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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蛛丝马迹险中寻,深扃固钥见开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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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君!怎么是你?你怎么会到王家山庄来的?”断魂枪传人陈红做梦也没想到夜间捕获的竟是多年不见的堂妹陈秋君。一时既惊又喜,虽然自小兄妹不和,但他乡遇故知,人生四大喜之一,还是不免兴奋,急忙放下了手中的长枪,搭着堂妹双肩,家长里短叙起旧来:“自琳琳惨死在夹谷恨天手上之后,你就人间蒸发了,我遍寻江湖,也得不到你的一丝踪迹。快告诉哥,这些日你究竟去了哪里?”

    陈秋君不止不喜欢她这位堂哥,更是痛恨至极。想当年伯父陈扬送堂哥陈峰上庐山拜‘天下第一枪’弈颜君为师,弈颜君念及膝下无后,而陈峰又是故人之子,便将钻研半生的断魂枪法如数传授。岂料陈峰枪法有成,竟拿授业恩师试枪,弈颜君因年迈体虚,最终惨死在亲手调教出来的徒儿手上。

    弑师乃是武林大忌,世所不容。后来此事传入江湖,整个陈家也受此牵连,家道中落。陈峰更是遭武林各派所不齿。却没想到,他竟然躲到了王家山庄做了一个小小的护院。还改名换姓,叫做陈红了。然而,任你身份如何变化,一身断魂枪法又如何瞒得了人。

    “秋君!你怎么不说话?你还在为当年的事埋怨哥哥对不对?”

    陈秋君还是没有回答。耸肩挣脱堂哥搭在肩上的双手,才肃穆说道:“你若还当我是你妹妹的话,就放了我。”

    陈红拾起断魂枪,挑断捆缚堂妹双手的绳索,道:“我可以放你走,不过你也得答应我,立刻离开王家山庄。现在王家山庄的情势错综复杂,我不希望你被卷进来。”

    陈秋君不给陈红好脸色看,嗤之以鼻道:“只怕我想不卷进来都不成了!”

    陈红突然脸色一沉,迫愶道:“你失踪的这些日是不是认识了马永帅?你现在和他在一起?”

    陈秋君不答,疾首蹙额将脸侧到了一边。陈红警觉以这样的口吻跟久别重逢的堂妹说话不太恰当,语音转为柔和,说道:“哥知道你一定跟马永帅在一起。只可惜马永帅最要好的朋友赵小海已经在庄园的大柱子上吊了一整天了。如果你把这个消息告诉马永帅的话,他一定很感激你,做哥哥的只能帮你到这里了。”说完这句话,陈红就带着三五个庄丁走了。离开不足十步,他突然回头加上一句:“哥哥希望你幸福。”转身之后就再没回头。

    绕过一条长廊之后,跟随陈红身后的庄丁才开口道:“头儿,你这么做未免太过草率了!你怎么能让马永帅知道这个消息呢?”

    陈红枪头一横,枪杆就敲在了这个庄丁的脑门上,头顶顿时肿起了拳头大个疙瘩。他不敢恼火,满腹委屈摸着脑袋,忍痛说道:“头儿,我说错了吗?”

    陈红道:“你非但错了,而且错的厉害!”

    “我……”

    庄丁一时语塞。

    陈红道:“以后给我多长长脑子,这么愚蠢的问题还敢问出来,下次就不只是头顶多长个包了。”

    此时跟在他身后的四五个庄丁没一个敢吭声。陈红突然道:“王昌昌,你来说说我这一计用的妙是不妙?”

    这时走在最后面的一个庄丁立刻窜到跟前来应道:“头儿这一招引蛇出洞运用的可说是妙极了。”

    陈红做作道:“哦?何以见得?”

    这个庄丁比手画脚道:“江湖传言,马永帅重情重义,他要是知道赵小海此时的处境,肯定不会置朋友生死于不顾。头儿把这个消息宣扬出去,马永帅势必来救人。我们正好可以在庄园里布下天罗地网,给他来个瓮中捉鳖手到擒来。”

    陈红大喜,呵呵笑道:“说得好!说得妙,说到我心里去了!”声音刚落,突然脸色一沉,指着身边的几个庄丁鼻子,训斥道:“以后多跟王昌昌学着点,瞧瞧你们,一个个蠢得跟猪差不多。”

    庄丁们纷纷垂下了头,不敢跟陈护院唱反调。

    陈红道:“王昌昌,这件事就由你来安排吧!今夜咱们就来演一出活捉马永帅。”

    “是。”

    庄园里高大的木柱端端直直,高耸入云,明月高悬柱顶。月光之下,木柱之上,那个被酷刑折磨的皮开肉绽,体无完肤,已经奄奄一息的赵小海就高高挂在上面。他的双手被麻绳牢牢捆在一起,悬挂在柱子顶端的横木之上,被烈日爆晒了整整一天,皮肉焦灼,七窍冒烟,跟晾衣杆上的阳干咸鱼没什么两样了。麻绳勒的手腕还在不停的淌血,身上有些伤口的血已经被晒干了,还有些伤口甚至已经腐烂流脓,一群绿头苍蝇环视萦绕,争先恐后蚕食侵吞。

    王昌昌抬头看着高悬的赵小海,呵呵笑道:“要是马永帅看到他最要好了朋友变成了这个样子,他肯定难过得要死。”

    他说完这句话,突然发现陈红和高兴馗两位护院就站在他身后,他急忙退后一步,弯腰见礼。

    陈红道:“王昌昌,安排的怎么样了?”

    王昌昌应道:“都已安排妥当,只是……”

    陈红道:“只是什么?”

    王昌昌嗫嚅道:“只是我怕……怕追风神剑那疯婆子助马永帅救人,以我们的实力,恐怕……恐怕难以抵挡这个女煞星。”

    高兴馗思忖须臾,道:“昌昌说的有理。这一点,我们确实处理的太草率了。现在,听风看月楼已经辞别王家山庄,倘若追风神剑俏娘子真的卷土重来,倒杀回马枪,失去凌楼主一大强助,单凭我们实难应付!”

    陈红寻思道:“依我看,王家山庄能对付追风神剑俏娘子的也只有副庄主的奇毒。”

    高兴馗道:“事不宜迟,我这就去请副庄主前来助阵。”

    他声音一落,人已经匆忙远去。

    陈红拍了拍王昌昌肩膀,说道:“今天若能抓捕马永帅,记你头功一件!”

    王昌昌小人得志,立刻昂首挺胸,精神焕发,瓦釜雷鸣道:“小人有个提议,还请头儿参考参考!”

    陈红道:“但说无妨!”

    王昌昌道:“我想,我们应该先做出最坏的打算!以免马永帅将人救走,我们不妨给他来个调包……”

    陈红眼中发出了灵光,明悟道:“你是说……”

    王昌昌点头道:“不错,我的意思就是这样。用我们的人扮演赵小海,挂在柱子上。然后把真正的赵小海藏起来。”

    陈红补充道:“而且,扮演赵小海的人还要是个高手,暗藏杀手锏,蓄势待发。即便马永帅真的救走了赵小海,他也绝对逃不过赵小海致命的一击。”

    王昌昌道:“这一计划,经过头儿的完善,绝对万无一失。”

    陈红道:“赵小海的事就交给你来办,藏匿就没必要了,直接杀了了事。假扮赵小海之事,我还得亲自出马。”亲自出马的意思也就是说:他并没有完全信任王昌昌。也只有自己才是自己最信得过的人。

    赵小海已经被放下来,王昌昌一把拽起他,立即离庄园而去,以免弄巧成拙。

    王昌昌将赵小海带到了一面高墙之下潜藏。有高墙为掩,草木为映。这个时候,王昌昌竟然轻轻为赵小海解开了手腕上的麻绳。嘴里说道:“兄弟,你还好吗?”他竟突然变了一个腔调。在说话的同时,他往脸上一抹,这个庄丁的脸就变了。只见他手里握着一张人皮面具,赵小海这才看清,原来这个庄丁竟然就是马永帅。他果然来救自己了。

    赵小海异常激动,拼力挣扎了一下,牵动伤口,连带五脏,竟吐出一口浊血。马永帅不忍,立即按住他的身子。这时只听赵小海气若游丝的说道:“这……这是怎么……怎么一回事……”

    他这一说,马永帅立即回想起了不久之前,他追踪一个假扮庄丁的人。在那个院落里,那个假冒庄丁的人向一个提灯笼的庄丁打探王霄松住处,随即便将那庄丁拍晕。

    从他的声音中,马永帅已经认出她是个女人,而且这声音还有些耳熟。于是马永帅便上去拍她的肩膀。她回眸顾盼,两人都大吃了一惊。

    因为她没有想到这个拍自己肩膀的人就是马永帅。

    同时,马永帅也没想到这个假扮庄丁的女人竟然就是铜陵县的朱家小姐朱勤。

    马永帅恼道:“你不是随王霄松离开了王家山庄吗?你回来作什么?找王霄松何故?”

    朱勤道:“暨雨稀暨姑娘失踪了。我担心她做傻事,独自跑来王家山庄找你?山庄太大,找个人实在困难,只好再次求助王霄松。”

    马永帅不禁皱了皱眉,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为此已燋头烂额,这个时候,暨雨稀偏偏凑什么热闹,真是兵连祸结,不让人省心。这对马永帅来说,实在不是个好消息。虽然与暨雨稀只有短短数日的相处,但是他绝不愿意看到她有什么三长两短。

    一个像暨雨稀这样艳绝一世的美人流落到江湖,是个男人都抗拒不了这种诱惑,定力不够的说不定心魔作祟,生歹意,显劣迹,行不耻之事,一些品行不端、轻浮佻挞的狎邪之徒就更不用说了。何况暨雨稀本身又不懂武功,就更叫人放心不下。

    朱勤道:“前天我哥伤你两剑,又为我挡一镖,还受我一掌。你……”她本是要问他的伤势,向他真诚的道个歉,奈何话到唇边,竟又说不出来了。

    马永帅淡淡一笑,道:“不碍事。”

    朱勤忽然问道:“王家山庄的人不是个个都要置你于死地吗?你怎么还在山庄里?”

    马永帅又是淡淡一笑:“此事说来话长,容日后细诉。”

    朱勤道:“既然你一直在山庄,可有暨姑娘的消息?”

    马永帅正要告诉她,自己也是才跟随送殡队伍蒙混进来的。但是他没来得及开口。因为他听到有人正在往这个院落靠近,步声杂沓,约莫有六人之多。

    朱勤似乎也听到了这些人交换的语声。一声低唤:“走。”立时闪身。

    “慢着!”

    闻言,朱勤强收身法,诧愕莫已。

    马永帅指着已经晕厥在地的庄丁,朱勤就立即明白了。倘若让这些人碰上这个晕厥的庄丁,就好比给自己开了一道死亡之门。这一点,已不需要马永帅再作解释。

    马永帅一弯腰,顺手抄起庄丁偌大的身子,便扛在了肩上。朱勤也顺手拾起摔灭的灯笼。片刻已消失无踪。

    二人趁夜色在山庄潜骸窜影,直到柴房之内才歇下来。

    进入柴房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这个庄丁扔到柴堆上。他实在不是一般的沉,对马永帅而言,眼下似乎没有什么事比这件事更要紧的了。马永帅的身体不但千疮百孔,还有剧毒在体内横冲直撞,原本支撑身体的力量都所剩无几,还要驮着一个人在山庄里东躲西藏,也不怪马永帅气衰力竭。

    当马永帅将昏迷的庄丁扔在柴堆上之后回过身来,竟突然大吃了一惊。他忽略了此时此刻柴房之内已有三个女人,这三个女人自然都互相不熟识,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没想到才这一会儿工夫,朱勤和陈秋君就已针锋相对。

    陈秋君上下打量朱勤,虽然庄丁打扮,但衣服宽大不合身,全身都是漏洞,于是调侃道:“女儿身扮庄丁,做贼呢?还是会汉子?”

    朱勤听得气不打一处来,当即便要教训陈秋君,长剑出鞘,寒芒毕现。

    陈秋君不料这个女人这么开不起玩笑,翻脸就要动干戈,愤懑不平道:“说翻脸就翻脸,会剑法你了不起啊!好像谁怕谁似的!有本事你斩我一剑试试,谁不反击谁孙子!”说话之间,指缝间已拈起了三枚绣花针。

    突然一阵飞花落叶从陈秋君和朱勤面前穿过,不仅荡开了朱勤的一剑,更挡住了陈秋君的数枚飞针。飞花落叶剑,只是轻描淡写递出了一剑,随意而心不在焉,威力依然惊人。

    “闹吧!最好是把王家山庄的人全招过来。”杨小芳一剑分开二人,以进为退道。

    朱勤面对陈秋君冷冷道:“我不想与你斗嘴。若有下次,不会轻易算了!”

    “你……”陈秋君只是开了个小玩笑,弄得就像挑弄是非似的,倒显得理亏了。陈秋君心里委屈,正要开口据理力争,却被马永帅一声断喝截住。

    “够了,别再吵吵。你是真想让王家山庄的人来看热闹吗?”

    陈秋君委屈难平,心里一阵酸楚。女人的心,海底针,你永远都不会预判女人什么时候会生气,什么时候会伤心,什么时候会乱来。更是不知道女人为什么会生气?为什么会伤心?为什么突然智商归零?

    马永帅正要解释什么,谁知陈秋君就流着眼泪冲出柴房。马永帅急忙相追,谁知杨小芳竟然挡在门口。

    杨小芳道:“由她去吧!像她这般小家子气,应该给她点苦头尝尝。”

    马永帅焦急万分,跺脚道:“王家山庄可不同其它别院,若有闪失,性命堪忧。你让开,这不是闹着玩的。”

    杨小芳调侃道:“看来你很在意她嘛!是因为她长得好看?还是因为她喊丐帮救过你?”

    马永帅心急如焚,哪有心思理会杨小芳揶揄,看他狂躁不安,杨小芳再不让开,他一急眼都能破墙而出。

    杨小芳倒也善解人意,不忍马永帅焦急,安抚道:“既是这样,我不妨再做个顺水人情,帮你一把。”

    马永帅遑急道:“怎么个帮法?”

    杨小芳道:“给我片刻时间,你等着瞧!”说完,杨小芳便走到柴堆上将庄丁点醒。

    庄丁缓缓睁开眼来,看见的竟是一柄森寒的长剑,对着自己的咽喉。在这同时,他听到一个冰冷的声音说道:“若敢大叫,人头不保。”

    庄丁急忙求饶道:“不敢呼叫,不敢呼叫,女侠饶命,女侠饶命啊……”

    杨小芳道:“我来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王昌昌。”

    “在王家山庄是干什么的?”

    “打理打理庄内事物,挑水砍柴样样都来。只是最近二少爷遇刺,山庄不太平,我就被调到陈护院手底下干活了。”

    “跟着陈护院都干些什么活?”

    “抓捕刺杀二少爷的凶手马永帅。陈护院有勇无谋,我却有点小聪明,为陈护院解决了不少难题,所以很受他赏识的……”

    话还没讲完,杨小芳一掌拍下,这个名叫王昌昌的庄丁又晕了过去。

    杨小芳回头对马永帅道:“你可听清楚了?”

    马永帅点头。

    杨小芳道:“很好!我现在就让你变成他。”

    马永帅实在没有想到杨小芳竟然也会易容术。他有个极要好的朋友,也有一手精湛的易容绝活,这个朋友名叫‘郝英杰’,也不知他现在怎么样。

    一想到这里,马永帅不禁长长叹了口气。

    朱勤道:“你叹什么气?”

    马永帅道:“突然想起了郝英杰。”

    聆听之下,杨小芳正在易容的双手倏然为之一震,她亲手废了郝英杰的双手,诛灭了抓影手的意志,一代天骄从此只能像猪狗一样活着,杨小芳偶尔也为此惋惜,不过,只是一闪而没的念头。

    朱勤道:“说来也怪,自从来王家山庄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

    马永帅吃惊:“什么?他没去淮南县城与你们会合?”

    朱勤摇头道:“没有。”

    马永帅自心底升起一丝凉意,暗忖:“难道英杰那头出了什么意外?”

    抓影手郝英杰是不是真的出了意外,马永帅并不知道,他只知道现在真正有性命之忧的是他的另一个好朋友——赵小海。

    此时此刻的赵小海已经出气多、进气少,命悬一线。他挣扎着说道:“永……永帅,你听……着,那……那具……尸体……”

    马永帅于心不忍,急忙扶绥道:“快别说了,我先帮你疗伤……”

    “晚了。”

    说这两个字的声音,马永帅已悉熟于耳,因为他就是断魂枪传人陈红。马永帅现在才蓦然明白,原来他们根本就没有上当,自己的一举一动一直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陈红继续说道:“他这是回光返照,你若不赶快问出你想要的答案,只怕就来不及了。”

    这个时候,马永帅已经明显的感觉到赵小海的身子瘫软了下去,他的手也萎垂了下去。他知道,从此他又少了一个朋友。他不为赵小海来不及说出重要线索而遗憾,却为赵小海的永别而心痛、内疚。若不是自己拉着他卷入这场风波里,他也不会死。

    他缓缓放平赵小海的尸身,才缓缓转过身来。

    这里不只陈红一人,站在陈红身后的赫然竟是庄丁王昌昌,还有十几个庄丁拧着木棍在陈红身后待命。在他身旁的魁梧大汉马永帅也认得,正是重击过自己一拳的王小京。却没想到仅仅两日之隔,有恃无恐不可一世的王家大公子竟一反既往将此前的粗暴和霸道收敛无踪。他的头上还缠着白布。任何人都看得出来,这并不是在吊孝,而是包扎着被割去的耳朵。更何况,哪有兄长给弟弟吊孝的道理。

    马永帅抬头,只见房顶也站着一个人。此人便是神机子高兴馗。此刻,他左手紧握引魂幡,目光如炬,面色如土。房顶风大,他手中的引魂幡在风中不住的飘扬,猎猎作响,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寒意。

    马永帅看得出,这些人绝非临时聚头,若不是早有准备,高兴馗又何必拿起那引魂幡。引魂幡的作用本就是为了操纵阵法。也就是说,在这个院落里高兴馗早已经布下了阵法,而阵法的变化全都掌控在高兴馗手上的引魂幡之上。

    陈红身后的王昌昌突然说道:“现在,你是不是想到了些什么?”

    马永帅道:“现在已不用想了。很明显是杨小芳出卖了我。”

    “你不能说她出卖了你。”王昌昌道:“因为她本来和你就不是一路人。”

    马永帅道:“她现在在哪里?”

    陈红道:“你居然还有心思关心她在哪里?我想,现在你应该先问问你自己在哪里。”

    马永帅倒也听劝,真的问道:“我现在在哪里?”

    “你在我的庄园里。”语声自屋内传出,此时房门顿开,走出来的人竟然就是以毒见长的妙诸葛——王晓。他不慌不忙的说道:“这里是我的院子,院子里种的都是世间罕见的毒药。你闯入我的院子,躲在我的毒药丛中,还能站着说话,实在不简单哪!”

    陈红接着说道:“你若不是将赵小海带入毒丛中,恐怕他也不会这么快就死翘翘了。”

    这些话,句句如利刃,刺激着马永帅的神经。字字如巨石,撞击着马永帅的胸膛。他们意在杀人诛心,先消磨掉马永帅的抵抗意志,要从思想和心理上干掉他,使他对于自己的坚持产生绝望,从而导致精神崩溃,无法继续反抗。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要不是自己走错这一步,也不会害死自己最要好的朋友赵小海。

    马永帅内疚彻骨,意识已经接近崩溃的边沿,几乎就要下定决心一死酬知己。

    王晓和陈红的目的眼看就要达成,正沾沾自喜。

    突然有个声音告诉马永帅:“我不能死。”

    杨小芳既然出卖自己,也绝不会放过陈秋君和朱勤,如果自己死了,谁来救她们。

    王小京走到王晓旁边,说道:“叔父,马永帅不是中了你的听看熔魂散吗?他怎么还能活到现在?”

    王晓皱眉道:“我也正在奇怪。”

    对于这个问题,绝不止王晓一人奇怪,几乎连所有江湖中人都在奇怪。甚至到了几百年之后,一些人仍然还在奇怪。这些感觉到奇怪的人之中就包括了武侠宗师金庸先生和武林怪才古龙。甚至还包括了“赛金庸、越古龙”的张金龙。直到他们遇见一个五岁小孩童,说了一句话,才恍然一惊,大彻大悟,茅塞顿开。

    “有什么好奇怪的。你们谁见过电视剧的主角会死的?”

    这就是这个五岁小屁孩的言论,讲的是大实话,听起来也觉得蛮实诚的。只是不同的是,那些所谓的主演在剧本里,往往都有绝处逢生的经历,而马永帅可说是早就该死的人,却迟迟不死。这一点却不易让人理解。

    所以,金庸先生又约见古龙先生一起去请教那个敢大胆自称“赛金庸、越古龙”的张金龙。张金龙很乐意接待这二位。因为,他们毕竟是武侠界的先驱者。

    金庸道:“前几天有人曾问我,一直读到现在还没读懂故事中的马永帅究竟是会武功,还是不会武功?结果这个问题几乎把我也难住了。足足困扰了我十九章的疑问,在小说中未得解析,《小马神镖》算是头一例。我记得古龙兄曾经说过,马永帅是不会武功的,但是,事实上马永帅似乎是会武功的,不仅会武功,而且还是个相当厉害的高手。”

    张金龙道:“金老先生说对了!马永帅确实是个绝世高手。”

    金庸思绪纠结道:“说他是绝世高手,又似乎互相矛盾了。”

    古龙笑问:“矛盾在何处?”

    金庸道:“一个绝世高手深藏而不露,必有其用意。马永帅的用意呢?”

    古龙道:“这很明显,他的用意是要以假乱真,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让人无从琢磨。既然读小说的人都被弄的糊里胡涂了,试想马永帅的对手会怎样?”

    这个解释很有力度,金庸连连点头赞同,然后又提出了另一个疑问,道:“不过,他在王家山庄似乎没必要受那些剑伤、镖伤、掌伤……但他却动都不动的让别人刺,让别人打。就算他不会武功,也不会迟钝到这一步吧!”

    古龙道:“我们不妨来听听金龙怎么说。”

    张金龙道:“他这一招在三十六计中算得上苦肉计,更确切的说应该叫引蛇出洞。”

    古龙道:“引蛇出洞?”

    张金龙点头道:“是的。因为他这一路走来都有一个人在暗中算计他,从中大捣其鬼,屡屡嫁祸于马永帅。但这个人是谁呢?马永帅不知道啊!从始至终也查不出蛛丝马迹来,这个人自己又不会大张旗鼓站出来,所以马永帅只有诱他出来。”

    金庸眼中一亮,说道:“你是说,马永帅以苦肉计诱骗暗中捣鬼之人?他怎么能确定自己受伤中毒,那捣鬼之人就一定会出现?”

    张金龙道:“生而为人,谁不想活的轻松、活的自在?无缘无故,谁又会吃饱了撑着找麻烦呢?所以说,此人算计马永帅,嫁祸马永帅,必有图谋。虽然不知道对方图谋的是什么,但是,马永帅很清楚,若是自己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那个人的图谋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古龙接道:“所以,捣鬼之人绝不会让马永帅就这样死去。”

    金庸接道:“因此,他就中了马永帅的计。拼一身之力,救马永帅活命。”

    古龙道:“但是马永帅做梦也没想到这个人竟然会是他的母亲张小金。”

    张金龙忽道:“也许他并不完全认为这个人就是张小金。否则,他又何必重返王家山庄觇探王景景死因呢?”

    金庸先生突然发问:“在这里我倒有一点想不通了?”

    张金龙道:“金庸先生所指,不晓得是哪一点?”

    金庸道:“马永帅知道杨小芳是去杀他的,对不对?”

    张金龙点头道:“是的。”

    金庸又道:“杨小芳已经对马永帅出过手了。但是她似乎失败了?”

    张金龙点头道:“是的。”

    金庸道:“马永帅不但没有杀了她,反而还将她留在了身边?”

    张金龙点头道:“是的。”

    金庸道:“马永帅本以为用他的一片赤诚之心能软化杨小芳,结果却是养虎为患,到头来反倒被杨小芳出卖?”

    张金龙点头道:“是的。”

    金庸道:“事态变幻本无常,其间定律却如一。养虎为患、养虺成蛇的道理马永帅不会不懂。可是他偏偏还是做了这件蠢事,带着杨小芳潜入王家山庄,他走这一步本就是在自掘坟墓。依我看,马永帅此次被杨小芳出卖纯属活该。”

    古龙先生一直在旁认真专注的倾耳侧听,面作深思。听至此时,他的脸上忽然有了笑意。张金龙轻唤道:“古龙先生,看您笑容满面,是不是有见解待宣。”

    古龙微笑着摇头:“我没什么见解。只是我相信马永帅不会笨到连杨小芳会出卖自己也想不到。否则,他又怎么能在江湖上翻起惊涛骇浪。”

    张金龙笑道:“古龙先生说对了。马永帅确实没有这么笨。”

    金庸道:“但是他还是这样做了。”

    古龙笑道:“明知必败而败,败绩非真也!”

    金庸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

    张金龙接道:“世人皆有一颗求胜之心。唯独求败者,寥寥无几,屈指可数。您笔下的独孤求败算是一个典型。俗话说,失败为成功之母,无败绩,经验何来?无经验,何谈取胜?所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败中得胜,方为难得。”

    金庸鼓掌道:“说的好!看来马永帅此败,必有后谋。”

    张金龙道:“杨小芳出卖了马永帅,而马永帅却同样利用了杨小芳。否则,他也不会带杨小芳到王家山庄来了。”

    金庸和古龙瞠目结舌,异口同声:“这种情况之下,如何能利用到杨小芳?”

    张金龙微笑道:“也许马永帅就是利用杨小芳来出卖自己也未可知呀!”

    古龙道:“利用杨小芳来出卖自己?难不成马永帅他疯了吗?”

    张金龙道:“为了让两位先生明白,我不妨来个假设。”

    金庸道:“如何假设。”

    “很简单。”张金龙道:“我们就假设断魂枪传人陈红就是杀王景景的真凶。如此一来,谜底马上就要揭开了。”

    金庸揣摩道:“倘若陈红是杀害王景景的真凶,此时正是他洗脱嫌疑的最佳时机。在所有人都认为马永帅是凶手的时候,他正好可以借机除掉马永帅,以绝后患。只要马永帅一死,王景景被杀一案也算有了个了结。这样非但能保全自己,别人更不会怀疑他。所以……”

    “所以他一定是所有人当中最想杀死马永帅的人。”古龙开悟道。

    张金龙点了点头,说道:“这个世界上,有太多人为了隐瞒自身的罪行而不折手段。”

    金庸恍然道:“马永帅欲查王景景死因,却因毫不头绪,无从下手。所以,他要齐聚王家山庄之人,看看谁最想杀死自己。先确定目标,再按图索骥寻找证据就容易多了。因为最想杀死他的那个人多半就是元凶。”

    古龙道:“马永帅是经过送殡队伍蒙混到王家山庄的,王家山庄的人都不会听他的话。要齐聚王家山庄之人,他就必须借助杨小芳之手,所以他才带杨小芳进山庄。结果杨小芳果然出卖了他。王家山庄的人也如愿齐聚到了王晓的别院。”

    金庸道:“此计虽妙,但他以身犯险,深入绝境,就算探知了行凶之人是谁,也难保自己能全身而退。”

    张金龙笑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马永帅绝非鲁莽之辈。若无退身之能,又何须此行?”

    金庸颦蹙道:“只恐寡不敌众!”

    张金龙道:“金庸先生别忘了,马永帅可是个深藏不露的绝世高手。”

    金庸惊异道:“你是说这一次马永帅会大显身手?”

    张金龙点头道:“一定会。”

    金庸诧愕莫名的说道:“这一次马永帅不再隐瞒武功了吗?”

    张金龙道:“他已经不需要隐瞒了。”

    古龙突然扬声道:“因为他已经瞒不住了。”

    张金龙叹息道:“并非是因为瞒不住,而是挚友永别的创伤使然。试问,如果二位的手足挚友死于非命,二位会不会不遗余力的拼杀一次?”

    金庸古龙换位自思,哑然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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