昏看过的那样。
被微风轻轻吹起得柳条罢了。
学子再度抬头看去。
他好像回到了今天那个清风抚来的午后。
炙热温暖的光透过柳条之间的空隙，慢慢落在了许轲的脸上。
她黑色的瞳孔在光的反射下，仿佛一瞬间盛满了星光。
“你没有什么做错的地方，也没什么做好的地方。”
“所以你还不如认认真真读书，别老想什么哎呀我怎么就是不行。”
“有这个时间麻烦滚去看书，明白了吗？”
少年的目光，好像在这一瞬间重新拥有了光。
那光让他的眸子看起来无比的亮。
少年的意气风发终于在这一刻，回到了他的身上。
他好像。
在光的罅隙中，窥见了无法圆满的梦。
许轲：这孩子眼神怎么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