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从不认命
顾月横抓住自己的脑袋，一边哭一边尖叫。周围的桌椅被她乱动的蛇尾给掀翻，乒乒乓乓的声音将同楼层的人纷纷吸引过来。
关闭的教室里杂声不断，可教室里传出来的气息却让人望而却步。
“出去！不要进来！”
顾萃察觉到顾月横暴动的精神力，忙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七楼。她逆行在逃跑的人流里，焦急得额头都冒出汗来。
甘棠顶起一张书桌，用它挡住乱飞的桌椅。手里攥紧刚找出来的镇静药物，试图在混乱中找到机会塞进顾月横嘴里。
这种药物副作用很大，所以不到非常紧急的情况不会动用。
“滚开！不要过来！…我好痛啊！救救我，杀了我吧…”
只是失控的顾月横显然不是一个书桌都能抵挡的。
在甘棠第三次因为被打到而痛呼出声后，顾月横迷离的眼神终于短暂的清醒了一会儿。
她咬住舌头，用尽力气爬向那个在黑暗中闪闪发亮的星星，折断的尾巴滑过的地方鲜血淋漓。
“星星，杀了我吧，杀了我……”
甘棠也不顾自己身上的伤了，冲过去把她捆进臂弯。
她将手中的药塞进顾月横的嘴，然后用水硬生生地给灌了进去。
这不足半月的时间里，顾月横已经病发了两次，这还不包括平时生活里那些情绪失控的时间。
虽然这次除了被刺激，很大可能是她先前的透支带来的精神冲击造成的，但也必须引起重视了。
甘棠闭上眼，将头靠在顾月横的脸边，动作极其轻微地蹭她。
月横的精神体，是不是出了问题？
易云珠刚一感应到那股熟悉的狂躁精神力时，就立即将基地里所有的生命进化者，紧急召集起来。而后又喊来不少医护人员一起赶往勤业楼。
因为勤业楼住的进化者数量最多，如果顾月横暴动起来伤人就麻烦了。
几人气喘吁吁地爬上七楼，顺着声音找到了顾月横所在的教室。
易云珠正打算拧开门锁，却被一个人伸手给拦住了。
“别开门！”
顾萃原本坐在另一个教室门口的椅子上，听见声音一抬头，就看见有人不怕死地打算进去，便连忙跑出来阻拦。
她将易云珠拉到一边，压低声音说到:“她还没疯完，等没声了再进去。”
易云珠十分不解。
对于这种正在发病的精神病人，直接冲过去给她来一针安定再套个束缚衣，效果不是更好吗？
顾萃耸耸肩:“你不会以为我们这些根本没有战斗力的人可以接近一个病发状态的融合进化者吧？”
她指了指门内，接着说:“连甘棠在里面都挨了打。”
易云珠这才正色起来，如果连甘棠都无力阻止，那她们最好还是别去凑热闹了。
等顾月横晕倒过去，一个小心翼翼的声音从门边传来:“甘棠，我能进来吗？”
甘棠看了看怀中昏迷的顾月横，手指抚上她紧皱的眉头。
她听见耳边响起一个“进”字，反应了许久才发现那是自己的声音。
眼泪掉在顾月横沾染了鲜血的脸上，纯净也变成了凄美的浑浊。
顾萃推开门，给了身后人一个进来的手势。自己则快步越过障碍物，走到两人身边蹲下，然后使劲压榨身体里的能量给她们治疗。
一天天的，净给这两个收拾残局了。
顾月横的尾巴伤得比上次大战寄生兽还严重，几处骨折尚且不说，光是划得深深浅浅的伤口就数不胜数。
整个教室如同台风过境，到处都是破烂的桌椅和散落的墙灰。
而甘棠抱着顾月横蜷在一个角落，两人都安静得可怕。
易云珠看见顾萃开始了治疗，忙用眼神示意其他人上去帮忙。自己则向甘棠递出一丝亲和的精神力，希望能将她从怔愣中唤醒。
甘棠看了一眼易云珠，然后神情哀恸地将顾月横交给顾萃。她一边站起一边拿着纸巾擦了擦满是灰尘和血迹的脸。
刚才躲避的时候不小心磕到了脑袋，现在血流在脸上黏糊糊的。
“月横现在的状态很不正常。她太容易受到刺激，发病的频率也太高了。”甘棠捂住一直流血的伤口，冷静地说着。
“月横刚才出现了幻觉，有明显的攻击倾向。或许是受了什么影响？是那个水母吗？不太像……”
易云珠担忧地看着受伤的甘棠，迟疑地问:“会不会是因为她本身的精神分裂症发作？”
甘棠换张纸继续擦其他的地方，像是没觉得痛一样自顾自地分析。
“等她这次恢复过来，我必须得检查一下她的精神体到底出了什么状况。”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陷入沉默的思考里。
顾萃见治疗的人已经足够，便来到甘棠身边，给她治疗那些看起来比较严重的伤。
若是顾月横苏醒过来，看见一个受伤的甘棠，怕是又会生出不少事端。
甘棠只让她把流血的伤口治了一下，然后就操纵精神力将月能聚集起来，挨个灌进生命进化者的体内。
“尾巴那几处骨折固定一下，她脸上那些伤也不能留疤。月能我给你们供应，所以请尽心竭力地治疗她。”
平静的语气中充满着威胁，几个治疗师和护士都不自觉地打了个寒噤，手下的动作也轻柔起来。
易云珠看着有些不忍，便抽调部分精神力支援甘棠。
“我这边可以，你回实验室吧。”甘棠实在做不出表情，只能声音疲惫地跟易云珠说到。
她知道现在生物科的研究正处于关键期，很多项目都得易云珠看着。
易云珠犹豫再三，想起自己刚开始的水生变异兽实验，叹了口气就离开了。
治疗师将顾月横的的伤势稳定下来后，医生们便将她抬上担架送往校医院。
等人走出勤业楼，甘棠眼前一黑，力竭倒地。顾萃连忙将她扶住，小心地搀扶回236。
小队其他人见了纷纷上前帮忙。宫涛是急救的一把好手，拿着酒精绷带，三两下就把甘棠被包了扎扎实实。
可是，被这样折腾，甘棠依旧没能醒来。几个人看着在面前昏迷的甘棠，又想着在校医院同样昏迷的顾月横，都难受得不想说话。
顾萃于梦这些见识过顾月横病发的，尚且还能缓一缓接受现实。
而头一次知道顾月横的精神病如此严重的安冰几个，全一副受惊过度的模样。
顾月横跟甘棠的感情好成什么样所有人都知道，平常只道她是三观有问题，不曾想背后还有这么一层原因。
安冰舔了舔嘴唇，轻声问:“顾月横一直都这样的么？”
盘腿坐在甘棠身边的顾萃看了安冰一眼，沉重地开口:“你没发现我们基本不跟顾月横接触么？因为甘棠一早就提醒过，顾月横是精神分裂和被害妄想症，有很严重的攻击倾向。”
“那次去第七人民医院就是为了给顾月横拿药，再加上有甘棠的照顾，顾月横才能勉强正常的跟我们生活。”
听了这话，安冰瞪大了眼睛，下意识看了看其他几个从酒店出来的人。
于梦抿嘴点头:“之前在酒店，月横姐就发过一次病。”
接着，她有些恐惧地吞了口口水，继续说:“因为王鹏程打了棠姐，然后，他死得特别特别惨。”
安冰不禁往宫涛身边挪了挪。
这点动作没逃过顾萃的眼，她狠声放话:“如果害怕，就请趁早离开我们队。”
“我不是害怕。唉，我只是第一次知道，觉得，觉得……”
“觉得残忍吗？”顾萃低笑一声，“顾月横就是这种人，从内到外都是。不过你放心，她眼里只有甘棠一个。只要不去招惹甘棠，就能相安无事。”
安冰彻底熄声，坐回床位研究自己的手枪。
宫涛倒是对一切适应良好，做特种兵出任务的时候，又不是没见过比顾月横更恐怖的人。
毕竟，人性本恶。
“月横！”
甘棠被拖进绯月之地的时候，脸上还挂着眼泪。
她靠着红门，哭得撕心裂肺，把红门吓得立马凝出了一张红帕子盖在她头上。
甘棠把帕子扯下来，捂在脸上，哭声便闷闷的。
血月担忧地暗淡了下去，不一会，一只柔软的手摸了摸甘棠的头发。
甘棠懵逼抬头，看见一个朦胧的红影正蹲在自己面前。
真的就只是个影子，勉强能看出一个女性的轮廓，声音空灵又温柔。
“你还好吗？”
听到这一问，甘棠心里的委屈和害怕又涌了上来，眼睛一闭就开始放声大哭。
“我不好！”
“我从16岁就喜欢她，我留了她六年。六年啊，两千多个日夜，我们死命熬，死命熬，才熬到了今天。”
“可是就算到了今天，到了这个所谓的末世，我空有了一身异能，还是救不了她。”
甘棠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她哭着求我救救她，但是我连抱住她都做不到。我只能看着她疯，看着她伤害自己，我只能看着！”
“她说让我杀了她。顾月横让我杀了她！”
柔软的红帕子在甘棠手里被扯得稀碎，甘棠自己也哭得快喘不过气。
“她太累了，我知道她太累了，我知道她每一天都活得生不如死……但我还是好自私，我想让她陪我看第二天的太阳，想等玫瑰开了，给她戴上玫瑰花。”
“我还有好多好多的未来，等着她陪我走下去。”
“可是我怎么忍心……我怎么忍心看她这么痛苦……我怎么忍心啊……”
精神体的眼泪是精神力凝成的。甘棠这番痛哭下来，导致她明明身处绯月之地，精神体居然开始虚化。
于是红影将甘棠搂进怀里，一下一下地抚摸她的头发，仿佛一位母亲正在安慰自己因跌倒而哭泣的孩子。
刚一抱住，那虚化立刻就停止了，身边的精神力也自发地回流。
等了很久，甘棠终于平静下来，抬头看向红影的脸。
只有一团红色的雾。
“女神，我祈求您告诉我。我要怎样，才能救我的月横。 红影用指腹抹去甘棠眼角将落未落的眼泪，然后跪坐下来，面对着甘棠。
“叫我阿依就行。”
那声音依旧空灵，在整个绯月之地回响，听着只觉得如温水倾身，四体通泰。
甘棠拉住阿依的手，急切地追问:“那阿依你能救月横么？”
红影阿依摇摇头，模糊的面目明明什么情绪都看不出出来，却能让人感觉到她的无奈。
“我救不了她。”
短短五个字，却把甘棠砸得头晕眼花。她眼角的泪滑落下来，两只手扯住自己的头发，试图通过疼痛让自己清醒过来。
红影阿依抓住甘棠的手，解释道:“我救不了她是因为我只是阿依桑斯的一个投影。阿依桑斯的担心创造了我，所以我并没有其他的能力。”
甘棠错愕地松开手，感觉自己有被捉弄到。
“你别难过。我做不到，但是你可以啊。”
“我？我可以吗？”甘棠疑惑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在月能的围绕下，手指莹白柔嫩。
“你可是阿依桑斯亲自选中的遣者，是她的继承人。如果你都不行，那顾月横或许就真的没救了。”
甘棠没有错过那个“继承人”，但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那就是询问解救顾月横的方法。
“那我该怎么做？”
红影阿依站起身，抓住一团月能揉出一个小人递给甘棠:“这是你。”
然后又揉出另一个有些残缺的小人，捏在手里:“这是顾月横。”
甘棠也站起来，看着两个小人问:“这代表精神体么？”
“当然。”红影阿依点头，接着说，“生命体的状态或许影响不到精神体，但精神体的状态是一定会影响到生命体的。”
“所以除非那个顾月横是断了肢体，缺了内脏，否则其他的病症都能通过治疗精神体来进行缓解甚至治愈。”
“但精神体治疗是非常危险的。你当初分割那两只水母的时候，若不是女神在背后帮着你，你也会面临精神体崩溃的下场。”
甘棠沉默不语，心里却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那天上官霁跟瑾夫人都接近濒死，而自己却有惊无险地活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