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隐姓埋名
从虔婆的密道里出来,是夕水街一座古旧的拱桥,旁边停着一只乌篷小船。林嫣伏在不喜的背上,浑身瑟瑟发冷,冒着冷腻的湿汗,她蠕动发紫的嘴唇,气息微弱,“哥哥,我们逃出来了么……”
密道并不长,夕水街与教坊司只隔了两条街。杨嵩的人若一旦兵分几路搜查堵截,无需多久便能找到这来。
然而林嫣中了毒,若不立时替她解毒,小姑娘只怕撑不了一刻。
不喜抿了抿唇,将林嫣轻轻放在了乌篷船上,催掌运功,为她疗毒。好在烟毒并不厉害,以他的内功,催出林嫣体内的冷汗,便不会有性命之虞。
只是不喜自己亦中了轻微的烟毒,需一边为自己运功疗毒,这力气便耗费得多了一些。
林嫣难受的整张脸都拧成团,小手揪着不喜的一截衣袖,微微的张了张口:“哥哥……你一直都在的是吗?”
她声音小小,每说一个字都很费劲,眼神怀着小鹿般明亮的期待。
不喜垂眼望着她,唇角动了动,没回答也没反驳。林嫣露出虚弱的微笑,“你没骗我……不喜哥哥没有骗嫣嫣。”
冷汗打湿了林嫣内里的衣裳,她揉着心口,小脸惨白如雪,说完便昏厥了过去。
不喜捧着她仰倒的头,抿着的薄唇张了张:“嫣嫣?”
他从怀里摸出来一包她爱吃的糖。
今日是她的生辰。
不喜耳力极好,临街传来了纷沓而来的靴子声,他将糖果放回衣襟里,给林嫣擦去额上的汗珠。将她的斗篷裹好,把人背在了背上,拿布带系紧,一手捡起他的剑。
人来的不多,是一支十余人的小兵力。不喜用最快的速度解决了,带着林嫣突围出去,一连又有追兵闻声追了上来,将他们包围堵截。
不喜的体力逐渐不支,打斗中却未让林嫣挨一丝一毫的伤。那些刀箭便都刺在了他的身前,他避开了要害部位,却因伤势过多,仍然流了不少的血。
“噗……”
不喜带着林嫣往巷子里迂回躲藏,直至最近的锦衣卫收到他在小船上发出的信号赶来增援,不喜才吐出一口浓血。
他一只手撑着剑,一只手扶了扶背上的林嫣。锦衣卫拦下杨嵩的人,护着他们,才算顺利地到了安全的地方。
“不喜大人,是属下等人来迟了!”元宵之夜街头拥堵,他们发现消息,火速朝方位赶来,在巷子里找了一会,没想到发出消息的是不喜。
锦衣卫对不喜很是敬畏,都说他有小杀神的潜质,不喜年纪轻轻已升了百户,将来很可能接掌陆凤阳的位子。
“杨嵩调动的人多,又都是精兵良弓,无需与之多缠斗,甩了既可。”不喜目色阴柔发冷,又因伤口失血,唇色寡淡,更显几分锐利逼人。
“属下明白!”锦衣卫低头未敢多看。
不喜转头看了一眼远处让大火烧红的教坊司,沉吟了片刻,交代了一事让锦衣卫去办妥,便带着林嫣去了无影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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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喜握着剑,强撑着让站立的腿脚稳一些,身前流的血有些还未凝固。
沈华亭从门外走进来,瞥了他一眼,在桌前坐下。给自己慢慢的倒水喝。
不喜跪地,忍着伤口的疼痛,努力让声音显得正常,说:“人没护好,让她伤了。不喜领罚。”
沈华亭转着手里的白瓷茶盏,缓缓张口:“教坊司既已被大火烧毁,你又做了安排,就先让林嫣以‘死者’身份,留在无影庄。”
不喜将剑放在地上,以额触地,双手摆放两侧。
沈华亭眸色淡漠:“只是你私自带不相干的人来无影庄,按规矩,你知道该是什么后果。”
“不喜知道。”按规矩当逐出暗卫。
沈华亭慢慢转着茶盏,茶水已凉,他搁回桌上,瞥了一眼不喜身旁的剑,和滴落地面的血迹。
“起来罢。”他将视线落回不喜的身上,“林嫣既然是菀菀的妹妹,便算不上不相干的人。这次便不算你有过。”
不喜抿了下唇,郑重磕头,“不喜谢太傅宽恕。”
鹿鸣站在门外听完了才走进来,他将药箱搁到桌上,端着沈华亭倒的那杯茶水喝了,看了一眼不喜,说:“伤的如此重,不去躺着,还来强撑,你说你有几条命这么对自己?”
鹿鸣望了一眼走出门槛的沈华亭,待要扶一把不喜时,不喜自己站了起来,捂着腹部一条深深的伤口。
不喜问:“嫣……林嫣怎么样了?”
鹿鸣收回了视线,缓缓的回道:“她无恙,我给小姑娘号了脉,服了解毒的药。身上倒是一丝一毫的伤口也未见着。”
不喜抿着发白的薄唇,握起的剑又掉回了地上,身子一歪栽倒在了鹿鸣的跟前。
鹿鸣及时扶住,嘴角一哂,摇着头:“不怪他看中你,为你破例,说到底都是个对自己心狠的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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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嫣安稳的睡了一宿后,翌日便苏醒了过来。睁开眼,眼前浮现林舒关怀与温柔的脸庞,林嫣一下子将林舒抱住。
“三姐姐!”
林舒在妹妹背上拍了拍。
“别起猛了,身体可还有哪里疼,可有什么不舒服?”
林嫣到底年纪小,恢复得很快。她摸了摸自己的身体,又捂了一下心口,轻轻的摇摇头,带着几分懵懂的说:“姐姐,我不难受了,也不疼。”
一只手往林嫣的额头摸了一把,“想是真的没事了,四姑娘也没发烧。”
林嫣怔怔看了一眼满月,往满月怀里也投了过来,“满月姐姐!”
满月鼻头瞬间一红。
林嫣抱了好一会儿才退开身子,满月红着眼,捧捧林嫣的脸,满怀担忧与心疼的说:“这数月的时间,四姑娘一个人,一定很害怕吧。”
林嫣拉拉满月的手,又拉拉林舒的手,眼里还带着未消的余惊,说:“三姐姐,满月姐姐,我不想回教坊司了,我们还要多久才可以回家?”
满月心里一阵酸涩,张了张口,却不知如何安慰林嫣。
林舒摸摸林嫣清清瘦瘦的脸,眉眼带着温柔的笑意,说:“快了。嫣嫣以后住在这儿,不用回教坊司了。等皇上把我们的家还回来,姐姐就可以带你回家了。”
昨夜沈华亭告诉她,杨嵩的人放火烧了教坊司,不喜让锦衣卫找了具尸首代替林嫣。
这儿是无影庄,林嫣可以暂时隐姓埋名,安全的住在这里。
得知教坊司起火的那一刻,林舒心都提了起来。同哥哥一样,阎老与相府不倒,在上京一日,他们林家人就没有真正的安全。幸好,不喜护住了妹妹。
先是她与哥哥,再是妹妹。还有不知平安与否的父亲。林舒不敢想祖母他们若是出事会怎样。
这样提心吊胆的日子,她亦盼着尽快结束,林家人都能平安无恙。
喂着林嫣吃了些东西,瞧着妹妹的气色好转,林舒才真正松了心里那口气。
“三姐姐,不喜哥哥他怎么样了?”
林舒去见过不喜,他的伤势不轻,这会还未醒来。她想了想不愿让林嫣难过,便说:“姐姐见过他,他受伤了,但没有大事,需要休息。你好好的再睡一日,明日后日便能见他了。”
林嫣心里着急想见不喜,可又不想姐姐担心自己,便乖巧点了点头,“知道了,姐姐。”
林舒微笑摸摸她的头。
待林嫣在她的哄劝下又睡着过去,林舒起身走出了房间。看到了站在院子里喂食一群麻雀的沈华亭。
林舒凝了一眼,慢慢走过来,望了会吃食的麻雀,视线随着沈华亭直起身的动作,微微的抬高。
她说:“这儿是影卫的无影庄,太傅小的时候也曾在这儿住过?”