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海棠花开
很快，精神力扫到了一股熟悉的信息素。甘棠手指的指尖因为紧张痒得不行，她用尽力气握住拳，坚定地朝那个方向跑去。
那是整个棠花公园里最大的海棠树，花朵的颜色是淡淡的紫色。
一个长发披散的女人躺在树上，断尾缠绕着枝丫，风一吹，头发里编满了花。
甘棠看着断尾，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月横！”
顾月横感应到有东西靠近，便从树上爬起来。低头一看，树下有个哭泣的红发女人。
而甘棠看见顾月横的全貌，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
除了最明显的断尾，顾月横的身上还有数量众多的弹孔。鲜血凝固在灰扑扑的皮肤上，成了一块块的血痂。
那张开了特征也美艳无双的脸因为仅剩的一只眼睛显得无助又可怜。胸口半裹着一小圈布料，甘棠能认出来那是那天在黑市给她买的裙子。
“月横……”甘棠想把顾月横抱下来。可顾月横却像没认出她一样，趴在枝丫上看她。
她声音沙哑，仿佛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话:“你是谁？”
甘棠愣在原地，许久才咬着牙扯出一个笑容:“月横，我是棠棠。”
“棠棠？”
顾月横歪着头爬下来，凑近甘棠闻了闻，然后非常惊喜非常开心地蹭了蹭甘棠的脸。
“你是棠棠。”
“对，我是棠棠。”甘棠半抱住她，却一点力都不敢用，“月横不怕，棠棠来了。”
顾月横觉得面前的人既熟悉又陌生，看着她哭，自己的心脏也在痛。
她抬手想把甘棠的眼泪擦掉，却看见自己满是血和灰的手，有些害羞地缩了回来。
甘棠没让她缩，而是抓住顾月横的手用湿巾轻轻地擦拭。
擦完后甘棠将脸靠了过去:“擦干净了，摸吧。”
顾月横笑呵呵地摸甘棠的脸:“我认识你，对不对？”
“对，我爱你。”
“我爱棠棠。”
“我就是棠棠。”
顾月横反应了一会，然后收回了特征。她透支了太久的能力，收回的骤然间便倒进了甘棠的怀中。
“棠棠，我好想你啊。”
她说完就晕了过去，留下泪流满面的甘棠拿着对讲机疯了一样的呼唤顾萃。
“你先给她清洗一下，我去给手术刀消毒。她身上的子弹都长进肉里了，得挖出来。”
甘棠沉默地点头，端出热水后，小心翼翼地把那条只剩一半的高定裙子剥下来。
失去特征的支撑，严重的伤口瞬间恶化。裸露的皮肤上伤痕累累，有在云京基地挨的子弹，有变异兽的咬伤，还有植物勒出的瘀痕。
甘棠的动作因为抖个不停的手而变得艰难，可甘棠根本控制不住。
这是她捧在心尖尖上的人啊，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紫色的海棠花落在顾月横小腹的那道疤上，甘棠却连拿走都力气都没有了。
等整个人擦干净之后，伤口在嫩白的皮肤上更加的可怖。
甘棠哭得眼睛都痛了，守在一边的顾萃不忍地提醒她:“先别哭了，跟我一起把月横救回来再说。”
甘棠点点头，撑出空间制造无菌环境，然后将空间里的月能压缩。
顾萃在充足的月能支持下，治疗能量跟不要钱一样地用。绿色的能量团将顾月横包裹起来，锋利的手术刀顺着弹孔挖下去。
甘棠强咽下喉咙里涌上来的血，死攥着拳头看完了全程。
月横和她受的每一分痛，流的每一滴血，她都会牢牢记住，再一分一厘地讨回来。
这场混杂了血与泪的战役持续了三个多小时，等最后一针缝合结束，顾萃的手都快脱力了。
她强撑着跟甘棠打了个招呼，随后便离开了空间，靠在海棠树上眼睛一闭，就昏睡了过去。
甘棠感激地看了看她，切出另一个空间将顾萃保护起来，然后才转身心疼地捏捏顾月横的手。
顾月横的那截断尾接了回去，此时跟着整个人一起虚弱地躺在空间里。
手术中流出的血液凝结成一大团飘在空间中。甘棠想了想，把它取了出来，揉进一些月能后送给了海棠树。
变异生物的攻击性普遍很强，而这棵树却保护了顾月横这么久，所以她同样心有感激。
海棠树收得很开心，具体表现为掉下来的花跟瓢泼大雨一样铺天盖地。
甘棠无奈地将花朵扫开，然后眼神温柔地看着空间里慢慢恢复着的顾月横。
失去治疗能量后，恢复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所以甘棠将绯月空间放进了这个子空间，让绯月的气息引导月能温和地进入顾月横体内。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昏红的夜幕倾泻而下，混合进游隼嘶哑且怪异的鸟鸣。
浓缩的月能是有光亮的，在这片黑色中如同夜海里的灯塔。
灯塔指引了船只的方向，而月能吸引来了游隼。
自从月能出现后，能量守恒定律就等于放屁。除了人类和极少部分变异生物，其他的都喜欢疯狂变大，越大越好，不然就根本打不赢架。
但这只游隼就是那个极少部分。不仅是正常大小，甚至只从外表来看也没有明显的变化。
它落在海棠树的一根枝丫上，十分猥琐地伸出脖子偷看。
甘棠本就为了安全一直开启着精神力感应，这样一只高强度生命体的出现自然不会被甘棠忽略。
更何况紫苏提醒过，这一块是游隼的地盘。
“你听得懂我讲话吗？”
游隼跳了两步，似乎在思考。
“听得懂就下来。”
它叫了一声，然后不情不愿地飞了下来。
“你来干什么？”甘棠嫌弃地瞧了游隼一眼。这伸缩自如的小脖子真是看得人心梗。
游隼倒是非常有灵性地用翅膀指向顾月横呆的空间，再指向自己的嘴。
怪不得它外表的变化不大，原来都变到身体里面去了。
只见小游隼张大到不可思议的嘴里全是形状如倒刺的牙齿，连上颚都长满了牙。
甘棠竖起一根手指，一边晃一边小声说:“no！”
游隼急了，张着两张嘴又跳又叫，把甘棠气得一个头锤打了过去。
“叫什么叫，安静点！要是打扰了月横我现在就把你炖了！”
委屈巴巴的游隼缩回了脖子和翅膀，一步三回头地蹲在了顾萃的身边。
甘棠顺着它的步子看过去，顾萃还非常狼狈地睡在树边。于是她搬出张单人床来，将顾萃放在床上，盖上被子，再用空间挡住不停飞落的海棠花。
主要是防止海棠花把她淹死。
而自己则将顾月横的空间撑大，小心又开心地躺在顾月横身边，然后嗅着爱人熟悉的气息，安稳地睡去。
“卧槽！这什么东西？！”顾萃被脖子超长的游隼吓得一个翻滚落进花堆里。
甘棠放下手里的说明书，走过去伸手将她扶起来，顺便把牙刷塞她手里:“这就是那个蝙蝠小孩儿说的游隼，不过它好像挺喜欢你的。”
“游隼？你说它是尖叫鸡我都信。”
甘棠白她一眼:“月横已经醒了，替补吐槽机的任务就此结束好吗？”
“啊？月横醒了吗？”顾萃喘着气站起来，看向甘棠手指的方向。
顾月横身上仍然裹着空间，缺失的眼睛也还没长好。可那眼神却不似以前的疯狂与乖张，反而透着一股恬静乖巧的意味。
顾萃觉得不对劲，还没来得及问，甘棠就跟她解释道:“她能力透支太久，加上断药病发，精神体的损伤加重了。现在神智不太清醒，只能勉强认出我一个来。”
顾萃听她的语气平静，估计是已经伤心过了，便也不好多问，只找她拿了杯水，洗漱完了之后才回到床边看游隼。
游隼的脖子太长，睡着睡着就把自己打成了个结。顾萃看不过眼，顺手把它给解开了。
它一醒，就看见顾萃在摸它，欢欢喜喜地靠过去蹭顾萃。
突然收到喜欢的顾萃有些手足无措，只能捏着它的长脖子小心地往外推。
“打个商量，你脖子能收回去的话，就收回去行不行？”
她真不喜欢尖叫鸡。
“月横，过来吃药。”甘棠将药的剂量减到最小，让顾月横重新适应药物。吃这类药必须慢慢地把血药浓度提上去，这样才能最大程度避免药物的副作用。
精神类药物的副作用与戒断反应堪比毒品。突然断药导致病情加重，甚至情绪失控轻生的例子也比比皆是。
顾月横的眼神纯澈，依恋的情感从她的眼里传递到甘棠的心里。
甘棠把药递给她，顾月横干脆利落地就吃了。
“别急啊。乖，喝水。”
顾月横接过水一口闷了，然后拿起甘棠头上的海棠花，戴到甘棠的耳边。
“棠棠，好看。”
“月横也好看。”甘棠温柔地把她抱在怀里，控制风将顾月横的头发吹干。
这头发长得太长了，披下来的长度都过了腰。
“蛇也不长头发啊，你这怎么就长得这么快呢？”甘棠疑惑地捋着硬杵杵的头发，“算了，只要不是什么不好的东西就行。”
顾萃坐到顾月横面前，游隼牌小跟屁虫紧随其后:“我觉得月横长发更好看。”
“月横以前就是长发，我还和她去烫过波浪卷，特别好看。后来还有人偷拍了照片拿去评校花呢。”
“那评上了吗？”
甘棠想起往事，忍不住笑了一下:“这家伙硬生生花了三天把偷拍的人找出来给她删了然后道歉。”
“我还以为会打起来。”
甘棠笑得更开心了:“差点儿。”
顾萃也被逗笑起来。她捞起游隼想递给顾月横，可游隼扯着脖子把自己捆在顾萃的手上，死活不愿意靠近顾月横。
“估计被月横揍过。”甘棠太熟悉顾月横了，如果没揍过这游隼，那才是真的奇了怪了。
顾萃无奈把手收回来:“它莫名其妙很喜欢我。我记得以前我是不招动物喜欢的。”
甘棠思索了一下:“毕竟现在它们已经不叫动物了嘛。”
“好有道理。”
初夏的日光并不热烈，在大如华盖的海棠树下坐着，竟然还能体验到带着一丝花香的凉风。
“不是说海棠无香吗？”顾萃捻起一朵鲜嫩的紫花，拿近鼻尖闻了闻。
甘棠把头上的花摇下来，这海棠树一个劲地往她脑袋上撒花，烦得很。
“可能是它的信息素吧。”
“我们接下来干什么？”
甘棠把目光从顾月横身上移开，抬头看向快被海棠树遮完的太阳。
“月横是没办法靠自己完全恢复的。女神曾经告诉我，等我升级到高阶，就能给月横修补精神体的损伤。”
顾萃点点头，问到:“你现在多少级了？”
“中阶中级。”
“那不就是很快的事了？”
甘棠翻她一个白眼:“升级有那么容易的话，你怎么现在还在初阶低级？”
顾萃无话可说，鬼知道明明她几乎每天都在锻炼能力，怎么升级就这么难。
连谷岸那个垃圾升级都比她快。
两个升级苦手互相安慰地拍拍彼此。突然，甘棠偏头问她:“你感觉到了吗？”
这哑谜一样的问题让顾萃愣了一会，她伸出手凝出治疗能量。那原本翠绿的光团此时却有些浑浊。
“嗯，今天早上起来就有点发觉了。”顾萃摆手把光团打散，“我的能量变了。”
“从月横的恢复程度上来看，这并不是不好的变化。而且你的精神体强度似乎也提升了。”
顾萃开玩笑地说:“会不会是跟你待久了，被你污染了。”
甘棠想了想，认真地回复:“这是很有可能的。月横精神体的残缺都能被我身边的高浓度月能填补，你的治疗能量受影响也实属正常。”
“如果是因为这个原因让我无法升级的话，我可以打你吗？”
甘棠举起顾月横的手:“如果你能把自己救回来的话，或许可以试试。”
“没意思，真没意思。”顾萃把两人牵着的手拍下去，“好吧。说真的，接下来我们去哪？”
“我们回襄江吧。”
“回襄江？可是连三角梅都逃出来了，我们还能回去吗？”
“不回去能去哪啊？那才是我们的家。”甘棠的语气平淡，“而且，当初女神很有可能就是在襄江降临的。”
顾萃震惊:“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