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阵法重复记忆
我走到鱼魅身侧，鱼魅口罩将整张本就很小的脸遮住了大半，只露出一双如鲇鱼一般的眼睛，眼距有些宽，胜在眼皮细长且双，不觉得难看，甚至还有些风情，只是鱼魅的眼睛呆滞无神，空洞地望向窗外的大雪茫茫。
“你怎么不去和他们一起吃一点？”
我离鱼魅很近，在收拾一通以后，即便是我这样狗鼻子，也闻不到鱼魅身上的那股恶臭了，只是些许点腥膻，味道不重，在我的接受范围内。
鱼魅被身后突然出现的我给吓了一跳，转过头来见来人是我，这才稍微安心许多。
“你也吃点喝点吧，是担心吃东西要拿下口罩吗？”
我说得很婉转，鱼魅取下口罩是有点吓人，但凡找个黑夜小巷，鱼魅什么都不用做，取下口罩，站在那里，便能吓死路人。
鱼魅摇摇头，声音依旧难听，嗓子里像是有一口憋了许久的老痰，每说一句话都比常人要艰难许多。
“余先生，我知道自己就是个魅，半人半妖的东西，我早就习惯了自己这个不堪入目的样子，更何况在这里的人，哪个没有见过我的长相，我还不至于因为这个原因就站在旁边亏待了自己的口腹之欲”
鱼魅缓缓开口，说话说得比别人要迟缓许多，即便这样，我也能感觉，鱼魅无论从表达能力，还是思维逻辑，短短几天，进步都很惊人，这是跳级学习呀，再过几天，鱼魅说不定就能超过脑子不够用的小荣子了。
“你挺厉害的呀呵呵”
面对说话顺溜不少的鱼魅，我竟然一时语塞，只能用笑声来掩盖自己的尴尬。
“嗯，我感觉我和一梅师伯待在一起的时间久了，师伯机灵，我也就耳濡目染变得没有那么死板了，那还是一梅师伯的功劳”
鱼魅看着一梅师伯的眼睛亮晶晶的，有一种晚辈对长辈的崇拜在其中。
“不对”
识海中的獬豸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站到我旁边，一张和我一模一样的脸上，满是贼笑，像我，又不怎么像我。
“哪里不对？”
我现在已经能识海传音，为了不被老翁发觉异样，我没有看幻化成影的獬豸，装作若无其事模样。
“与上一次见她，她好像少了一点东西”
獬豸绕到茶台旁，盘腿坐到田野身边。
不等我反应，獬豸自顾自地抽动了几下嘴巴，下一秒，田野桌上摆放着的那碗米酒凭空便少了一半，这一幕，我看得是心惊肉跳，又没法出声阻止，只能恶狠狠地瞪了一眼獬豸，还好田野一心在和秋生说话，并没注意到茶碗中的变化。
“别这样看着我呀，你就不关心鱼魅少了一些什么吗？”
獬豸心满意足地舔舔嘴唇，我发现，随着我术能的节节攀升，依附于我的獬豸似乎也更加饱满，更加有力，之前的獬豸，还只是一个半透明的幻想，现在，要不仔细看，压根看不出獬豸与常人的区别。
“少什么？”
我本来还有些不爽的情绪，被獬豸这样一带，又给带偏了。
“这只小鱼魅，没有了心，她的心，正在你的好师伯怀中揣得热火呢”
獬豸短短几十个字，却让我如梦初醒，一切在鱼魅身上的变化，以及一梅师伯对鱼魅节节攀升的信用度，一切便有了说法。
“你把你的心献给了我师伯？”
我缓缓转头，不可思议地看着鱼魅，就连我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屁孩都懂，魅的心就是魅的命脉，鱼魅是相当于把自己的生杀大权全都交给了一梅师伯，不仅如此，如果揣着鱼魅妖心的一梅师伯惨遭厄运，那么鱼魅的下场只有一个，那便是灰飞烟灭。
鱼魅转过头来看着我，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知道的，即便你不用这样，一梅师伯也会帮你找回你的记忆，让你真真正正成为一个人，或是做一个不死不散的妖，而不是现在这般不人不妖无法站在阳光之下的状态”
我这么说，也算是肺腑之言，这样的话，我以前不敢说，只敢想，那是因为还拿不准眼前这个算是怪物的女人到底与我们同不同心，现在不一样了，连妖心都献给一个师伯，对于我来说，鱼魅就是自己人了，那么，有些话，可以不遮遮掩掩了。
“鱼魅懂得，预先取之，必先予之，这样的道理，亘古不变”
鱼魅想了很久，这才生硬地开口道。
“那现在你可以回答我你为何不吃东西了吧？”
我歪着头，看着鱼魅。
“虽然老翁说了，四层没有危险，但毕竟是入口的东西，少一个人吃就多一份保障，再说，我不饿”
“你的意思是那些吃食里面有古怪？”
鱼魅摇摇头，看着已经有些醉意的一梅师伯，没有术能傍身，一梅师伯的酒量明显大不如前，摇摇晃晃地，明明是十七八岁的少女模样，却能在抬手间看到一丝老态。
“如果没有古怪，那你就是小心谨慎”
我又追问道。
我现在不但厌烦和老翁说话，就连鱼魅，也让人心中不舒坦，说话永远说不完，像是挤牙膏一样，我挤一下，她才回一下，还回得不清不楚，让听的我心里跟个猫抓一样挠得慌，不得不说，就说话而言，我现在特别想念絮絮叨叨说个不停的陈远国。
“不知为何，我老是觉得这里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但是我什么都想不起来，每每多想一些，便觉得神游天外，对不起，我实在没用”
鱼魅的脑袋埋得更低了，似乎真的很自责。
“这样，你不愿吃这里的东西也不行，我身上还有一个压缩饼干和水，我悄悄给你，等我们上去楼上以后你再吃掉喝掉，你再是妖，也不可能这么久不吃不喝，要是我不在，你又全身无力，怎么保全师伯”
鱼魅本来是想一口拒绝我的好意，结果我说话要快一些，把该说不该说的都说了，鱼魅估计也觉得我说得在理，也就不再拒绝，很是感激地看了我一眼，便立马收回眼神：
“感谢你！”
我回以微笑，就在这时，老翁已经走到蔺家主的旁边，佝偻着背，招呼着我过去：
“少年郎，你过来吃一点呀！”
我朝鱼魅点点头，便朝大伙的方向走去，我挨着一梅师伯坐下，看着醉意朦胧的一梅师伯，我叹了口气，本想抢夺一梅师伯的酒杯，但转念一想，一梅师伯反正该吃不该吃，该喝不该喝的也已经吃饱喝足了，与其不让她老人家尽兴，还不如喝醉了睡一觉来得舒坦。
所以，我没有夺过一梅师伯的酒杯，而是笑意盈盈地看向正在大快朵颐的众人。
老翁见我坐下，端起一碗不知是什么做的粥，递到我面前：
“试试这个，说是用顶级黑金鲍鱼干熬煮小米做的粥，味道鲜美，特别顶饿”
我接过老翁递来的鲍鱼粥，搅动碗中的勺子，即便已经馋得口水直流，迟迟不敢下口，说实话，刚才鱼魅的那种感觉让我觉得后怕，要是所有人都吃了喝了，那么一旦出现意外，岂不是全军覆没。
“没毒”
兴许是猜到了我的想法，一个突兀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正是坐在我对面的獬豸，獬豸胆子大，直接将手臂靠在了田野的大腿上，一副嘚瑟的模样。
我听到獬豸的话，并未抬头，只是搅动鲍鱼粥的手稍微停滞了一秒，便接着搅动碗里的热汤热水。
我心中也隐隐担忧，这些吃食太好啦，好得太诡异了，我进来前前后后也有十来分钟了，可我手中的那碗粥仍是滚烫的，让人细思则恐。
“你不相信我？”
獬豸见我毫无反应，有些不爽。
“那你说说，既然没毒，这些东西反复出现在这里，一千年了，不坏，不腐，还带着热气？”
“哦，你在担忧这个呀，小后生，这就是你孤陋寡闻了，再让老夫教教你，这样上古的阵法，大多都会有记忆、储存等功能，会重复同一个场景，周而复始，生生不息，所有的，无论是物件，气温，吃食，酒水，甚至是空气中的湿度，都会因为阵法的强大而周而复始，你看到的，只是保存了那天的记忆的场景而已，不要大惊小怪的”
我也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不由得抬头望向獬豸。
“你别这样看着老夫，容易露馅呀，看来呀，小后生，你还是年轻了，这就是你师伯为何毫无设防，该吃该喝的原因，只要你们离开阵法以后，阵里所有的东西带给你们的影响也会随之灰飞烟灭，全然不用担心”
听獬豸这么一说，我又赶紧收回目光，心里踏实许多以后，我便放心地喝起粥来。
我小口地将碗中的热粥送进口中，不得不说，皇家的东西就是好，粥水入口，绵密、清甜，带着干鲍独有的鲜美，用鲜掉眉毛来形容也不为过，几日来的疲惫似乎也缓解许多。
“对了，那鱼魅的感觉呢，难道是出了错觉？”
肚子是饱了，但我心中还是有许多疑虑。
常常会听见这么说，多智近妖，形容一个人太聪明了已经不像人，转而也能说明，妖是很聪明的，而且妖的直觉，来自山中的动物，我相信，鱼魅应该不是来到陌生环境所产生的不适感，很有可能是某一处细节触碰到了鱼魅最深层的记忆。
“嗯，这一点，老夫倒是与你所想不差，但是具体原因，你让老夫再想想，说不定你们到第五层老夫就有线索了呢，小后生，思虑过多也不是件好事，既来之则安之，多吃点，多喝点，保存体力，我能感觉楼上传来的巨大威压，之后路还有你受苦的”
獬豸说完话，又吧唧了一下嘴，我身前瓷瓶中的酒又少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